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脱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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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的北城闷热不堪，蝉鸣聒噪，日头高照。
鹿眉拖着一个单轮行李箱，刚下飞机，手机就发出振动声。
鹿太打来责怪她怎么不坐家里的宾利，三句话没回完，又吵起来了。
她叫了辆出租，直奔城南老宅。
鹿眉看着窗外簌簌后退的风景，漂亮的黑瞳里面没有焦距。
女孩样貌年轻，眼神中却透着与年龄不大相称的成熟。她这会儿似乎有点困倦了，正撑着下巴小憩。
下车的时候司机叫醒她，鹿眉放下三百块说不用找了，谢谢叫醒了她。
鹿家老宅在郊区，城建开发现在路不好走，很多人不愿意送。
鹿眉拖着行李箱继续走，手机又开始振动。
她歪头夹起电话，葱白的手指捂着红润的唇，打了个哈欠。
“眉眉，在哪呢？江漾快下飞机了，怎么还没看见你过来。”
是李摇，鹿眉闺蜜，两个人从16岁迷上江漾，一起粉过他五年。
控评，接机，应援，几百几千本的买杂志。
粉一个明星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
执迷五年一觉睡醒，突然累得很。
“唔，不去了。”
鹿眉轻描淡写地回答，人已经站在了鹿宅门口。
常年没人居住，可管家佣人原封不动都还在。
站成一排早候在外面等大小姐回来。
鹿眉脸上没多什么表情。
脱手了行李箱，一个人抬脚踩上吱嘠作响的木楼梯上了阁楼。
李摇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咬着唇问出来：
“眉眉，你粉漾司5年了，真的就这样脱粉了吗？”
“我在北城老家了。”
鹿眉拉开窗帘，飘窗前坐下，金色的阳光洒在脸上。
她没有赶去北京机场的可能。
“哦，可惜了。”
李摇没再坚持，挂电话时候仍旧说了句，江漾一会儿看不到你该伤心的。
鹿眉唇角翘了翘，点了根女士香烟，袅袅烟雾绕红唇。
江漾怎么会伤心。
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她涉河而行靠近他，却依然只能隔山远水看着他。
他如同一条潜流内河，安静地蕴藏着下一次迸发的力量。
鹿眉走过的青春献出的陪伴，大抵上算是一种——
自.作.多.情.
鹿眉翻出了一个木头箱子，宅子例外一直有人打扫，没有落什么灰尘，却仍然带着股陈旧的气息。
这里头有鹿眉的全部。
鹿眉和江漾的全部故事。
楼下有管家传话：“大小姐，夫人说中午来车接您还是回中心宅子住。”
鹿眉抬眉等着她说完。
管家藏了半截话，她听着就知道。
“还有呢？”
“还有就是，夫人说二房今天也在。”
鹿眉唇角讥笑，弹掉烟灰：“知道了。”
管家的脚步声远去，鹿眉腕上使力，木盖子掀开了岁月封尘……
她找出一张泛黄的照相，江漾刚出道的时候。
只是一个偶像剧的炮灰男配，40集连续剧他加起来的戏份凑不够一集。
鹿眉却一眼入坑了。
翻开照片背面，有青葱岁月写下的文字：
七月六日，又是一个炎热的夏天。
我终于见到江漾了，他给了我一张签名照，但是我当时手上有汗，签名的地方被我弄糊了一点。
好可惜。
江漾真帅，他带着明星口罩拖着行李下机，走路带风酷酷的，好多女生都在旁边尖叫，我也跟着尖叫了。
江漾没有架子，还帮粉丝蹲下捡东西。虽然有人说他是因为不红才这样，但是我就是觉得他真好。
我跟到剧组，看了江漾一场戏。他都没有NG一次过的，反倒是那个很红的男明星，很晚才来片场让江漾等了好几个小时。这么热的天，他连一个撑伞的助理都没有，皮肤都晒得红红的，不过一点都不影响他的帅。他穿的戏服只有一件紧身工字白背心，锁骨上有汗更性感了。
身材真好，就是这么晒着真让人心疼。
我好想给他送伞啊，可是我不敢过去。
要是让老爸知道我翘课跑到北京看他公司签约的十八线小艺人拍戏，肯定会觉得江漾接近我有目的。他们大人真的不懂，江漾这么好，一心想的是凭借实力受到认可，我相信他是金子会发光的。
他都不认识我。
他要是能抬头看我一眼就好了。
少女日记吗。
鹿眉都快忘记，自己高中时候是这样迷恋江漾的。
她掐灭烟头站起来，从木匣子里面捡了几样东西带着。
江漾的旧照片也夹在里面了。
下楼沐浴，修指甲顺了头发，化妆师准时到家给鹿眉修了个妆容。
问喜欢温柔的还是俏皮的妆。
鹿眼闭着眼睛道，妖艳一点的，气场凶的。
化妆师怔了怔，却也没敢多说。
午餐大桌上摆了十八盘菜，鹿眉一个人坐。
招呼了半天管家佣人每一个敢坐到鹿眉身边一起吃。
鹿家的规矩就是规矩。
鹿眉夹了两样菜没胃口了。
“真浪费，不许倒掉，想办法解决了。”
一大波人又唯唯诺诺点头称是……
一辆加长林肯门口等着，司机站在外面，见面就低头叫大小姐好。
鹿眉眼皮都没掀，抬脚上了车。
坐稳之后手机震了震，有照片发过来。
江漾下机了。
*
宽阔的机场大厅，早就围满了记者，看到江漾的身影，立刻一拥而上。
年初一部流量偶像剧打响名头，年中又靠着一部纪实片成功转型实力派，江漾这一年的风头让不少业界同行红了眼睛。
可是谁都知道，江漾有这个实力红。一米九二的身材，俊美深邃的颜，长得又酷又帅，为人还很内敛谦逊，敬业能吃苦业内口碑一贯很好。可以演偶像流量，也可以担起演技派，目前是各大影视资源抢手的对象。
站姐的大炮摆了一排，咔嚓捕捉镜头。甭管拍得好不好，回头再去选。一手资源的图是能卖钱的。
被挤到一边的粉丝才拿着手机垫着脚，抓不到什么镜头不说，回头还被人反咬对脸拍，私生饭。
李摇也挤在里面，现在端着她的大炮已经抢在了最前排。
又是站姐又是老粉，江漾有印象。
只不过从前都是两个一起来，三年前开始却始终少了一个长发墨镜的女孩。
就连今天也是，他就快站在红毯之巅了，她仍旧不打算再出现。
江漾神情一丝错愕，转瞬即逝，被采访的话筒围得水泄不通，忙着应付。
这一抹比头发丝还细的错愕被淹没在浪潮里，无知无觉地不见踪影。
“Azrael，Azrael，请问这次来北京是不是《神火暗夜》开机？”
“Azrael上部剧收视喜破80亿，有什么感想可以谈谈？”
“请问上部戏这么爆，是不是沾了女方的流量？”
“绯闻是真的吗？依漾CP有没有糖发给我们？”
“还会跟夏依依继续合作吗？”
“听说夏依依的粉丝抵制你们继续合作是真的吗？”
水泄不通。
人潮汹涌。
只带着一个女助理的江漾抬起头，透过口罩的呼吸有点闷热。
有人塞礼物进来了。
江漾分不清是人群里面的胳膊是谁，只好接在手里。
“谢谢。”
跟着有人划了下他的腰，江漾感觉很痒，立刻收紧肌肉，却没有地方可以躲。
越来越多的礼物和花塞了进来，女助理手里面已经满了。
容不得江漾拒绝，东西都是直接扔了就过来。
有人摸江漾的屁股，他愤怒地回身一瞥，然后看不见是谁干的。
跟着女助理也低呼一声向江漾身边靠，也有人趁机袭.胸。
江漾的脸色更沉，抬手挡在女助理身前。
粉丝的尖叫声，摄像头的喀嚓声，机场的广播声混作一团。
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问题采访还在继续着，江漾只回了一句话：“辛苦了，等官宣。”
李摇已经被挤了出来，举着大炮摄像机发愣。
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场面。
江漾是红了，但也没爆，怎么都不至于接机乱成这样吧。
突地一声摄像头摔裂破碎的声音。
有人喊：“Azrael冷静，她是无心的。”
“Azrael，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别踩她。”
“扶她起来扶她起来。”
Azrael踩人？还是个女的？
李摇眼皮一眨，看见一个女孩子冲出人群，流着眼泪，脖子上挂着的工作牌耀眼夺目。
DH传媒记者。
李摇头脑一嗡，知道完了。
*
加长林肯停在鹿家中心老宅，鹿眉还在睡。
其实她早就醒了，就是不想睁眼，不想进去。
“大小姐，到了。”
鹿眉没有反应。
车门从外面被拉开，门外站着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孩子，看到鹿眉翻了个白眼才喊：“姐。”
鹿眉全看见了，唇角翘起什么都没说。
几年不见，二房的人还是这么上不了台面。
她撩开裙角下了车，在老宅时候换了一身束臀鱼尾裙，身材凹凸有致。
一脸的艳妆让人惊艳。
鹿巧唇角下弯，不甘心地跟上去。
长房长姐本来就受宠，有她在的时候父亲从来看不见他们二房的子女。当初她一意孤行出去留学，不在家的三年她都快忘记还有大房，日子过得别说多得意。
可是如今她毕业了，巴黎的分公司不接手，非要再折腾回国。
鹿眉回来了，这个家里又会变成以前的样子……
鹿眉踏上台阶，瞥眼看见鹿爷鹿太都在门口迎接她。
鹿眉看到父亲的时候心头有点酸，叱咤风云的影视巨头也有衰老的一天，算一下鹿鸣申今年已经快68岁了。
站在鹿鸣申身边的是他的正室沈婉芳，名门闺秀大家之范，鹿眉的生母。
一辈子不争不抢才被二房钻了空子。
母亲还是从前那么美，可是眉眼中却带着忧伤。
也是，母亲这么柔弱的性格，三年来跟二房家同处一定有不少委屈。
鹿眉再次回想刚才接她下车时鹿巧的小动作，突然就想计较一下。
她转身招手，充满长姐的关怀：“巧巧，外面热嘞，姐姐回来了怎么不高兴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小女儿。
二太雪莉脸色一沉，挤了个眼色。
可惜自己女儿从来不是个伶俐角色。
鹿巧连忙跑过去，满肚子情绪却挂在脸上。
“我没有。”
鹿巧边说边向雪莉寻助，满肚子委屈似的要撒娇，一目了然的嫉妒和骄纵跋扈。
雪莉阿姨的脸色更加难看。
鹿老爷寒了脸色，绅士拐在地上戳了两下。
“不懂事。”
能让鹿鸣申这么说话，已经是他很不高兴的表现了。
“我……”鹿巧一着急都快哭了。
连一向精明强势的雪莉僵硬地扯了下嘴角赔笑，拉过女儿低声训斥。
明明这三年来她以为二房在鹿家种的种子已经长成了树，没想到鹿眉一回来她才发现她大错特错了。
二房还是当年的芦苇草，风吹就地倒。
鹿鸣申不高兴，气氛凝固得可怕。
鹿眉笑着过来圆场：“爸别生气，我就是说了一句妹妹穿得裙子太短，身为鹿家二小姐打扮需要得体，结果她不高兴了。”
几个人全部向鹿巧看去，也是齐大腿根的超短裙，世家名媛穿着确实不成体统。
鹿巧当场哭起来，显得更没有修养。
这一对比还是鹿夫人教育的大女儿得体，举止涵养性格端庄，如今还是个编导硕士海归。
鹿鸣申还要发作，鹿眉挽着他胳膊哄了几下，很快就止住了风暴。
鹿鸣申眼里的满意鹿眉看得清楚。
一大家子入了座。
鹿老爷开门见山就问：“眉眉，当了制作之后，选角的时候可不能夹带私人情绪。”
这是鹿家最担心的事情。
“我不会选江漾的。”鹿眉开门见山闭了话题。
鹿老爷眼光闪了闪甚为满意。
大女儿虽然任性一点，但是大是大非面前非常有身份。
鹿眉红艳的朱唇微笑。
她懂父亲指的是什么。
鹿眉是鹿家的金牌制作人，江漾是一个刚红出苗头没有靠山的艺人。
鹿家看不上江漾。
永远永远看不上。
如同江漾那个傲骨的人，从来也看不上鹿眉一样。
然而谁都不知道，老天爷总喜欢给走到死胡同的人转机，比如鹿眉和江漾。
它不允许他们成为没有故事的两个人。
鹿眉褪了丝袜躺在席梦思上的时候，李摇打来电话。
“眉眉，你帮帮江漾吧。”
她抬眉翘唇：“我能帮什么？他不是红了吗？”
她早就许过愿，愿江漾在五光十色的明天里欢呼雀跃，哪怕她从此什么都看不见。
然而江漾扯着命运的风筝线找过来告诉她，你再帮帮我。
他根本不需要帮，那个横眉傲骨的男人。
连李摇曾经都以为江漾的红毯大道是她一手砸钱砸出来的，可是谁都不知道，那个暮色寒烟的雨夜，男人淡漠的神情比疏冷的天光还有黯淡。
他被雨水淋了遍透，狼狈不堪却傲骨难驯。
“漾司，我们不拍了，你红不红我们几个老粉都永远支持你。”
他声音暗哑低沉，黑夜中红着眼睛，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
“谢谢，但不行。”
那一天，鹿眉原本以为那个倔强固执的眼神，会让她粉他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脱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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