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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孤山走过游廊,跨过花门,见到了斐泽帝君。帝君坐在高堂上,慢悠悠喝着学子孝敬的茶水,下方站着的正是红衣丹昭殿下。
      孤山走过去,伸手作辑,一举一动恭敬端雅,一丝不苟,“学生孤山拜见斐泽帝君。”
      仙侍端来茶水,孤山接过,奉给主座上的斐泽。
      斐泽端坐不动,盯着堂下黑衣孤山,不端茶,不言语。他伸手,飞快的掐指算着。片刻,他对孤山道:“你是青丘殿下,孤山?”
      孤山依旧保持在弯身敬茶的姿态,浑身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正是。”
      斐泽帝君缓缓收了手,面无表情看着孤山:“你我并无师徒的缘分,本君不喝你的茶,日后学堂之上亦无须唤本君老师。出去吧。”
      堂下齐齐响起数道抽气声,一声哼笑尤其明显。试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尊贵无比的斐泽帝君亲口道出没有半点师徒缘分,这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啊,再也没有比这更丢人的事情了,不亚于当中被人掌捆一番。对他们这些来此求学的天之骄子来说,日后传出去,还怎么在四海八荒混啊,但凡心理承受力弱一点的,都要羞得没脸见人了。
      孤山端着茶水的手僵了一瞬,然后将手中的茶盏重新递还仙侍,面色如常的出去了。临出门的那一瞬间,他偏头,眼角扫见屋内末尾不显眼的地方坐着一位身穿银白色飞鱼服的小童,小童抬头看见他,脸上立刻露出惊讶的神色,不敢置信的眨巴着眼睛。
      孤山并不认为自己是个爱结梁子的人,这三千年做的最惊天动地的一桩壮举,也不过是刚刚修炼成婴儿的时候摔碎了斐泽帝君随身佩戴万年的青山玉,可他那时候不过是一个婴儿,这斐泽难道这般记仇的吗,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斐泽帝君是那君子之中的翘楚,为报那青山玉碎的一仇,想必两千余年亦也不晚,可见当年孤山那般超凡的胆量气魄也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另一边刚刚喝完学子们递上来的茶水的斐泽,吩咐好明日开课的诸多事宜,便拎着银衣小童,一路往九重天玄极宫驾云而去。这银衣小童正是三千四百年前云清帝君从凡界捡回来的雪花鲈,雪花鲈一族生长缓慢,所以他耗费三千余年也还是生得六七岁童子的容貌。
      祥云上,斐泽帝君看着自从婆娑境出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小童,不解:“尾生,近几日云清又欺负你了?”
      尾生蹲在白绵绵的云朵上,一口气将手中从祥云上揪下来的云絮吹散,耷着耳朵道:“回禀帝君老师,帝君近几日修身养性,不曾欺负我。”
      斐泽颔首,好奇问道:“那你为何一副死了亲爹的模样?”
      尾生狠狠的拽下一大团祥云,揉巴揉巴捏成汤圆大小塞进嘴里,闷闷道:“回禀帝君老师,学生没有亲爹,何来死之一说,不过倒是有一个胜似亲爹的帝君。”
      斐泽轻轻扯了下嘴角,心中好笑,也不知道云清日常怎么教导尾生,竟将他教成这般乖张。他不再问,尾生人小心小,藏不住事,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要乖乖说出来。
      果不其然,尾生抱着头在祥云上滚来滚去,突然轻轻扯了扯斐泽的衣摆,仰着萝卜头问他:“帝君老师,你说人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执念呢?”
      斐泽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道:“求而不得困缚于心,世间万物生有七情六欲者都会生出执念,此种执念可大可小。佛家说一个念头中就含有九十刹那,一弹指有六十刹那,一刹那又有九百次生灭,执念即是对念头的执着,而执念都是虚假的执着,明知虚假却不愿意放手,故而就成了执念。”
      尾生又问:“那如何放下执念?”
      斐泽摇头:“人心复杂,看破了自然就放下了。如若不愿勘破这虚假迷障,那便是自欺欺人,执念难消。求不得,忘不得。”
      尾生听后愈发闷闷不乐,因为执念,因为看不破,所以便要生生世世纠缠不休?!他重重叹了几口气。
      斐泽揶揄他:“你又因何故做苦大仇深状?怎么,小小年纪竟想去勘破佛家的迷障?有志气!”
      尾生小小脸蛋瞬间通红,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才多大,蚂蚁芝麻丁点大小而已啦,断没有这样厉害的能耐。”他重新在云上蹲好,喃喃道:“我只是觉得执念这般重的人,一定活得很辛苦,要是能一直忘了这些就好啦,能忘一些就忘一些嘛。”
      他二人一路行到玄极宫,正巧碰到成奕清君正陪着云清帝君下棋。众所周知,云清帝君极爱下棋,却又是一个棋篓子,棋品也不怎滴好。云清帝君生平自翊独孤求败,三十六重天上未逢敌手,实则是因为云清帝君一旦败给某个人,就一定要追着这个人一直下下去,直到下赢为止。所以斐泽、尾生到时,成奕清君正在绞尽脑汁想着怎样能够不动声色的输掉又能够使帝君赢得不那么艰难,于此时,成奕清君已经成功避开了二十余次赢的机会,正在努力成全云清的棋盘战绩。
      焦头烂额的成奕清君看着迎面走来的二人,大舒一口气,连忙起身道:“斐泽帝君今日正在为学堂之事忙碌,于百忙之中登门,想必是有要事与帝君相谈,成奕不便打扰,这就告辞。”
      云清窜起来扯住成奕的袖子,指着棋盘:“哎,这棋还没下完呢。”
      成奕清君一边使劲往回扯自己的袖子,一边露出得体又不失尴尬的笑容:“留着!帝君且将此局做残局留下来,过两日帝君得闲了再唤我过来。”
      云清心里正在想着方才成奕那一步棋的解决思路,却百思不得其解,面上一副此话有理的样子,摆摆手道:“去吧,待下次、下次本君叫你,你一定要来啊。”
      “一定来!”
      云清心满意足放过他,招手唤斐泽过来:“斐泽,你瞅瞅我今日的棋下的怎么样?”
      斐泽坐在成奕清君的座位上,望着棋盘残局,难得的对成奕生出几分钦佩之意,也不知道成奕是怎样的神之手笔,居然能够到现下这个局面还没让云清败下来。尾生也伸着常常的脖子看过来,嘴上啧啧两声,终究憋不下去,转过身双肩颠颠的笑了。
      斐泽咳了两声,清了清嗓,感慨道:“你这个棋下得……呃,下得极妙,”他点了点棋盘,勉勉强强寻了几处,脑子里快速搜索者古往今来溢美之词,将这几处添油加醋更加夸大几分,最后总结道:“所以说你今日这棋实则是妙得令成奕再难以下下去,为了使自己输得不那么难看,他才拎着袖子跑了。你看看,你下一步只需……”
      这话不待斐泽说完,就被云清用手中的折扇翘着棋盘打断:“诶,别说!我又不是成奕那厮,为了不输于我,绞尽脑汁留了个残局。为了不堕我君子之风,我决计是不会听你那计谋。观棋不语真君子,下一步如何我自己会想!”
      斐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再次拿出钦佩之意用了用:“你这话说得极好!”
      君子之风的云清帝君施施然喝了口茶,看了眼峨冠博带的斐泽帝君,问道:“你今日操办学堂,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斐泽帝君闻言顿了顿才道:“我今日验看学堂预备收取的二十一位学子,却也见着了几个根骨极好的苗子,不过有一人,资质却是我看过最好的,便是比之上古众神也不为过。”
      云清听了此言,好奇道:“哦?如此好苗子,你难道没有见猎心喜,趁机将他收进自己门下?我前几日还听你说,你这些年甚是无聊,准备收个徒弟玩玩儿。”
      斐泽摇了摇头,那双一向没什么感情的眼睛里难得流漏出几分忧郁,“我未曾收他为徒,连他今日敬茶也没喝。”
      云清歪倒在椅子上,打开折扇闪了闪,惊讶道:“为何呀?”
      斐泽帝君在这三十六重天上一向是德高望重的仙,众仙人敬他爱他,且难得的是,这位还是个极宽宏大量、脾气温和的帝君,于是更加敬他爱他。如今在学堂众人面前不喝那人的敬茶,这是多伤人颜面的一件事,看起来着实不像是斐泽会做的事情,倒像是他这位一向荒诞不羁的云清帝君会干的。
      斐泽淡淡道:“倒也没什么,他生的那副模样,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
      这算什么理由,云清一听倒是为那位不知名的小孩默哀,真真是倒霉,也不知道触了斐泽那根霉头。
      他问:“哪家的小孩儿这么没运道?”
      斐泽睨了眼没一点坐相的云清,淡定从容道:“说起来那人与你有缘,说是青丘的那位小殿下,叫什么……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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