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绣球》穆宇飞

20、第 20 章

　　不管鬼妇人怎么攻击，杨谦始终站在杨连前面，靠着头上的神文限制着对方。
　　同时，他心神飞速运转，连兄说天兵循着怨气而来，如果怨气的源头就是这个鬼妇人，那么天兵们呢，败了吗。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鬼妇人跟他老鹰抓小鸡似的你追我挡闹了半天，没了耐心，收手在头骨上摩挲片刻。
　　头骨嘴巴大开，将杨谦二人直接吞了进去。

　　鬼妇人收了他们，冷哼一声，懒得跟你们浪费时间，带走再说。

　　杨连和杨谦落入头骨之中，见到了先前的那一队天兵。

　　纵使身处囹圄之中，这些天兵仍然不慌不乱，正襟危坐，面色肃穆。
　　他们被困进来之前，已经发了求救讯号，只是不知附近有没有弟兄能够看见。

　　“搞了半天，他们也没打过。”
　　杨连凑到杨谦耳边，小声说道。

　　天兵队长听见声音，往他们这边看来，见到杨谦头顶的神文，先是一愣，转而大喜。

　　早就听闻地府孟婆好与人为善，众仙所求，鲜有不应，想不到今日就能碰见一位受过孟婆照拂之人。
　　外头那鬼物认不出，他一个天兵队长能认岔吗，这分明就是孟婆亲手撰写的神文。

　　“小兄弟，敢问你是哪位仙家座下，可有传讯秘宝？”
　　天兵队长轻声问道。

　　“仙家？我只是一介凡人，您想是看错了。”
　　杨谦抬起头，让他认清楚。

　　天兵队长一拍脑袋，忘了，喝了孟婆汤入了轮回，哪还记得自己是仙人转世。

　　这一下子可就犯了难，眼前这个凡人貌似对自己头上的神文一无所知，他区区一个天兵也不知道如何驾驭神文。
　　除了能在鬼物动杀心时把他拿出来当肉盾，实在不知还能有什么用了。

　　孟婆照拂之人，通常背景都不小，他们哪敢用他来当肉盾，没准打起来还得先护着他，又多了件麻烦事。
　　天兵队长默默坐回原位，保存体力。

　　“我头上有什么？”
　　刚才杨谦就想问了，只是没有空档。

　　“两个金色的点点，还挺好看。”
　　杨连试着用手去戳一戳，直接穿了过去，碰不着。

　　“连兄带了镜子吗？”

　　“带了带了，这还用问，我上哪不带镜子。”
　　杨连拿出来的时候顺带照了照，理了理头发。

　　杨谦接过来，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只见自己头顶上确实飘着两个金色的光点，仔细看去，似乎是两个字？

　　“敢问这位将军，我头顶上是两个字吗？”
　　杨谦读了这么多书，从未见过这种字体，断定它不是凡俗所有。

　　“是，而且不是普通的文字，是古神文，上头附有神力，否则你也活不到现在。”
　　天兵队长羡慕地说道。

　　“请问，您能看出是哪一位神仙写的吗？”

　　杨谦回想了半天，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和神仙有过交集。
　　哪怕拜佛他都没去拜过。

　　“你头上的字，三界中，只有一个人写得这么潇洒，”
　　天兵队长在两人期待的眼神中，故意卖了个关子：

　　“那就是地府的孟婆大人。”
　　“能说的我也就说到这里，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天兵队长不敢点出他是神仙投胎转世而来，以免说破了什么，招来灾祸，便率先止了话头。

　　孟婆……

　　杨谦脑海中浮现出了儿时见到的那个老婆婆，一切仿佛都明朗了起来，忙问道：
　　“再请问您一下，这两个字，写的是‘有终’吗？”

　　“你认识啊？对，没错，就是有终。”

　　天兵队长点点头，心道，每一枚神文在写出来后，都会依据字面意思赋予特殊的效果，这小子得了孟婆这两个字，此生应当无风无浪，有始有终。

　　得到答案以后，杨谦傻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得杨连怪慎得慌的。

　　“不是，谦儿，你怎么了这是？”

　　“连兄，你还记得数年前那位孟婆婆吗？”
　　杨谦笑道。

　　“我见过那么多婆婆，哪还记得这。”
　　“就是……”

　　杨谦将自己小时候如何与孟婆相识，后来又如何重逢的事情，悉数说给他听，一边的天兵们也悄悄支起了耳朵偷听。

　　实在是关在这无事可做，听听故事也好不是。

　　外头，广成子的几个徒弟带着楚国的军队，正在附近追查一桩惨案，或者说，是一桩连环惨案。
　　月前，有百姓报告，村子里的女人们一下子都失踪了，尸骨无存。

　　起初大家都以为这些女人丢下他们跑了，后来发现，衣服首饰，脂粉什么的都还在，这才感觉到不对。
　　他们到现场勘查后，什么也没发现，村子里干净得很，妖魔怨煞四气，一点没有，一切如常。

　　紧接着，一连有好些村子反映，村里的女人都不见了，而且是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不见，半点动静没有，村里养的狗都没叫唤过。
　　研究了好几个村子，他们总结出了对方的路线，急忙禹州城赶去。

　　禹州在靖州东北方向，原本是逸国的疆域，因逸国投降，被划分到了楚国，由此成为了楚国与蘭芷国的交界处。

　　这妖物极其狡猾，只挑那些偏僻山村下手，从不靠近城池，故而通常是人消失一两天了，消息才传递过来。
　　这回他们好不容易锁定了对方的目标，一路紧赶慢赶赶到禹州城外的元山村，还是晚到一步，村里的女人们又不见了踪迹。

　　正当他们驻扎在元山村外重新商议时，一股极强的怨气扑面而来，与此同时，天空上亮起了来自天界天兵的求救信号。
　　他们笃定这股怨气来源就是罪魁祸首，于是率领大军，乘着飞舟匆匆往小岩岭冲来。

　　“好哥哥，你要这些个女人做什么。”
　　鬼妇人摸着头骨，望向山洞里倒吊着如同一大片尸林的女人们。

　　这些女人瞪大了眼睛，神情恐惧，都是被割开了喉咙，流干血液而死。

　　“妹妹，我早就与你说过了，魔君复苏在即，咱们须得多为魔君准备些血液，越多越好，助魔君成就大业。”

　　尸林后走出一名男子，身形高大，戴着蓑帽，神情邪魅，手里举着一坛香气四溢的奈何酒。

　　他伸出长舌在酒坛边沿舔了一圈，沉醉道：“好酒，好酒。”

　　可惜，再过不久，就喝不着了。

　　许是听见山洞外的动静，他挑了挑眉毛：
　　“好妹妹，外头来了不少男人，你好好享用，哥哥就先回去了。”

　　“恭送哥哥。”
　　鬼妇人舔了舔嘴唇，抚摸着怀里的头骨，往外走去。

　　霍景跟着大队人马进了小岩岭，多年来的警觉提醒他不停地观察周围情况。
　　很快他便注意到，山上的坟堆全都炸开了，没有一座好墓。

　　向佰长报告后，他轻声告诫了无伤几句，让他警觉些。

　　此时的无伤已经不再那么需要霍景的看顾，从军多年，原本瘦弱的身架子练得结实起来，待人处事变得成熟许多，甚至还独立外出完成了三次任务。

　　从前的小不点，已然是一名合格的战士了。

　　霍无伤点点头，坚毅的眼神中带着提防，不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提防。

　　“无伤，姐姐好想你。”
　　走着走着，霍无伤忽然听见了林晨曦的声音，扭头看去。

　　他心心念念多年的“林姐姐”，正冲他张开了双臂，像小时候那样，等着他扑进她怀里，任他撒娇。

　　下意识的，他想飞奔过去，想问林姐姐，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想告诉她自己有多想她，想跟她说声对不起，这么多年没有回去看她……

　　眼泪盈满了眼眶，他抿着嘴，强忍着喉头的哽咽，他想让林姐姐知道，他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好林姐姐了。

　　“无伤，啊！”
　　面前的林姐姐摔倒了，好像摔伤了脚。

　　霍无伤更加心急了，连忙跑到她身边，小心捧起她的脚查看伤势。

　　这时，身旁的‘林姐姐’举起了手掌，轻轻放在了他的头顶，黑气蔓延而出。

　　霍无伤还在想要不要背姐姐下山，一丝若有若无的樟木香从怀中传来，萦绕在鼻间。

　　他忽然想到，荒山野岭，林姐姐怎么会在这里。

　　再抬头看去，眼前的‘林姐姐’已经变成了一具骷髅，嘴巴一张一合，说着“无伤，姐姐好疼”。

　　霍无伤一把推开了她，站起身，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张望四周，找到了霍景和一众弟兄。
　　他们脸上或喜或悲，沉浸在幻境中无法自拔。

　　身后的骷髅摇身一变，化成了那名鬼妇人，她眯了眯眼睛，朝着霍无伤的天灵盖一掌袭去。

　　霍无伤听见风声，反应飞快，往前翻了个跟头，躲开了这一击。

　　尔后，缕缕黑气，夹杂着怒吼哭嚎，从山间冒出，凝成条条锁链，将他束缚住。
　　鬼妇人冷笑一声，伸手探向他的头顶，指尖黑芒闪烁。

　　很快，熟悉的被击退的感觉重现，并且右手手掌再一次被截断。

　　鬼妇人咬牙切齿，死死地盯着霍无伤头顶的神文，气得浑身发抖。
　　又是这该死的东西，怎么是个凡人都有是吗！

　　金色神文在霍无伤头顶亮起，解开了束缚住他的锁链。

　　霍无伤一落地，果断朝着鬼妇人奔袭而去，方才的情形他看见了，这鬼物碰不了他。
　　果不其然，当他顶着神文冲过来，鬼妇人瞪他一眼，如烟一般，乍然消失不见。

　　只是，哥哥和兄弟们都还在幻境之中，霍无伤忽然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什么蹭了一下，低头一看，是只白毛犬。

　　他下意识觉得会不会又是什么妖物，但看着看着，又觉着这条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