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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相守(中) ...

  •   程君义为人谦和,执掌玉清阁多年以来,一直都保持着温良君子之风,但他身为仙道剑宗,肩上担子也十分沉重,平日里虽称不上不苟言笑,却也少有露出如此无奈甚至带有宠溺的笑意。

      刚刚这一下,不由得让身畔的李君雅与汪君和二人看得一呆。

      尤其是汪君和在心里不禁暗暗咋舌,自从小怜离开玉清阁后,便绝少再见到掌门师兄露出这样的笑容了。

      郭君风耳中听到程君义温和如初的笑声,却无法目睹自家掌门师兄脸上难得一见的绝美笑颜,止不住有些遗憾。想到故人依在,自己却再也无法一睹他们的神采,这不得不让郭君风的脸颊上带上了些许黯然。

      但他心中虽有遗憾,却没有丝毫懊悔与愤恨。在漠北,他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将自己的神识化为了最后的武器,最终却只是损毁了五官六感中的眼识,丢掉了一双眼睛,这已然是上苍莫大的恩赐。

      如果不是骆卿华当时故意手下留情,恐怕他如今也无法安然的躺在此处了。

      虽然自己目不能视,但郭君风心中知晓,这床榻周围的每一个人都真真切切地关心着自己,担忧着自己,把自己当家人一般看待。

      琢磨琢磨,作为原著里的炮灰角色,冷如冰山的傲娇怪反派,居然能被他洗白到这种地步,看来自己的洗地能力确实非同凡响。

      想到这里,郭君风苍白脸庞上的愁绪略有舒展,微微一笑,说道:“聊了这么久,君与师弟呢?我怎么现在都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师兄莫急,君与师弟前两天带着门下弟子,下山除妖去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昨日君和已经用灵鸽传信,将你的情况告知了君与师弟,想必他现在正在加快动作,尽快赶回来了呢。”

      李君雅一边回答着,一边从案头拿起一段白绸,端详着蓝衣青年东张西望的空洞眼神,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师兄,如今你眼识受损,双目极其脆弱,更需要尽量保护,用以静养。我建议师兄平日还是尽可能不用双眼,如果师兄不习惯,师弟可以为师兄缠上一段白绸,用以遮挡双目。这可以帮助师兄尽快适应,也能减少眼识的损耗。”

      郭君风当然清楚,如今自己双目失明,无论是否睁眼,都只能面对一片寂寥萧瑟的虚空。但他就是忍不住的想一直睁着双眼,似乎这样固执着,说不定就能从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找到那一丝光亮来。

      蓝衣青年默默地合上了眼帘,认命般的叹了口气,说道:“如此一来,就劳烦师弟了。”

      郭君风这声微弱叹息中,夹带着最后一丝妥协,听得李君雅心里一酸。

      他一边动作轻柔地将手中绸缎系上了蓝衣青年的眉间,一边尽量放软语气安慰道:“师兄也不必就此灰心丧志,尽管神识受损,难以痊愈。但师兄毕竟修为不低,只要安定心神,修养多年,假以时日,待神识慢慢重合后,说不定也有复明的机会。”

      只不过这种机会,万中无一。

      李君雅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来。饶是他苦修病患心理学多年,现在也不由的嫌弃自己嘴笨,不知道如何才能更加委婉的表达出过于残酷的现实。

      看着郭君风脸上挂起一副看开了的表情,李君雅也只得将自己满腹的安慰之词,又给噎了回去。不管怎么说,给自家师兄留个念想也总是好的。

      尽管这个希望极其缥缈,虚幻不实。

      因为这个话题,屋子里好不容易由汪君和插科打诨而活跃起来的气氛又开始有点沉重了起来。

      白衣书生摇了摇折扇,眨巴眨巴眼睛,适时地岔开话题,说道:“师兄,你还是赶快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师兄弟们听听吧。我们虽然知道你这十年以来,一直都待在小怜那儿。可是辉林。。。。。。咳咳。。。。。。江师侄之前也只说过你是通过小怜的回魂咒醒来的,没有透露更多的细节。师兄,你到底是如何杠上了骆卿华呀?”

      汪君和瞟见了李君雅扔过来如刀似剑般的眼神,赶忙话音一转,换了个称呼。

      程君义担心蓝衣青年不想提起这段过往,毕竟想来郭君风的伤势恐怕与骆卿华脱不了关系,回想起来也是徒自伤神,于是轻轻拍了拍郭君风洁白光滑的手背,皱着眉说道:“君风如果不方便,不说也无妨。”

      郭君风嘴角勾了勾,给了程君义一个心安的微笑,他明白程君义只是担忧自己的心神为此动摇,所以也并没有多解释什么。

      只是微微侧了侧脸颊,轻声说道:“那掌门师兄、君雅和君和,就暂且听我娓娓道来一番,这件事其实上溯久远,牵连甚广,我也是最近才算窥其几分真容。”

      从日上三竿聊到秉烛之时,郭君风从青衣山联合四大门派围攻雨花岭说起,一直到骆卿华为江辉林布下天罗地网,将他掳去漠北。除了陈沧存疑的身份与望北亭那段梦境往事,郭君风忧心动摇大局,暂时不知从何说起以外,其它的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告诉了其他三人。

      汪君和听后,合上了手中的折扇,啧啧称奇道:“说起来也是机缘巧合。师兄可还记得,当年雨花岭一战时,青衣山也来向玉清阁求助,只不过当时掌门师兄认为就算是剿灭邪道人士,群起围攻,也有失体统,所以玉清阁反而未有太过插手,只是碍于在江南地界上,派遣了一些弟子随行而已。”

      郭君风闻言倒是有些意外,他毕竟不是原装货,对于原著未曾涉及的过往,可以说就像白纸一样,一问三不知。

      不过蓝衣青年诧异的表情也是转瞬即逝,还沉浸在各自思绪中的众人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李君雅沉吟了半晌,转头凝视一眼屋外,随后开口道:“按师兄方才的意思是,江辉林栖身青衣山,堕入邪道,都是被骆卿华所害?”虽然李君雅话里话外已然是信了七八分,但语气里还是带上了几分习惯性的怀疑。

      郭君风自然明白自己空口白牙,很难让人彻底信服,所以也没恼怒,而是云淡风轻的说道:“君雅从小也是看着辉林一路长大,他为人如何,君雅难道还不清楚吗?”

      李君雅挑了挑眉,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再多言。

      郭君风清楚李君雅正在内心做自我开导工作,便不再去继续打扰他。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程君义摇了摇头,说道:“无论如何,此事暂时无需掌门与四大长老以外的人知晓。君风今日所言,兹事体大,其中不但潜藏着骆卿华多年处心积虑夺回苍穹剑、陷害君风的谋划,而且我隐隐觉得,仙门百家中恐有人在与其配合,暗为内应。”

      程君义话音刚落,三人俱是一惊。

      李君雅与汪君和自然是对仙门中真有人暗通魔狱宗而感到吃惊不小,而郭君风却是不得不深深地为自己师兄而感到折服。

      尽管他刚刚所讲,半句未提竹珞君,但程君义却仍旧从那只言片语中瞧出了一些端倪。可见原著中作为男主的师尊,程君义真不是什么绣花枕头。

      简直是名侦探新一在世!

      要是自己有程君义一半的推理智商,只怕也不会这么多年以来,都被骆卿华哄得团团转了。

      总归就是自己太菜,活该被卖。

      郭君风正准备神游天外一番,李君雅又及时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说道:“师兄,你大病在身,今日已然十分费神,我看,咱们就不继续打搅你了。你还是早点休息,补足精神。有什么重要的事,明日再说也不迟。”

      汪君和还在消化刚才获得的庞杂信息,但也点了点头,附和道:“李师兄说得对,师兄今天还是早些歇息吧。有什么事,醒来再说,亦不迟。”

      郭君风能够想像出三人此时那副关切的表情,正好他今天下午唠唠叨叨说了太多的,也感到有点疲累困倦,于是便借坡下驴,顺从的点了点头。

      程君义轻柔的帮蓝衣青年捋了捋棉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轻轻说道:“那君风,你好好休养,切莫着凉,明日师兄再来看望你。”

      道了一声告辞,三人便依序离开了房间。

      李君雅刚一走进小院,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屋外台阶不远处的墨红色身影与台阶上陈放着的散发着余温的清粥。虽然这人已经在这里苦苦跪了数日之久,可是他的脊梁依然挺得笔直,就像一根松竹一般,宁折不弯,孤高傲寒。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郭君风的一番解释起了作用,李君雅出人意料的没有马上口出恶言,而仅是略略冷哼了一声,转头径直离去了。

      而汪君和则是望了望程君义与李君雅走远后的背影,小心翼翼的缓缓踱步到江辉林身边,低下头,轻声说道:“你师尊今天可是帮你说了不少好话,你就别跪在这儿了,辉林。你李师叔,他虽然嘴上不痛快,心里可惦记着你呢,只是恨铁不成钢。你还是快点进屋去看看你师尊,他现在伤势颇重,心力不济,你记得动作轻点。”

      过了几秒,江辉林默默地低了低头,微不可闻的说道:“谢谢小师叔。”

      汪君和无奈地提了提眼角,苦笑道:“辉林就不要见外了,小师叔我这只是举手之劳。你师尊才是付出良多,不求回报。可叹,你这孩子尽管走了不少弯路,但至少成器,不枉费你师尊一片苦心。罢了,你悄悄进去吧,别让辛苦熬的粥凉了。”

      说罢,汪君和抬头仰望着空中皓月,舞了舞手中的青色折扇,笑着吟道:“花光侵长袂,流云向人飞。净色寒如水,歌啸动清辉。”摇头晃脑地飘然而去。

      待白衣书生的声音渐渐消失在了院外,墨红色青年这才慢慢站起身来,捧着台阶上尚有余温的雪瓷小碗,走进了屋内。

      屋内幽暗的烛火映照在蓝衣青年苍白的脸颊上,郭君风的胸口随着浅浅的呼吸,上上下下,整个人如同一张纸片一样,脆弱不堪。

      和汪君和说的一样,郭君风根本没有入睡。他虽然合上了双眼,松懈了精神,但一双耳朵却一直注意着房门外传来的一丝一毫的声响。

      果不其然,熟悉而轻微的脚步声很快回响在了他的耳旁。

      虽然蓝衣青年无法亲眼目睹,那丰神俊朗、俊美无俦的容颜与身姿,但那抹熟悉的墨红色却如同幻境一般在他眼底漆黑的夜空中不断地闪现,历历在目。

      郭君风的唇角很快挑起了一个诱人的弧度,毫无血色的面庞上涌起了丝丝红晕,他抬起手臂,抓向了眼中无尽的虚空,嘴中温文尔雅地唤道:“辉林,你在哪儿?”

      转瞬间,郭君风骨节分明的指尖就落入了一只更加有力宽厚,也更加温暖灼热的手掌中。

      江辉林低垂着眼帘,努力忍住随时可能会夺眶而出的液体,脸颊蹭了蹭蓝衣青年冰冷的指尖,说道:“师尊,弟子在这儿,弟子抓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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