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玫瑰》持尘

17、17

　　17
　　第二天早早起床，吃完早餐，和江城来到了平源镇我的住处。
　　车子停在大门口，下了车走进去。
　　邻居几个大妈大婶正坐在梅树下边晒太阳边聊天，见我们进来，都止了话，拿眼睛瞅了江城好几眼。
　　“这是男朋友啊？”
　　“哟，挺俊一小伙啊。”
　　“唉，人家还开跑车的呐。”
　　“小池你真是好眼光啊。”
　　…….
　　以前也没见她们这般热道的。
　　想想那话还真叫人气愤的。咳！这都哪和哪了？瞧把他夸的，都天上去了，都说看人不能看外表，看来这话不实在啊。
　　江城这祸害，早知道应该让他坐车上等才是。
　　“呵呵，他是我远房表哥。”我打着哈哈敷衍着，这才消了她们的疑虑。
　　“是谁告诉你，我是你表哥的。”江城的脸臭的可以。
　　“难道不是哥哥吗，我以前不都一直这样叫着的吗？”我辩驳道。
　　“看来我不惩罚你一下，你是不会收敛了。”逐渐变坏的语气。
　　危险的信号。
　　躲开他，跳到另一边，突然玩心大发，已经好久没有嘲笑一下江城了。
　　“哟，挺俊一小伙啊，“我学着刚才胡大嫂的样子，然后笑得前仰后附，“大叔，人家都不知道您老人家是个奔四少年啊，哈哈哈哈哈……”
　　我笑得直不起腰。

　　突然整个人被悬空——我被江城拎了起来。
　　我吓的哇哇大叫，嘴里嚷着“打人了，大人打小孩”，一边又顺势抹出几滴眼泪来。
　　上方传来他淡定的声音，“你可以叫的再响点，到时看看还有没有人相信你的话了。”

　　这个混蛋。
　　我咬着牙恨恨的想，嘴里却是求饶的话，“江城，我错了，我不该嘲笑你说你老，不该说你是大叔，不该说你是奔四的少年……”
　　“还有呢？”

　　还有啊？
　　我擦擦眼泪，“没有了。”
　　“嗯？”他作势就要打我屁股。
　　我急得大叫，连连求饶，“我不应该骗他们说……说……”
　　“说什么？”和颜悦色。
　　“说你是个衣冠禽兽。”我嘀嘀咕咕低声自语道。
　　“嗯？说什么，大声点，听不到。”
　　切。
　　“说……你是我的远房表哥。”一口气说了出来。
　　“那应该是什么？”
　　“男朋友。”低低的。
　　“嗯？”

　　“……老公……”这是我说过的最不要脸的话了，我保证。
　　他终于放下我，站起身来，一派轻松道，“沫沫，我们开始搬家吧。”

　　和林萧远的诧异不同，江城对于我会选择这样一处住处似乎并未有太多情绪上的东西，自他从大门走来一直到进了我的房子，对于房子怎样他都未提出任何的加上自己感情色彩的观点。
　　一路走过去，从一楼到二楼，每一处他都仔仔细细地看着，沉静的眼光从这一处移向那一处，顿足，拿起，放下，似乎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让他眷恋不已。
　　心里某一处传来软软的感觉。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幸福吧。

　　走至书桌旁，一一看过上面的每一样东西，他的手指轻轻划过桌子表面，看了看指腹上薄薄的一层灰，他看着我，带着挑剔的语气，“沫沫，你的桌子……真脏……”
　　“嫌脏的话就别碰，我这里每一样东西都脏死了，你这个富人家的大少爷还是去别处考察吧。”
　　语气不太好。
　　笑了笑，并没有生气，“怎么会？你什么样我没见过。”
　　说的也是。我也只是跟他开玩笑，并没有在意。
　　……

　　两人闹完，站在窗边望出去是江南秀美怡人的风景，这样的静心安谧是城市所不及的。
　　把头慢慢靠向他，忽然想就这么一辈子在这里生活下去。
　　没有世俗牵绊，没有利益纠葛，就这样生生世世走下去。
　　多好。
　　不远处是亘古不变缓缓流进的河水，偶尔的鸟叫虫吟，仿佛经历了许多又回到了起点。

　　把钥匙还给房东大娘，她舍不得我，还特地让我带了一点“滚线团”回去，并且嘱咐我要去看看她。
　　我一一应允。
　　我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那一刻却生生地把眼泪逼了回去，怕引得大娘更加感伤。

　　江城知道我难过，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安慰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大娘拉着江城的手，对他说道，“小池是个好女孩，你要对她好一点，她没爹没娘的一个人也不容易……”
　　没爹没娘的。
　　心头一阵刺痛。
　　背转过身去，泪水却止也止不住的落下来。
　　纵使江家对我再好，却终敌不过没有父母带来的悲伤。
　　其实我也是奢望有一个完整的家的，这是再多的财富都无法弥足的。
　　莫大的悲伤笼罩着我，我听不清楚他们接下去的对话。
　　暗暗地擦去眼泪，转过身恰对上他的深眸。
　　他的眸子里有一股让人镇定的力量。
　　他上前两步来牵住我的手。

　　婉拒了大娘要送我们出来的好意，我们步出大门。
　　后面跟来几个看热闹的小镇居民，关心的话语在耳边一遍又一遍重复，心里暖暖的。
　　车子开出几米开外，转过头去，看到大娘还在遥遥地与我们挥手。
　　这样的温情，让我的眼眶再一次发热。
　　回去的路上，江城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说，沫沫，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回去的原因。

　　周一早上七点左右被闹钟吵醒，江城伸出长臂一把摁掉了它，搂着我继续睡觉。
　　困意早已被闹钟铃震散，我挣扎地从床上坐起来。
　　“这么早，干什么去？”长臂一伸，把我重新捞回怀里。
　　“不早了，要去上班呢。”我试图再次坐起来。
　　“我等会儿送你，再睡一会儿。”他的脸埋进我的肩窝，声音低低的游离不定。
　　“你今天不忙吗？”
　　“嗯，”他似乎很疲倦，“放自己的假……”
　　“……”
　　十分钟以后。
　　“江城，我要迟到了。”
　　某人还是没动，只是搂着我的力道更大一些了。
　　等了一分钟还是没有反应。
　　“江城！”我终于怒不可遏了。
　　他这才慵懒地说道，“迟到就迟到，大不了辞职了……我养你……”
　　我才不要！
　　我可不想一辈子都靠他、吃他的。
　　见我的反抗情绪由淡转浓，他才极不情愿似地放开我，翻身下床穿戴起来。
　　待他穿戴整齐，我还是躲在被窝里不肯出来，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他看。
　　他看了看我，没说什么，两三步走到对面衣柜前，打开衣柜，然后转过来对我说道，“你过来看看，喜欢哪件？”
　　朝他的方向看过去，不禁愕然。
　　一柜子的女款服饰，整整齐齐排列有序地挂着，每一件都套着透明的塑料袋子，还没有拆封过。
　　“怎么这么多的衣服？”
　　“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他扬眉朝里面的衣帽间努努嘴，“喏，里面还有。”
　　衣服的牌子都是国际品牌，款式多样没有重复。江城的眼光一向是最好的，这个自然是不必说的。
　　手指依着那一排的衣服一溜地划过去，随便抽出来一件。
　　是一件灰黑色的修身长款毛衣针织裙衫，配上一条腰带，对着镜子围上一条同色系的长围，干练简约，又透着几分柔美妩媚。
　　江城自后方抱住了我，下巴抵着我的肩，幽深的黑眸凝视着镜子内我同样看着他的眼瞳，“沫沫，把头发蓄起来，好不好？”
　　眼睛盯着镜子里他安静的眼眸，没有答话，手指抚着他的面颊，在上面停驻良久。
　　“沫沫，我想过些天回趟纽约，顺便把我们的婚事举行了。”
　　只是顺便？
　　“见了顾伯伯，要怎么说？”
　　从伯伯到公公，这跨度毕竟有点大，我怕老人家接受不了。
　　“这件事情，我会解决，你就安安心心的做我的新娘。”
　　我点点头。
　　他的这句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一切都由他担着，我只要牵着他的手，与他一起步入婚礼的殿堂就可以了。
　　“江城……”
　　我想了一想，犹豫地叫他。
　　“嗯？”
　　“婚礼能不能不要举行了。”我不喜欢太张扬，毕竟我们两个……
　　眉心微蹙，拧成一个“川”字。
　　我紧张地看着他，担心一不小心他便会摔门走人。
　　“川”字终于逐渐淡去。
　　“我想给你这世上最奢华的婚礼……我以为这是你应该享受的最基本的权利……既然你不喜欢，那就取消吧。”
　　“江城……”我愣愣地看住他。
　　“……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只要我开心，就好了……
　　我开始有些迷惑了。
　　江城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娶我的本意到底是什么？
　　也许，这只是他安慰我的伎俩。
　　一定是这样，安慰女人，向来都是他的专长，不是么？
　　既然这样，我又何必自作多情，矫情造作了呢？
　　吃完早餐，江城驱车送我前往杂志社。
　　走出车门，便投射过来几道异样的目光，探究的、惊羡的、怀疑的……
　　这些对于我来说早已是见怪不怪了，以前和江城一起出门的时候，遇及这样的目光也不在少数，毕竟一辆豪车在街上肆无忌惮地行驰停驻，从某种角度看来，的确是太过张扬，有碍风化。
　　这种情况，在繁华如S城尚且如此，更何况现在是在L城呢。
　　可是细细一想又觉不对，毕竟我现在也算是自给自足的工薪阶层了，坐着这样的豪车来上班，这和傍了大款有什么区别，怎么看怎么就是在炫耀嘛。
　　影响不好，影响不好啊。
　　一边走着，一边这样想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开始有些懊恼起来，一时情绪受了波动，脚步也随之加快了一些，兴许走的有些急了，在旋转门口与人撞了满怀。
　　一时之间，文件书稿洒了一地。
　　我一边紧张地说着抱歉，蹲下身帮忙拾起来，一边在心里直呼出门不顺。
　　不得不说人生有太多的巧合，当我抬起头来准备把捡起来的文件递还给他时，狗血的一幕发生了。
　　阳光静好，林萧远背对着光站在我面前，微风拂过，带动了他额前的几缕发丝。
　　嘴角噙着笑，一如八年前，和煦温纯，给人以无尽的温暖。
　　“好久不见，江沫。”
　　我愣了一愣，抽了抽嘴角，却楞是摆不出一个最自然的笑容。
　　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说好久不见，你好吗，这样的牵强附会，我终是学不来，说我是面子薄也好，是不懂世故也罢，然而对于林萧远，我不想那样子不负责任地说出敷衍的话来回应他，即使已经回不到过去，然而，他给予我的记忆以及最初的那份美好，我都深深的记得，不忍心将它破坏。
　　我们面对面地站立着，什么话也没说，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将它站立成一道风景。
　　好久，他才轻轻出声，“不早了，你该去上班了。”
　　然后，转身，离开。
　　那样的背影，决绝地有些残忍，眼泪终于止不住落了下来。
　　林萧远，他注定只能成为记忆里的一抹残殇，而我所亏欠他的，想来这一生是无法还清了。
　　有些事情，不是遗忘了，而是埋得太深，等到哪一天挖掘出来，却是蚀骨的痛楚。
　　这样的痛楚，便是假装遗忘的根源。
　　一直走至电梯口，我才记起忘了问他一句，怎么会在这里？
　　算了，我摇摇头，在不在这里是他的事情，我又有什么权力去踏足？
　　不问或许才是最好。

　　刚走进办公间，便觉得气氛不对。
　　我没什么心情顾及此，自顾自地走到座位上，坐下。
　　刚打开电脑，对面的小萱便探过头来，“雨彤，你的衣服挺上档次的嘛。”
　　我没听出来里面探究的语气，随便回了一句，“我的衣服一向都上档次。”
　　夏晓晓“咯咯”的笑出声来，“我就说你问不出来的，对于雨彤，最好的办法可不是拐弯抹角，不然，她总有办法气死你。”
　　我后知后觉地抬起眼，轻瞥了两人各一眼，“什么事情，鬼鬼祟祟的？”
　　一旁的小安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她们是想说，你今天看上去气色不错哦。”
　　“四个字，”夏晓晓伸出四个手指，和小萱异口同声，“容光焕发。”
　　无聊。透顶。
　　“……”我撇撇嘴，不想理她们。

　　“说，是哪个野男人？”
　　夏晓晓靠过来，问得赤 / 裸 / 裸，光 / 溜 / 溜。
　　我用笔头敲了一下她的头，“你要真有时间倒不如去研究研究你那篇四万字的创意稿。”
　　“我对你的事情比较有兴趣。”
　　“……”真无语了。

　　老秦也过来凑热闹，“小池同志啊，背着大伙儿谈恋爱不厚道呐。”
　　“说的有理，雨彤姐，快说，快说。”邻座小尹按捺不住，也参与进来。
　　一时之间，我竟成了大伙儿调侃的对象。
　　“……”

　　“快说，那车主人是谁？萱儿和小安可是亲眼看到的，你休想抵赖了，人证物证都在。”
　　夏晓晓还嫌不够乱，火上添油。
　　我没要抵赖的意思，我在一旁弱弱的想。

　　终于拗不下去，眼看正式上班的点要到了，我闭上眼睛豁出去，“我远房表哥了。”
　　众人皆是“嘿嘿”的笑出声来，一脸“信你才有鬼”。但终于还是不再闹了，纷纷散去回到各自岗位上去。
　　我幽幽地吐出一口气来，暗地里拍拍胸脯，庆幸他们没再往死里拌下去了。

　　下午小安从琳姐办公室回来，一进门便神采飞扬高兴的直嚷嚷，“各位广大单身女性，你们的春天到了哦。”
　　几个人一齐抬起头，大惑不解。
　　“那个传说中代替东哥位置的人到了，刚刚我在琳姐办公室见到面了，啧啧，一表人才啊一表人才……”小安絮絮地继续道。
　　“真的假的？”几个女同事感兴趣地凑过去。
　　“当然，我亲眼亲鉴过的，还会有假，帅的没话说啊。”小安有些激动道，唯恐人家不信她。

　　我歪着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一般来说，从小安嘴里说出来帅的男生都是要打两三折的，如果说很帅，顶多是看的过去，超级帅的话，也就一个眉清目秀或者浓眉大眼吧，至于她讲的帅的没话讲，到底是有多帅的程度，嗯，这个得细细考虑考虑，我还不敢妄下结论。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朝那边看了两眼，叹出一口气来。
　　蓦地，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
　　西大？林萧远不也是西大毕业？

　　突然被这个想法惊到了，怎么没想到呢？如果是这样，那么今早上在门口遇上他的事情也是讲的通了。
　　可是林萧远他为什么要来呢？他不是在W城工作的好好的，干嘛跑来这里，这里到底有什么隐情呢？
　　细细想下去，那么几个月前与他的偶遇可能也并不是碰巧，或者说他并不是因为来这里旅游那么简单。
　　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
　　头一阵阵的晕眩起来，用手抵住才稍稍好些。
　　算了不去想了。与我无关的事情，想它只会平添了烦恼。
　　那边逐渐安静下来了，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要下班了。
　　还有几篇稿子没有阅完。翻了一下记事本看看还有没有作者需要催稿。
　　催稿这件事情其实并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因为负责这个的刘编辑请了产假，所以拜托我顺带收一下。
　　我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从包包里掏出被冷落了一天的手机。
　　六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号码。
　　不由惊觉。
　　细细盯着这个号码看了半天，慢慢反应过来，这个号码，这个号码……
　　很像江城的。
　　江城……
　　我还是不擅长去记这么长一串数字，即使这是他的号码也不例外。
　　蓦地想起今天早上，他好像对我说，他放了自己的假。
　　突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看了看打进来的时间，分别是中午四个，下午两个，最近的那个就在十分钟以前。
　　同事们开始拾掇起东西，纷纷站起来准备下班了。
　　夏晓晓背着包走过来敲了敲还在发愣的我，“发什么呆，赶快打包回家啦。”
　　我手里还拿着手机，怔忪地抬起头，一脸茫然，不知道要干什么，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我吓了一跳，盯着来电显示看了半秒。
　　“喂？”
　　鄙夷地看了看凑过脑袋来偷看的夏晓晓，我缓缓接起，心里想的却是，反正没有备注你就看好了。
　　“打了那么多电话，怎么不接？”是江城的声音。
　　“手机放包里了，没听到。”
　　夏晓晓正满含探究意味地盯着我看，嘴角挂着明媚不清的笑。我抽抽嘴角，算了，反正我和江城那事瞒也瞒不久，随她想去吧。
　　“中午吃什么了？”
　　我看了看桌上那咬掉大半的面包，撒谎道，“和同事吃了饭。”
　　“唔？真的？”质疑的语气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下，江城绝对不会用这种语气，他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是，江沫，就你那点骗人的伎俩，也想瞒过我，你少自不量力了，还是乖乖自己交代了吧。
　　在江城强大的气场慑威下，我底气不足的弱弱的“嗯”了一声。
　　他似乎很淡定，“我中午在楼下等你，也没见你出来。”
　　他在楼下等我？
　　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你……中午等我？……”不确定的语气。
　　他的语调有些委屈，“打不通你电话，只好守株待兔咯。”
　　委屈吗？我都有些怀疑这是不是江城的声音了，他怎么可能会用那样的语气和我说话。
　　这哪里像以前的他。
　　“对不起……”我不想再骗他，只好实话实说，“中午太忙，我腾不出时间出去吃饭，就咬了两片面包。”
　　他深深叹出一口气来，带着蛊惑的醇质感，湿湿地透过话筒传进我的耳朵，贴着话筒的耳朵有些微的发烫，把手机移开一点点，我听到里面的那个人沉声说道，“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我能当做是他对我的关心吗？
　　因为爱情才有的关心。
　　心沉了一下，又沉了一下，朦胧中我听到那个好听的男子的声音，“我在楼下等你，一起去吃饭。”
　　一起去吃饭。
　　心里忽然明白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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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都快忘了这个文，十多年前的古早文风，带大家领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