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相惜》糖小末

1、第一章 求亲（一）

　　燕丹天元十六年，秋。

　　此时正是秋高气爽之时，我正在寝宫的小花圃中侍弄着花花草草，不知为何，今年的花开得比往年都要喜庆。纵使到了秋天，亦有百花齐放，竞相争妍之感。我面前这一小片秋菊长得甚是繁茂，该花名为晴岚，是我今年刚寻来的新品，花型硕大，色泽黄中带紫，此花味甘且浓，晾干制为花茶，有清热去火、安神除烦之功。我用剪刀挑将开未开的雏菊轻轻剪下，一朵一朵放到玉盘里。“公主真是沉得住气，还有心情采花，人家都急死了。”小新捧着玉盘急得直跺脚。

　　我凝望着眼前的花海，陷入沉思，燕丹的使团这几天还驻扎在永安城中，据说是为他们此行的目的，便是为即将亲政的燕帝求娶帝后。父皇直接拒绝了他们，可人家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在永安城中包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虽说历代君王都极是忌讳后宫干政，然而前朝与后宫，历来都是相辅相成的，打断骨头连着筋，何曾分得清。这些事，就算我不去刻意打听，也能从宫娥的口中辗转听闻。燕丹使臣虽没点明求娶之人，而青戈适龄的公主，却只有我一人，目标十分明确。

　　父皇很是宠爱我，不舍得我远嫁。昨日在朝堂上与大臣们斗嘴，说从宗室女中选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收为义女，封为公主，给他们送过去就成了。

　　大臣们先是晓之以理，说送去一个公主，换得两国边境太平，这是帝王之术，稳赚不赔。且对方十分有诚意，求娶公主，这并不是被迫和亲，于国威无碍。再说，对方求娶的是公主，送个宗室女子去做帝后，对方怎能罢休，此事若处理不好，只怕边疆不宁，百姓难安。大臣们看着那高坐在龙椅之上的帝王，没半分要接话的意思。

　　大臣们见不奏效，便动之以情，说这过去，是当帝后的，比起公主以后嫁与大臣之子，做皇后还是有很多好处的，比如日后诞下皇子，子孙承万代基业，百年之后还能配享太庙，也不枉这一世。父皇依然巍然不动。

　　大臣们怎肯罢休，说什么这就是帝王家公主的使命，情急之下，更有甚者，说父皇过分宠爱母妃，对朝中之事不大上心，连带着骄纵我，自古红颜皆祸水。父皇实在生气，便命下朝，择日再议。结果下朝后大臣们就如商量好了一般，齐刷刷地在大殿外跪了一夜，有两个年迈的半夜被抬进了太医院。

　　我带着小新来到母妃宫里，宫娥正要通报，我用手示意她退下，她行了礼，转身示意其她宫娥也一并退下，小新也很识趣地退出去了。母妃正坐着煮茶。每次思绪不宁的时候，母妃便将茶具拿出，一一清洗，取出香茶，细细烹煮，每次茶成，思绪便能归于平静，看不出丝毫波澜。

　　这次，我却看着她将烹好的香茶一杯又一杯地倒掉。倒至第五杯，她也没发现我的存在。我心中不忍，便出声到：“母妃好没有良心，女儿在园中采了好久的花，在这又站了许久，正想来母妃这要杯香茶解渴，母妃倒好，宁可把茶汤倒了也不给我。”母妃这才抬起头，倒了一杯香茶给我。母妃是父皇宫里最美的女子，即使不着粉黛，也有着羞花之貌，岁月对她格外宽容，竟没在她脸上留下丝毫痕迹。如今宫里新进那些小宫娥，即使青春正盛，也不及母妃之十一。然而，今日母妃的脸上却难掩憔悴，目光呆滞，眼下发黑，想是一夜没睡，心中思绪万千。

　　我拨弄着茶具，捻了两朵刚刚采摘的雏菊泡了，倒了一杯递给母后。“母妃，余下这些，你命宫娥晾干，还可喝得许久呢。以后，你也可命人到我寝殿采摘。”

　　“瑜儿，你先在宫里呆着，找个神官，只要说你身子不好，须得出家当姑子，求神佛庇佑，去观里待一阵，此事再慢慢周旋”。

　　我看着母妃焦急的神色，知道这个办法兴许行得通，但却万万不行。“母妃，有些事，你不是一直想查清楚吗？胞兄至今生死未明，母妃未曾放下，心中难安。眼下，只怕是最好的机会了。”
　　母妃徐徐地叹了一口气：“你自小最是聪明伶俐，十六年了，这些事原本想一直瞒着你，你若安康，我也该知足了。不想，却被你一一探查了去。这份执着，何其像你的父亲”。说话间，似乎在回首往昔岁月，神色时而欣喜，时而娇羞，最后又归于黯然。

　　“母妃不必懊恼，女儿此去，自会查明真相，亦会爱惜自己，待我归来，便常伴母妃身畔可好？”

　　母妃看我心意已决，暗自叹了一口气，便命宫娥将准备好的东西程了上来，小宫娥将东西放下后，很是知趣地退下了。母妃把东西拿了过来，借着木窗洒进来的阳光，这月白的小衣流光溢彩，颜色很是丰润，显示出与一般的缎面不同之处。

　　“瑜儿，你向来多见奇珍异宝，可知，这为何物？”

　　“这小衣，穿着去勾引男儿郎，也不见能多几分胜算。”我朝母妃做了个鬼脸，吐了下舌头。

　　母妃白了我一眼，“这小衣，产自东虞皇室。”东虞之国，国土面积很是狭小，说是弹丸之地也不为过，南邻青戈，北邻燕丹，东边便是汪洋大海。东虞男子名不见经传，女子却个个风韵十足，一颦一笑皆动人心魄。

　　当时看到一本书中如是说，我很是不以为然，写这书的人一定没见过母妃，我从来不信这世间还会有比母妃更有神韵的女子。说来也是奇怪，要说这东虞是一个国家，不如说是一个世外桃源，他们女子为尊，且不轻易外出。

　　该国盛产丝绸，平时也只见男子出来置换一些生活用品。偶尔能见到个女子出来，也是以轻纱覆面，看不真切，平添几分神秘之感。

　　据说有先代帝王求以为妻，被拒，很多人想着，那个皇帝必然盛怒之下，举兵灭了东虞。不想，那个君王居然悻悻地回去了，终身未娶，最后从宗族里过继了个儿子，封为太子，晚年还出家为僧，被传为佳话，不知骗走了多少少女的眼泪，多少人感慨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为着这不知是真是假的传说，青戈与燕丹三代以内的帝王，再也没向东虞求娶过皇妃。

　　话说回来，东虞女虽求而不得，东虞的绸缎还是能买到的，前提是，你有足够的钱。当然东虞皇室的绸缎不是有钱就能买的，自然也要更为稀罕些，说到底，也算不得十分稀罕之物。我暗暗纳闷，母妃宫里奇珍异宝无数，这看母妃的样子却珍而重之，可能对于母妃来说，这物件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吧。

　　“产自东虞皇室的衣物虽罕见，却也不算什么。这小衣却是用东海之中的海蚕丝织成，海蚕生于深海，原本就数量稀少，采丝的过程极为艰难。普通人不可得，即使是内功练到顶尖的人，也是可遇不可求，有些人穷尽毕生之力，也不可得。非但如此，织此衣时，与一般缎面不同，需将内力注入梭子，集多位高手心血，方成此衣。百年间，只得此一衣，这世间最坚韧之物怕不过如此了。即使削铁如泥的宝剑也穿不透。”

　　我最是喜欢杂学，宫中所藏之书，传奇异事，我早翻了个七七八八，却从未听说过东海之中还有什么海蚕。母妃拿出一把泛着青光的匕首，斩向月白小衣，小衣并无丝毫损伤，放小衣的桌子却遭了殃，刹那间支离破碎。

　　我知母妃护我之意，心中十分感动，双手接过小衣。十六年来，我是母妃心中最重要的寄托，容不得任何闪失，此去路远，世事繁多，母妃心中惟愿我好。心中虽有悲戚之意，也未敢漏出凄凄之色。唯恐这样，徒增母妃担心而已。

　　“女谢过母妃。不过女儿想着，那把匕首母妃留着也不过削削瓜果罢了，不如一并给了女儿吧。”

　　“你呀，这贪得无厌的毛病，也不知跟谁学的。”说着就把我拥入怀中。母妃的怀抱好生温暖，那一刻，我甚至在想，若可以永远这么抱着，也挺好。

　　“你此番前去，如遇难事，不必强求，保得性命最是紧要。”说着母妃便别过了脸去。

　　我向母亲跪拜后，默默地退了出来。

　　我命小新将小衣和匕首送回寝宫，独自向离宫方向走了去。离宫时青戈皇子们的习武之地。父皇自小便不拘着我，我经常与哥哥们一道习武。初始之时，我女扮男装混入其中，常常引来教习们侧目，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我是女儿身，也就习以为常了。
　　毅皇兄比我大两岁，他母妃生他时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宫娥，生下他便过世了。虽然身后无限哀荣，皇兄却也自小没了母亲，父皇便把他交给母妃抚养。我两一并在母妃膝下长大，一同干了不少坏事，情谊比起其他兄弟姐妹自然不同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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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爱美食和文字的90后小姐姐，愿桌前有美食，手中有笔，心中有爱，余生足矣。我不完美，但希望大家能见证我的成长，喜欢我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