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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武功 ...

  •   苍嘉隔了个十几分钟的样子就回来了。

      雨已经停了。

      药铺不怎么远,主要是苍嘉赊账赊了好一会儿,那掌柜颇为注重形式,写了一张赊账证明,让苍嘉又是签字又是画押的。

      院子门没开,苍嘉估摸着谢珏也是翻进去的。

      苍嘉长长地呼了口气。

      院子里小混蛋被点了穴,木木地站在屋檐下看谢珏清洗自己的破刀。

      一个稚嫩的身影翻了进来。

      苍嘉稳稳落地,背上背着个小包袱,一晃一晃的,活像个要离家出走的千金小姐。

      她把包袱解下来,扔给谢珏。

      谢珏伸手一把接过。

      “东西给你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谢珏冷笑了一声,“你觉得呢?”

      话说完,谢珏的身影已经近了苍嘉的身,那破刀抵在苍嘉的脖颈前,他动作很快,带起了一阵凌厉的风,苍嘉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就站在了她面前。

      “苍尽山杀了我兄弟,我杀不了他,自然是杀他的女儿了。”

      就在这个瞬间,苍嘉脑海里突然有许许多多的画面一闪而过。

      她余光里有一堆竹竿堆在墙角。

      苍嘉翻身一躲,谢珏又追了上来,苍嘉干脆一脚踢在那堆竹竿上,竹竿顺势四处散开,苍嘉趁机挑了一根长度适中的拿在手里,掂量了一番,可以当作武器。

      说那时快,谢珏的刀砍了过来,刀刀凶险,意在要苍嘉的命。

      苍嘉抓紧了手中的竹竿,开始用竹竿反击。

      谢珏不禁嘲讽她,“不自量力的臭丫头。”

      苍嘉跟着脑海里那些画面的动作旋转、翻身、出棍,一一避开了谢珏的攻击。

      好像有人教过她无数次。

      直至最后,谢珏的攻击步步紧逼,苍嘉才开始找到了窍门儿,逐步追着谢珏进行反击。

      猛地一下,苍嘉的手被擦过谢珏的到,避无可避地,渗出了血。

      苍嘉像是被痛觉刺激到了,双腿往上方狠狠一抬,双手握着竹竿死命往下击打——谢珏处于了她的下方,竹竿狠狠敲击在他脑门上,带给了谢珏致命的眩晕感。

      谢珏大惊,嘴角流出一抹暗红,“怎么可能,你居然会武功?”

      苍嘉没给他思考的机会,竹竿一一击打在谢珏的左胸、双膝和他的小腿下三寸处。

      收棍。

      谢珏只觉得自己全身麻痹,无法动弹。

      “你说我父亲杀了你兄弟,你便要杀了我复仇,是,杀人偿命我明白,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父亲杀了你们是替天行道?”

      “你胡扯!”

      “难道你认为那些百姓死有余辜?”

      “我......”

      谢珏发现自己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只有你兄弟的命是命,那些百姓便不是了?”

      苍嘉说着,竹竿又抵在谢珏喉咙处,用了几分力气,像是要穿透他的喉咙般。

      谢珏狼狈地闭上了眼睛。

      她要杀了他吗?她是有那个实力的。

      他不想死。他还没干出一番事业来,好男儿志在四方不是吗。

      许是感到大限将至,谢珏突然想起自己还有许多事都没做过,他少时就亡了妻,那之后再未娶,也没留下个子嗣。

      他还没给死去的父母烧过纸,这一大半生都在逃亡之中。
      就在谢珏以为她要动手的时候,那竹竿却离开了。

      谢珏睁开眼,面前苍嘉的面容逐渐清晰。

      “我饶你一命。”她说,“你以后就放过苍家吧。”

      半晌,谢珏才发出嘶哑的声音:“好......”

      “我不信,你发誓,说你再对苍家做出不好的事,就断子绝孙,天打五雷轰。”

      “......”

      苍嘉的竹竿又抵了上去。

      “我发誓,我要是再针对苍家,就天打五雷轰......”

      “还有呢?”

      “断子绝孙......”

      两不相欠。

      苍嘉转身朝小乞丐走过去,看到他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看着她,苍嘉两下给他解了穴,在他耳边低语道,“我们快走。”

      谢珏的麻痹劲儿很快就会过去。

      小乞丐才发现苍嘉全身都在抖。

      他伸出手,牵住了苍嘉的。

      他说,“别害怕。”

      两人迅速翻墙离开了院子。

      期间小乞丐还不慎蹭掉了自己的斗笠,苍嘉才看见他脑袋上有好大一块口子。

      那口子周边已经结疤了。

      难怪她一直觉得身边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苍嘉顺手扯了一截自己里衬的裙摆,她用白色的布条给小乞丐的脑袋包扎起来,围来一两圈,最后打了个蝴蝶结。

      小乞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谁打的?”

      “自己摔的。”他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

      他在说谎。

      苍嘉见他不想说,也没多问。

      苍嘉也是万万没想到原身居然会一些武功,而且还隐藏得这么深。

      只是她这副身子太稚嫩了,经过刚刚一番打斗,现下大有一些力不从心的架势。

      她这次能打过谢珏,靠的全是运气。

      谢珏是个练家子,要不是身负重伤,只怕苍嘉已经小命难保了。

      小乞丐指着她的手道,“你手出血了。”

      “没事儿,我待会儿回去擦点药膏就好了。”

      她不怎么在意。

      可这小孩较了真。

      他在路边扒拉了一会儿,看到几根零散的草,便撩开了蓑衣,蹲下去徒手拔了几根。

      苍嘉端详了一番,这草看上去有几分像野蒿?

      小乞丐把几根野蒿的叶子揉成一团,在手上搓了又搓,他那双手被染得墨绿墨绿的。

      他搓得尤嫌不够,又找了个干净的地儿,把草团放在地上用石头去击打,效果特别好,他才敲击了几下,那汁液就足了。

      “你伸出手来。”

      苍嘉伸出手。

      小乞丐把打碎掉的一团草整个儿敷在她手背上的伤口上。

      虽然这一团看上去有些丑,但是涂在手上挺清凉的,还有点舒服。

      “谢谢啦。”

      *
      日薄西山。

      天边一道彩虹挂在那里,引得苍鸾吃饭时看了又看。

      中午夫子留了本书给苍鸾看,她看得太入迷了,回过神来就错过了午饭时间。

      如此又是引得张嬷嬷一顿啰嗦。

      苍鸾用完膳,准备喝口水漱漱口时,张嬷嬷就在一边劝她,“小姐,把药喝了,风寒才好得快。”

      苍鸾盯着那药,不禁面露苦色。

      她是最怕苦的。

      “嬷嬷我不想喝。”

      “鸾姐儿听话,良药苦口利于病,喝了病才好得快。”

      苍鸾在张嬷嬷不可拒绝的目光下还是端起了那碗药汁,一张脸儿皱起来,一副苦大情深的模样。

      苍鸾浅啜了一口。

      好像有点甜?

      “嬷嬷,很甜。”

      “嗯?甜?甜才好,这些丫鬟倒是会做事了。”

      苍鸾内心窃喜。

      这药不难喝苍鸾自然喝得快,没几下就把药喝得干干净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药一下肚,苍鸾感觉喉咙都没那么干涩了。

      “长姐——长姐——”

      抬眼望去,苍嘉在朱红的大门口唤她。

      她戴了个干净的斗笠,活像个插秧的农家姑娘。

      “长姐,我们该回家啦。”

      她说话间人已经跑了进来,层层裙摆都制止不了她的动作,随着步子一一散开。

      其他学子忍不住纷纷转头打量着苍嘉。

      苍嘉跑得飞快,一下子扑进了苍鸾怀里,扑了个满怀。

      “妹妹怎生跑得这样快?”

      活像她要不见了似的。

      苍鸾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不得以抱住了她,眼底微冷。

      她这个庶妹好生会做戏。

      “原来鸾妹妹和家中姊妹们间关系如此之好,倒是叫旁人羡慕。”

      说话的是与苍鸾一起习书的同伴方顷,年纪是他们之中最大的,生得憨厚老实,平日里与学堂里他人关系都不错。

      “方师兄谬赞了,谁不知我们方师兄才是最疼妹妹的那个兄长。”

      “哈哈哈,就属鸾妹妹嘴甜。”

      苍嘉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苍鸾,“我是想长姐了,才跑得这样快的。”

      说罢还不忘往苍鸾怀里窝。

      “好了好了,”苍鸾轻轻推开她,“不是说要回家吗,走罢,我们一起回家。”

      “好,我们一起回家。”苍嘉牵住苍鸾的手,牵得很紧很紧。

      但这次苍鸾用力一挣,就挣脱了。

      苍嘉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有些莫名的难过。

      妈妈不喜欢她。

      不过没关系,这辈子,她跟妈妈还有很多很多年。

      另一边,谢珏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有知觉了。

      他动了动酸麻的身体,眼底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他拿起丢在一边的包袱,将它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些跌打损伤药和药酒,还有一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膏体。

      他将那一罐东西拎起来,看到上面贴着“褪疤”的字样。

      谢珏摸了摸自己额头上那道长长的疤。

      这道疤是在他很小的时候留下的。

      他幼时家中贫困,一家人的生计全靠爹娘种地养活,那时候的榆县贪官横行,税负被一再加重,官兵不把百姓当人看,县令强抢民女,那妇人后来自尽,事情闹得太难看,狗县令就把这个罪扣在了他爹身上。

      他爹被官吏活生生打死了。

      他和他娘就在一旁看着,不敢出声。

      谢珏那时候太小,还不知道一个人的死亡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心中悲痛,同时又替他爹感到悲哀。

      他落草为寇的原因是什么呢?

      是他跟着娘亲去田野里玩耍,那个贼眉鼠眼的官吏路过抓着他娘进树林里时,他鼓起勇气拿起锄头把那个官吏打死了。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不知怎的,就让人看了去,第二天城里乡里的大街小巷全是张贴着他和他娘画像的通缉令。

      谢母带着谢珏逃蹿回了自己的娘家——隔壁的村子罢了。

      那个村子里也有不少人为了那笔通缉令上的赏金而对谢家残留下来的母子蠢蠢欲动。

      谢母在度过第三个担惊受怕的夜晚后打算带着儿子逃离这个地方。

      可惜还是迟了。

      第二天那些官兵就来到了她家。

      有人为了赏金告密了。

      谢珏和他娘不敌官兵的力气,被那些官兵强硬地拎走了,谢珏的疤就是这个时候留下的,他挣扎得太厉害,那为首的官兵当即要杀了他,佩剑高高举起,寒光闪烁,要不是谢珏反应得快,佩剑只伤到了脸,不然他就要赔了一条命。

      只不过现今谢珏想起当时那佩剑的刀刃划过脸上时,还是会下意识地觉得很痛。

      他娘替他抵了命。

      他娘紧紧抱着那官兵的大腿哀求道,“你放过他吧,他是我们家唯一的苗啊!”

      或许是他娘哭得太惨,那为首的官兵有一瞬间的征神。

      他娘就对他喊道:“阿珏,你快跑!”

      谢珏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几步三回头地跑了。

      后来他就不敢回头了。

      他听见身后官兵勃然大怒的声音......以及刀剑下他娘的惨叫声。

      “娘......”

      谢珏最后上了山,跟踪了一个小土匪,摸到了土匪窝,当年这个土匪窝还没壮大起来,年纪小的他也破格加入了其中。

      这十几年倒是也养足了他的匪气。

      他这把刀见证过无数人名,沾过不少血。

      那些妇孺求饶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可他谢珏,良心早就烂掉了。

      他内里贪生怕死,却钟爱看世人在他刀口下百般求饶。

      谢珏把膏药藏进袖子里,在破烂的屋子里找了件被主人家丢弃的、勉强能穿的衣服换上,那染血的囚服被他扔在了一片灰尘里。

      小乞丐给阿婆带去了两个素包子。

      包子包在湿布里。

      阿婆饥饿得一把抢过去。

      她头发没怎么梳过,上面全是乱糟糟的死结,她没瞎的那只眼睛就藏在湿漉漉的发丝下。

      吃完了两个包子,阿婆才开始端详小乞丐。

      “怎么不坐过来点,阿婆昨天是不是把你打得痛了?”

      她开始慈祥地对他招手。

      小乞丐背对着她最在门口的破石台上,一言不发。

      他还记得她昨天撕坏了他捡来的书,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那拐杖往他身上狠狠地打,连脸和头都不能幸免。

      阿婆讥讽他说,“考取功名那也是你敢想的?你这一辈子都读不起书的,你注定是个乞丐!”

      他很想说,他会努力的,他可以给阿婆带来更好的生活。

      可他每说一句,阿婆就打得更狠。

      阿婆还不解气,往满地的碎纸上踩了又踩,“以后别肖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讨到钱才是你该做的!”

      阿婆很是反感小乞丐看书。

      小乞丐看着天一点点黑下来,身后的阿婆见他没应声,也没管他,自顾自地躺到苇席上休憩,她有恃无恐,小乞丐只有她不是吗?

      他无处可去。

      而小乞丐在等着阿婆继续哄哄他。

      身后渐渐传来呼噜声。

      小乞丐忍不住起身走到阿婆身侧,把阿婆的手塞进被絮里,又拿出来握住,贴在额上,眼睛里不无伤心,嘴里小声地念叨,“阿婆,我不看书就是了,你不要不喜欢我,你昨天打得我好痛,额头出了好多好多血......”

      末了,他又把阿婆粗糙的手放在自己的颊边,“阿婆,我头好痛,你给我吹吹吧,吹吹就不痛了......”

      阿婆听不见的。

      小乞丐放开了阿婆的手,给阿婆掖好被絮,躺在了里侧的小苇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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