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绣球》穆宇飞

33、第 33 章

　　上岸后，待龟丞相与紫微帝君打过招呼，目送他远去，霍景将自己在深海的发现讲了出来。

　　“依你所言，海底当有东西散发妖气，龟丞相来，是为阻止你探寻。”
　　白萧云端着下巴道。

　　“正是。”
　　霍景坦然地看向紫微帝君，等着对方的决断。

　　“海中妖兽万千，不足为奇。”
　　紫微帝君并不放在心上，架云而去。

　　白萧云顿了一顿，驭使飞舟跟上。

　　霍景和杨谦坐在船尾，在对方手心写字。

　　杨谦：该想法子传讯。
　　霍景：我走不脱。
　　杨谦：白。

　　霍景明白了他的意思，紫微帝君铁定不会让他们三个离开，白萧云手里有广成子的令牌，只要能把令牌激活发出，待广成子过来，应当就好办了。

　　杨谦瞥向船首打坐的白萧云，心里有了计较。

　　“道长，可否将驭使神文之法借我一观？”
　　杨谦上前问道。

　　“自然。”
　　白萧云拿出储物袋，从中找出玉简，递给他。

　　杨谦装作无意间瞧见令牌的样子，请教道：“若我想要炼制传讯令牌，可有技巧？”

　　白萧云点点头，将令牌拿了出来，放在杨谦手上：
　　“炼制并不困难，难在将自身灵力刻入阵法之中，互相牵连，如此，一枚破碎，对应的那一枚才有所感应。”

　　“灵力牵连？”
　　杨谦其实听明白了，他端详着手上令牌刻画的阵法，装作试探的样子，输入灵力，“一不小心”激活了令牌。

　　令牌破碎，一道灵光飞出。

　　不等白萧云反应，慌乱道：“道长，我，我只是想描摹一遍，并非故意。”

　　白萧云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摆了摆手，算了，待师尊过来，再告罪吧。

　　广成子就在人间，收到传讯后很快就到了。

　　紫微帝君眯着眼睛道：“不知真人到此，所为何事？”

　　“孽徒传讯，不得不来。”

　　广成子仙风道骨立在白萧云面前：
　　“何事？”

　　“这个……”
　　白萧云吞吞吐吐，不好意思开口。

　　“我等已寻到妖气源头，恐难料理，特请真人相助。”
　　杨谦赶紧截下话头，将事情始末告知。

　　“你们……”
　　白萧云偷偷看着紫微帝君的神色，试图接茬。

　　“带路。”
　　广成子堵住了白萧云的下文。

　　紫微帝君闭上眼睛，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就在此处海底。”
　　霍景指着下方的海面道。

　　广成子拂尘一甩，一道灵光飞出，将这片海域劈成两块，暴露出了海底的模样。

　　浓厚的妖气散发出来，广成子蹙眉，霍景所言非虚，底下确有大量妖气。

　　他正待下去，龟丞相冒了出来：“见过真人。”

　　广成子不跟他废话，一拂尘将他扫远，落在了海底。

　　这是……

　　“鲲鹏？！”
　　广成子惊讶道。

　　海底竟然埋葬着妖师鲲鹏的尸体。

　　当年巫妖大战，两败俱伤，帝俊与妖皇太一齐齐自爆，与祖巫同归于尽，妖师鲲鹏携河图洛书出走，后因伏羲转世人皇，将河图洛书送出，方才抵了自己这一命。

　　他只道妖师缩在北冥苦修不出，没想到竟早已死去。

　　没工夫计较鲲鹏的死因，如今基本已经可以断定，妖气的来源正是鲲鹏尸体。
　　单是一具尸体并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影响，广成子看出，有人用鲲鹏的尸体做阵眼，布下阵法，刻意传播妖气。

　　“去龙宫。”

　　广成子没法处理鲲鹏，早在巫妖时期，鲲鹏就已经是准圣修为，只差临门一脚便可成圣，哪怕死了，也不是他一个大罗金仙可以解决的。

　　何况鲲鹏身为妖师，就算要处理，也该由现在的妖族之主孟清来处理，名正言顺。

　　龟丞相被打飞后，马不停蹄跑回龙宫汇报，东海龙王一把推开怀里的如花美眷，呵斥道：
　　“慌什么？妖师死在我东海，与我何干？”

　　东海龙王整理了一下仪容，料到广成子要来，准备好说辞，出宫迎接。

　　“不知真人前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东海龙王拱手道。

　　“龙王轻贱妖师尸骨，怕是妖族脸面过不去。”
　　广成子上来直接给他定了罪。

　　“不知真人指的是？”
　　东海龙王准备装傻。

　　“龙王莫不是想说，妖师死在东海一事，你不知情？”
　　广成子挑了挑眉。

　　“什么？妖师死在东海？！”

　　东海龙王十分配合，惊讶中带着痛心，痛心里夹着愤慨：
　　“是谁要栽赃本王，真人你要替本王做主啊！”

　　广成子不接茬。

　　“真人该不会以为，是本王杀了妖师？”
　　东海龙王捂着胸口，难以置信道：

　　“真人误会了啊！哪怕本王与三位兄弟联手，也不是妖师的对手，何谈杀害妖师？”

　　“我并非说你杀了妖师。”

　　广成子淡然说道：
　　“妖师尸首上篆刻了阵法，导致妖气弥天，人间生灵涂炭，你当真不知？”

　　“本王确实不知。”

　　东海龙王叫冤道：
　　“真人若是不信，大可带本王去天庭对峙，这祸害苍生的事情，本王不敢揽下来。”

　　广成子不欲与他辩驳，抖了抖袖子：“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我只劝你一句，因果报应，切自珍重。”

　　说罢带着霍景兄弟离去。

　　东海龙王望着他的背影，冷哼道：“因果报应，与我何干？”

　　随即唤来美眷，揽入怀中，好生温存一番。

　　轮回中，女娲圣人摊开掌心，现出一团神魂，对他道：“时机已到，我兑现承诺，送你转世，可有异议？”

　　神魂回以否定，女娲圣人轻轻一推，将鲲鹏的神魂投入轮回。

　　广成子放下霍景兄弟，没有跟勾陈帝君商量，只身下了地府，问到孟婆所在，身形下沉。

　　“师叔。”

　　无边黑暗中，只有孟清那里亮着一盏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一大片。

　　“怎么？”
　　孟清正在案上作画。

　　“妖气来源已探到，乃是东海海底妖师尸首散发。”

　　广成子看向那幅画，画的是太阴星的姻缘司，花团锦簇、绿树繁茂，端的一副好景致。

　　孟清手头一顿，搁了笔：“龙王怎么说？”

　　“拒不承认。”
　　广成子将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魔气源头可有找到？”

　　“暂时没有，赤脚大仙正在探查。”
　　广成子道。

　　孟清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知悉，简单收拾一下，随广成子去了东海。

　　看来，当初龟丞相着急忙慌给他送棋子上来，也是怕底下的鲲鹏尸体显露踪迹。

　　他与广成子都没有提杀害鲲鹏的凶手，因为鲲鹏是准圣，若是他和应琢一起上，在对方不逃跑的情况下能杀掉，如果鲲鹏要跑，谁也拦不住。

　　除了圣人。

　　龙族也是妖，能够当着东海龙王的面将妖师尸体埋入海底，是哪位圣人不需多言，是谁授意龙王布阵不言而喻。

　　孟清头疼地看着底下还在运转的阵法。

　　阵眼是鲲鹏尸首，另有妖皇钟的碎片作为压阵之物，当真是大手笔。

　　直接破阵定然不行，稍有不慎，鲲鹏尸首爆开，只怕半个东海都要死伤惨重。
　　还有爆开后蔓延出来的妖气，人间已经承受不起了。

　　“其余三海有无异样？”
　　孟清留了个心眼。

　　“我去探。”
　　广成子接下任务，飞身而去。

　　孟清一杖挥出，点在了阵法连接处，断开了联系，随后耐着性子，一寸一寸，依次寻到其他连接点，接连断开，把鲲鹏尸身从阵法里割裂出来。
　　他擦了把汗，唤出乾坤鼎，自海水中，将遮天蔽日的尸身收入鼎内。

　　妖皇钟的碎片被剥离开来，阵法轰然奔溃，孟清反过来，利用碎片在东海布下了净化妖气的阵法。

　　待他忙完这些，东海龙王上来了。

　　“见过族长。”
　　他很聪明，没有喊孟婆，选择拉近关系。

　　“此事就此揭过。”
　　孟清一句话定了他的心，他只是个办事的，何况天道要算因果也不是孟清能定夺，干脆把他撇开。

　　“小龙有一事相求。”
　　东海龙王不会蠢到在孟清面前狡辩，径自说出了主题。

　　“何事？”

　　“人间魔气纵横，我龙族不堪侵扰，可否请族长另寻他处，容我龙族安身。”
　　东海龙王厚着脸皮道。

　　孟清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搬家是假，请求关照是真，开口道：
　　“三界外还有万千小世界，你等自可寻一界居住，想来玉帝不会不允。”

　　孟清的态度既不算答应，也不算拒绝。

　　“谢过族长。”
　　东海龙王不再纠缠，就此告退。

　　广成子的动作很快，一封灵信飞来，表示其他三海亦有阵法散播妖气，他已着手处理，信尾还提了句，若是天界尽早重视，人间不至于此。

　　孟清对此没有回应，玉帝昊天是道祖钦定，能力几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位置只能他来坐。

　　挥手复原了海面，孟清心念一动，感觉到远处的孟婆像灵力几近枯竭，便调转了方向。

　　紫微帝君很沉得住气，纵使广成子亲自过来，找到了妖气源头，给此行画上终结，他也没贸然出手。

　　只不过，他把白钰召了下来。

　　养了这么久的狐狸，总该有点用。

　　他在云端居高临下看着霍景在白钰的攻击下苦苦支撑，给自己倒了杯茶，等着最终结果。

　　白钰使的是帝君赐给她的翠羽扇，扇子挥动间带起的灵刃斩在黯淡的光罩上，激起剧烈的动荡。

　　霍无伤和杨谦被帝君压制在云端，看不见下面的景象，心急如焚。
　　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帝君为什么对霍景敌意这么强。
　　还有西王母。

　　孟清赶到时，光罩已经破碎，霍景的胸口被灵刃斩开，皮开肉绽。

　　“孽畜。”

　　他一杖落下，将白钰打成重伤，落入海中，生死不知。

　　随后取出一瓶丹药，碾碎了抹在霍景胸口，留了他一口气。
　　这次的伤势太重，只能先吊着，待了结了杂事再来处理。

　　孟清一指点出，解开杨谦和霍无伤身上的禁锢，让他们下来照顾霍景，然后站到了紫微帝君面前。

　　“见过孟婆。”
　　紫微帝君不卑不亢道。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孟清轻蔑地看着他。

　　“你杀不了我。”
　　紫微帝君丝毫不为所动，掌心一翻，四柄小剑悬浮其上。

　　诛仙四剑。

　　孟清并不惧怕，上古第一杀阵固然恐怖，但以紫微帝君的灵力，最多不过支撑片刻。

　　“那便试试。”

　　孟清召出绣球，正待击出，心神一震，似有所觉，瞪了紫微帝君一眼，挥袖卷了霍景三人，一指头戳死白钰，往地府去。

　　紫微帝君也不拦他，等他离开，收起诛仙四剑，咳嗽一声，从袖中取出丹药服下，弥补空缺。

　　当年被月老伤了根基，震断了心脉，修为大不如从前，方才召出剑阵已是极力支撑。

　　不过。
　　他举杯抿了一口，往下看去。

　　孟婆近日麻烦也不少，如今奈何桥一塌，想是更顾不上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