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望》陈心一

3、【称谓】

　　一直到午夜才散场，曾念出门被北风刮了一脸，本来就什么的醉意立刻散了一半。
　　她其实是有些放纵了。

　　换在平时的任何一个时候曾念都是不会认真回答那两个问题的。
　　可能是时间正好，也可能是难得的可以借用酒的名义说出一些平时不敢说的话，撩拨一下不敢撩拨的人
　　于是，曾念很老实的回答了那两个问题。

　　甚至于在那一刻，在杨清远问出第三个问题时，曾念险些就要说出“是你呀”三个字了。
　　可到底是忍住了。

　　曾念手指捻了捻手心，仿佛那股子湿意仍旧残留。

　　她出了KTV的门就开导航。
　　低着头在岳云鹏和林志玲之间做选择的时候被人戳了一下肩膀。

　　“喝多了连回家的路都记不得了？”那人声音里带着笑，在寒冬的风雪里平白地增添了一些春意。

　　曾念郁闷地关了导航，不知道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生那人的气。
　　她有些气鼓鼓地说：“不认识路你带我回家啊？！”

　　杨清远似乎是没见过曾念这个气急败坏的样子，有些新鲜的愣了几秒。
　　“喔。”他说，“你家住哪儿？”

　　曾念又不说话了。
　　她不喜欢自己这样。
　　一点都不理智。

　　二十八岁的人了，连回家的路都不知道怎么走，还总是莫名其妙的迁怒，莫名其妙的生气。
　　这样的曾念很让人讨厌。

　　杨清远又戳了一下曾念的肩膀。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戳她的肩膀。
　　读书的时候喜欢拿笔头这样戳她，十年后的现在，明明很久没见，他似乎又很喜欢拿手指头戳她。

　　“我自己会回家。”曾念别别扭扭地说，然后又点开了导航，慢吞吞地用冻僵的手指头打字。
　　杨清远低头看曾念家的地址，然后在曾念选择岳云鹏的时候抽走了她的手机。

　　“一起吧，我家也在那儿，顺路。”
　　“哦。”

　　曾念慢吞吞地应了一声。
　　然后在雾气蔼蔼的冬夜里很慢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心说，我知道你家也在那里。

　　半夜十二点的街道很静，雪已经停了。
　　路上厚厚的一层雪，零星几个脚印，曾念总是很想跟着那些脚印去踩一踩，可是杨清远走在她旁边，她只能按捺住这种想法，规规矩矩地和他并排走。

　　路灯不是很亮，人的影子在雪地里只能是小小的一团，曾念总是撇着头去看影子。
　　她的和杨清远的放在一起，就好像他们很亲近很亲近一样。
　　但他们其实只是同学，最亲近的说法也能是前后桌了。

　　曾念觉得有些难过了。
　　她抽了抽鼻子，想减轻一下这种难过。

　　“冷吗？”杨清远停下脚步，取下了自己的围巾，要给曾念围上。
　　他似乎想这么做很久了，动作很快。
　　看上去不应该被任何人拒绝。

　　但曾念还是拒绝了。
　　就在围巾要围上曾念脖子的瞬间，曾念躲开了。

　　她拉了拉毛衣领子，说：“快到了。”
　　这句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杨清远不懂冷不冷和快到了有什么联系。
　　但是没关系，曾念懂就可以了。

　　快到了就是快到了。
　　属于曾念和杨清远的两个人的路也就这么长，走完了，也就走完了。

　　***
　　曾念似乎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她想和杨清远更亲近一点，想要和他不只是前后桌的关系，于是答应了去KTV，还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但是她又害怕更亲近一点的关系。
　　就像是此时此刻，杨清远想把他的围巾给她，曾念明明那么冷，却还是不肯要。

　　太亲密了。
　　上面甚至还有杨清远的体温。
　　曾念如果接受了杨清远的围巾，就是允许他的体温和自己的交融在一起。

　　明明这么冷的天气不该是想这个的问题的时候。
　　可曾念总是想得很多。

　　就像在研二的时候，她给杨清远推荐一部她认为很好看剧，杨清远和她说“你们女孩子好像都很喜欢这种剧，我可以安利给我女票”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打扰到他了。
　　可明明就在几天前，杨清远还在微信里和她说“你出差怎么不告诉我啊”这种很亲密的话。
　　他们也一直在互相给对方推荐好看的剧。
　　甚至不久前，他们还聊天到很晚，偶尔微信语音。
　　再往前一点点，杨清远也还说自己是单身。

　　于是，曾念一直以为杨清远单身。
　　还是像从前的任何时候一样去给他推剧，和他聊天。

　　可是，从单身到非单身，可能只需要几分钟。
　　告白，对方答应，又或者对方告白，他答应，这个身份就改变了。

　　只不过……
　　杨清远在和曾念聊天的时候从来没有提到过那个女生。
　　只是很突然的，他要把曾念推荐给他的剧，推荐给那个人——那个时候的，杨清远的女朋友。

　　可就连那个时候，曾念还是很克制，很理性地控制了一种名为难过的情绪，甚至还推荐了另一部她很喜欢但觉得杨清远不会喜欢，而杨清远的女朋友可能会喜欢的剧。

　　后来，曾念就不再给杨清远推剧了，也不再找他聊天了。

　　因为她怕自己打扰到他，或者是他的女朋友。
　　其实很可能杨清远当时的女朋友也不知道曾念这个人的存在，可曾念就是觉得自己打扰了那个她。

　　然后，曾念就像是没有那段时间一样，又退回了“杨清远前桌”的位置。
　　那就是故事的全部了。

　　一晃五年。
　　曾念觉得，以后也应该保持在“杨清远前桌”这个位置。

　　可今天她说错话了。
　　可以怪罪于酒，怪罪于那个正当好的气氛。

　　可是场子散了，酒也散了。
　　曾念就还是曾念，还是杨清远的前桌。
　　不会有什么改变。

　　曾念将脚步迈得快了一些，似乎走快点就会暖和许多，就可以完全不要杨清远的围巾。

　　杨清远楞了一下，然后把围巾捏在了手上。

　　曾念不要，他也没有重新给自己围上。
　　脖颈处很冷，可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坚持些什么。

　　曾念走得快，步子也迈得大，雪天路滑，杨清远怕她摔了，伸手想要扶一下她的胳膊，手伸出一半又触电般地缩了回来。
　　他觉得曾念一定会甩开他。
　　虽然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可一旦有了这种感觉，杨清远就连尝试也不敢尝试了。
　　只敢小心翼翼地加快脚步，保持着和曾念并排着的，那一点微妙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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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写的很开心的一个故事，我自己很喜欢，希望你们也能喜欢！
明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