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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初涉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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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傍晚,君怜穿戴了戏服,脸上画着浓重的妆,背负一个绸布裹着的古琴,站在梨园的一棵枯木下,微仰着头,静静地瞧着那半边天上的红云。
“君怜。”
一个悦耳而柔绵的声音拉回了君怜的思绪,那人带着浓厚的妆,含笑看着他。
“清和。”
君怜勾了勾唇角回以一笑。
“你自从来到这儿就没怎么说过话,怎么,是还未适应?”
“嗯。”君怜轻轻颔首,心中想着人,担忧未减半分,目光未转,“这云,太鲜艳了。”
清和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看着半边霞色亦是愣了一愣,旋即暗了暗眸色,“我来这儿也有两年了,倒是从未留意着,这云确实是有些艳了。”
“并不是所有的云都如此。”
“你从颍城来?”
“嗯。”君怜收回了目光,抿着唇道。
“我那故乡宁城的云,也不似这般。”
君怜看了他一眼,有一丝同病相怜的怜悯意味。
“我倒是忘了正事。”清和旋即恢复了笑意盈盈的模样,脸上一丝怅然都寻不到了,“那边陛下在传唤了,你是刚来的,今晚你与我一起,便是演我们今儿排练的那出。”
他淡淡的笑道:“好,只是……这琴,我可以随身携着么?”
清和一愣,“你若想带,便带着吧。只是到了御前,必须交由御前侍卫保管。”
君怜点点头,跟着清和走向了乾清殿。
乾清殿。
他们被查了一番,琴果真被留了下来。入了殿里,两人一起低着头,款款走在一道长长的铺着赤色软毯的路上。
清和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看了看四下无人,附在君怜的耳旁,悄悄地道:“想已有人叮嘱了你,但我仍想再多嘴一句,君心难测易变,务必小心谨慎。”
君怜点头。
这世上还会有谁不知道当今君王李燚的心狠手辣,阴晴不定?
若非如此,他大抵也不会被逼到这一步。
终于到了正门,他们正欲进去,却被一声暴喝阻了住。
“贱人!你这般畏畏缩缩难道是怕了朕?朕难道能吃了你不成?”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臣妾知错!臣妾知错了!”
“周诠,陈贵人御前失仪,打入冷宫。”
“是,陛下。”
“陛下不要啊……不要啊陛下…臣妾知错了…陛下——”
两人正欲继续往前走,却远远地看见几个小太监拖着一个女人,身上只着寸缕,满是血迹,脸也被划伤,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清和见状,微叹了口气。
君怜垂了垂眸。
他早便听闻,今日之冷宫,并非前朝之冷宫,名义上是失宠,实际不过是被判了死罪。
被扔进了冷宫的妃子,要么被折磨致死,要么被挑中扔进军队随军犒劳。
一个女子,入了宫就算是一辈子折了进去。
走在最前面领路的周诠扫了两人一眼,面无表情,目光里带着麻木而冷酷的神色,两人皆立刻收回目光,徐徐往里走去。
“啊……”
一入殿中,两人跪在地上垂着眼,不说话。
四处侍从皆低着头,连呼吸声也极其细微,生怕不经意惹怒圣颜,一声娇吟却忽然从前方三阶之上的屏风遥遥传来,两人面色微变,但却也没有什么表现。
“陛下…不要生气了嘛…啊……”那衣衫不整女子呻—吟—淫—荡放浪,即使四周有人,她仍未感羞耻收敛。
“还是你听话。”
李燚眸色似有讥讽,又有寒意,面无表情,可是眸子里却满是情—欲和嗜血混杂的冷冽,他身下的女子只顾轻声吟哦,目光迷离,一双纤手却是老老实实地放在两侧,一直不曾直视李燚,不知是羞怯,还是畏惧。
“陛下,两位伶官已经到了。”
周诠刚将人吩咐拖出了殿,便速速赶了回来,跪在地上禀告道。
“将屏风移开。”
“陛…下……别这样嘛……”
女子娇嗔,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不知是因为情—欲,还是因为惧怕。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打愣了女人,也让君怜为之一惊,微抬起头,却只见屏风上,隐约地映着一对躯体,并未随着耳光声停止了交缠。
“朕说话,岂有你的份?”
声音阴冷无情,犹如寒冬一阵刺骨的寒风,让人为之寒颤。
女子不敢说话,李燚眼里彻底没了情—欲,只剩嗜血和暴戾,他毫无顾忌地动着,面无表情。
“疼么?”
女子咬紧了下唇,眼眶皆是红色,本姣好艳丽的美貌因一侧脸的红肿和难以忍受的疼痛支离破碎,“不………”
君怜暗自攥了攥手。
他今日又目睹了一个残暴狠戾的君主,如何活生生地摧残了一个生命,如对待草芥一般。
那他日后又会如何?
乐声逐渐悠扬,君怜闭了闭眼,与清和一起随着乐声和嗓间流出的婉转,一颦一笑,一移一动。
李燚冷峻的神色随着乐声逐渐柔和,可动作却未减粗暴,女子一直低声呜咽着,泪水在她满是汗珠的脸上纵横。
终于,随着乐声的渐趋尾声,女子抽搐一下,昏死了过去。李燚厌恶地看了一眼,抽身披上了披风,一身黄袍只是略有褶皱,很难让人联想到,他方从一场情事中脱身,阔步走到一阶上,眯着眼打量着两人。
一曲毕,两人恭敬地跪在地上。
“面生的那个叫什么。”
君怜心一凛。
“陛下……”
周诠正欲说话,却被李燚冷冷地扫了一眼,瞬间吓的跪在地上。
“贱民艺名君怜。”
“君怜?呵,有趣。”李燚冷笑,“动作倒是无错,不够柔。周诠,赏。”
君怜和清和均暗暗松了一口气,叩头齐声道:“谢主隆恩。”
“把她送回去。”
李燚连一个眼神也没再给那个昏死在椅座上的的女子,眼神一直停留在离开地上的两人,转身挥了挥手,让两人离开。
君怜抬头时,忽然看到了那椅座上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女子身下的一滩血迹,垂着眸子离开了。
取了琴,君怜背着绸布,与清和皆双手拖着一盒金子,往梨园走去。
李燚披着披风,眸光阴鸷,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问道:“他背着的是什么?”
侍卫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回皇上,是琴。”
琴?
“周诠,那人是李寅和伯子举荐的么?”
“是的陛下,此人名君怜,是颍城梧桐台的名角儿。”
一个伶官,竟然随身携着琴。
李燚冷笑,眼中浮起一丝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