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望》陈心一

34、【曾经】

　　那似乎是高三刚结束的时候，或者再早一点的时候。

　　杨清远总是很不受控制地将自己本该放在黑板上的目光投向曾念。
　　他注意到曾念在化学课上偷偷地往嘴巴里塞零食，观察到她在英语课上偷看课外书，还有她双手合十很卑微的拜托她的同桌帮她买西门很好吃的饭团的时候……
　　无数个杨清远觉得曾念可爱的瞬间，都可以用“应该喜欢”来定义。

　　但那个时间却过于短暂。
　　也过于捉摸不定。

　　在暑假结束的时候杨清远确实是动了要和曾念说点什么的心思，于是约了她看电影。
　　但曾念似乎并没有这样的心思，所以她很轻易地带了很多个她的朋友，却并不是杨清远很欢迎的朋友。

　　那天的电影很难看，杨清远睡了一整场。
　　看完电影的时候杨清远也没有很好的心情拿来和曾念说点什么，一切似乎都很荒谬。

　　于是这是一段很短很短的，第一段可以被定义为“应该喜欢”的时间。

　　再然后是大学的时候，断断续续地，若有若无的关注。
　　但杨清远并不将其定义为喜欢，或许连“应该喜欢”也不太算得上。

　　但在此时此刻，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回忆了一番。
　　因为那是关于杨清远漫长岁月中，真实的没有曾念参与的很长很长的一段日子，却又在杨清远若有若无的关注里，掺杂了无数个曾念的日子。

　　大一的杨清远还是会和曾念在□□上很短暂的聊天，起初曾念会问杨清远的军训生活和学校适应情况，他们就像是一般的老同学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叙旧，偶尔带点儿敷衍的互相关心。
　　后来一些的时候，他们的话题逐渐减少，大多数是关于专业课的问题。
　　因为他们大学都读了生物科学这门专业。

　　曾念有一门《无机及分析化学》的专业书是杨清远所在大学出版的，她学得很困难，所以偶尔会问杨清远要他们的复习重点和课后习题的参考答案。
　　或者在某次实验课后曾念在做分析报告画简图的时候，会把自己觉得画的好看的图发给杨清远，然后逼他夸自己。
　　但杨清远并不是每次都配合。

　　因为课程较大一致，杨清远往往都能在专业上打压到曾念，且毫不手下留情。
　　所以后来曾念就不再给他发这些东西了。

　　再后来，杨清远就失去了有关于曾念的消息。
　　哪怕他们在一个城市，哪怕他们专业一致，哪怕他们有很多共同的兴趣爱好，哪怕……杨清远还在其他同学那里偶尔听到有关于曾念的消息。
　　但曾念确确实实没有再和杨清远有什么样的交集了。

　　那四年，是他们从熟悉走到陌生的一段时间。
　　是无数个杨清远回忆起来都没有被曾念留下什么深刻痕迹的时间。

　　第二段“应该喜欢”，就是在那个四年快要结束的时候。

　　杨清远看到了曾念发在□□说说里面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说不清是什么心思，他给曾念发了那样的消息。
　　就像是一个曾经的高中同学所给出的、没什么用的随便一句关心。

　　杨清远等了半个小时，没有等到曾念的回复。
　　他以为曾念不会回复了，因为杨清远觉得曾念肯定有太多太多个这样的“恭喜”要回复，而杨清远掺杂在其中的信息，并不太重要。

　　但曾念还是回复了。
　　她很认真地和杨清远说自己考的学校，专业和理由，顺便也问了杨清远近况。

　　但杨清远没敢回。
　　因为他并不好。

　　他正在下一个很重要的决定——是否要去瑞士留学。

　　因为考研失利，对于已经拿到国外某学校的offer，出国留学成了当时的一种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出路。
　　但高昂的学费和并不喜欢的专业却使杨清远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恰逢王者荣耀这款游戏火爆，于是杨清远并借由游戏来排遣这种困苦的心情。

　　杨清远一直都是个对自己严格要求，并且持续优秀的人。
　　哪怕是在游戏里，也是一个仔细研究英雄技能，并买好装备，会算准各类人物技能冷却时间的狠人，所以他很快就练就了很高的成就。

　　当杨清远在游戏里大杀特杀、杀人如麻并把把MVP的时候，曾念还是一只遇敌不躲只会莽的很小很小的弱鸡。
　　所以当苑穗组局，杨清远不可避免地就担起了保护弱鸡的责任。

　　又或许只是因为弱鸡是曾念，所以杨清远就有了这种责任。

　　因为游戏，杨清远又和曾念熟络起来。
　　他们互加了微信，可聊的话题从游戏到考研经历，再到目前各自的生活，聊了很多很多。
　　就好像他们一直都是很熟悉很要好的，无话不谈的朋友。

　　所以后来杨清远没有出国。
　　因为曾念和他说，你喜欢什么，就去争取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才过完二十一岁生日的杨清远当然没有什么可怕的。
　　所以杨清远想要好好地再试一次，无论是出于对曾念的某种好感，还是自己本身对法律没办法放弃的喜爱。

　　也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杨清远第一次认清了对曾念的“应该喜欢”。
　　因为他觉得和曾念的相处，比和任何其他人相处起来都要轻松和愉快。

　　但杨清远其实并不知道，曾念和杨清远说不要怕这样的话，只是因为对象是杨清远。
　　并不是曾念一直觉得这句话有多么的对。
　　毕竟，曾念喜欢杨清远，却也从来都不敢争取杨清远。

　　那一年秋天，在曾念入学之后杨清远总结了自己的一战经验，并适当降低了考研难度——将原定于学硕的目标换成了专硕。
　　因为这样……一切顺利的话他就可以和念学硕的曾念同一年毕业了。
　　但事与愿违，杨清远再一次失败了。

　　那一年恰逢改革，调剂越发困难，杨清远一败涂地。

　　他还记得出考场给曾念打的电话，那时候曾念在电话里和他说“你一定可以的啊”，因为他确实付出太多。
　　却也记得出成绩后曾念的无力安慰。

　　曾念是真的不会安慰人，连说几句哄人开心的话都不会，只会很笨很笨地给杨清远举一些比他还要惨的例子。

　　比如说第一年和她一起竞争的那个男生二战第十，但他们专业复试名额限定前九。
　　比如说念研究生真的很累，导师很喜欢压榨，很多人选择跳楼。
　　比如说……

　　曾念举了很多个例子，杨清远都记得，但他还是很难过。
　　无法抑制的难过。

　　但放到现在回忆，那种难过却又不是仅限于考研失败的难过了。
　　更多的是一种，对于即将要放弃曾念的难过。

　　其实从二战失败，杨清远就不太好了。
　　他陷入了一种极度自卑又极度想要自尊的窠臼里。

　　拼命地追赶曾念，希望自己能够变得优秀，变得配得上她。
　　却又拼命的告知自己，你永远都会失败，也永远都配不上曾念。

　　尽管这样，但那时候他们仍旧很熟络。
　　那是从曾念研一下学期到研二上学期的一年，也是杨清远第三次考研的那一年。

　　仔细说来，那其实算得上是他们最暧昧的一段时期。
　　在那段时间里，他们互道晚安，经常语音，最亲密的时候还用了情侣头像。

　　但那其实是远离的前奏。
　　只不过没人知晓。

　　杨清远的第三次考研没有告诉曾念，他偶尔对曾念撒了一次谎，说自己在北京一家律所实习，又说正准备着要考取省内一座城市的公务员。曾念当了真，还帮他不知道从哪里搜罗了杨清远随便一说的那座城市的公务员资料。

　　曾念似乎很好骗。
　　杨清远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所以杨清远和曾念说自己忙碌没时间请她吃饭，曾念信了，并说自己约了其他朋友。
　　杨清远说自己工作忙碌所以不能及时回复，曾念信了，安安静静不打扰。
　　杨清远说要把她推荐给自己的剧推荐给女票到时候她也信了，从此不再联系他。
　　……

　　杨清远和曾念说了很多很多话，无论是真的假的，曾念全部都信了。

　　杨清远实在是太坏了。
　　起码对曾念实在是太坏了，总是很轻易地就放弃曾念。

　　十八岁的时候因为该死的自傲。
　　二十三岁的时候又因为极度的自卑。

　　这几段被纳入“应该喜欢”的时间加起来也不算太长，但又不能很简单的将其忽略。
　　因为这是无数个，杨清远喜欢曾念的证明。

　　也是无数个曾念在暗夜里拿来思考的、以为是自己对杨清远无疾而终的、漫长单恋中为数不多的时光。

　　但现在，杨清远告诉曾念，不是。
　　因为在不算短的时间里，在曾念喜欢杨清远的这一段时间里，杨清远是喜欢曾念的。
　　他们的感情至少是有过重合的。

　　只不过，都因为胆小，而阴差阳错。

　　但还好……
　　绕了那么大一个弯子，他们都学会了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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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