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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醒 ...

  •   清晨,雾气还未在晨光中褪去,京城就已然十分热闹。
      一个道士打扮的老人在此时进了城门,往繁荣的街道上走去。
      此人满脸皱纹,眉毛长到了眼尾,身上穿着件浅蓝粗布麻衣,苍老布满老茧的手里握着个巴掌大的白玉盘,右手腕上戴着串檀木佛珠。
      他很快没入人群,清晨的京城街道简直不要太热闹,卖早点的掀开蒸笼白腾腾的热气伴随着香味蔓延在街道上,卖菜的把绿油油的新鲜蔬菜摆满了街道两旁,屠夫手里的刀起起落落,买肉的讲着价,街道上叽叽喳喳一片。
      这是繁荣昌盛之国才有的场景。
      那老道士看着这一切,叹了叹气,眼皮松弛的眼里有股悲凉的神色,他正徐徐朝着京城穆府的方向去了。
      很快,他就来到了京城穆府的门前。
      大门两边各蹲一只七尺高的丹砂狮子,大门也漆着丹青,前有五步阶梯,两边各站一小厮。门上的牌匾上有穆府两个大字,落笔苍劲有力,是皇帝亲题。
      那老道士摸了摸手中的白玉盘,转眼间便不见了踪迹。
      可穆府庶小姐水篆的房里却有了动静。
      紧闭着门的房内,床上躺着一个容颜姣好的年轻女子,女子缓缓睁开眼,一睁眼,眼角就滑落下了一滴泪水,泪水沿着脸颊,流入耳蜗。眼前是绣着花草的锦缎罗帐,红木洞门床雕刻着花草嵌着黄杨花,空气中有淡淡熏香。
      “你醒了。”
      床上的女子愕然,缓缓转头。
      看见一个满脸皱纹手握玉盘的老道士。
      “刚刚是你?”
      “非也,老夫只来嘱姑娘一句。勿为果就因,勿把因就果。所欠终将偿尽,姑娘,好好生活。”
      床上的女子神色间有些怔愣,瞧着神情,未结其意。
      回过神时,那老道士已然不见了踪迹。
      她没有转回头,仍然看着刚才老道士的位置,躺在床上动也未动。眼里却情绪翻涌,似海啸般强烈,无声喧哗。
      慢慢的,沿着适才那泪痕又滑下一滴泪,浓密的睫毛上站着莹亮的泪珠,她出神片刻,复又闭上眼睛,眼角却不断渗出眼泪,苦涩至极。
      她咬住下唇,脑海里有画面在不断镌刻,越来越深。心,酸涩得不行,好像被锁链勒住,胸口压抑不堪!
      你这种人,凭什么让我心痛!
      我恨你!
      ……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窗户缝隙里泄露进来的日光逐渐变得强烈。但屋内没有一丝响动,只有熏香的轻烟在香炉上摇曳,沉默地舞动。
      这时,屏风之外的木门被打开,发出吱嘎的摩擦声,打破了死寂。
      一个十五六岁圆润身材的女子着粉色素衣,从屏风的一侧走了进来,头上攒了一个简单的木簪,圆脸粉腮。
      看见床上的人睁开的眼,圆圆的眼睛里有了惊喜之色,“:小姐,你醒了!”
      声音活泼清脆,打破这个静谧的午间。
      床上的人睁眼,就看见一个青春洋溢的少女靠近,满是张扬明媚之气。
      女孩儿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想要扶起床上的人。水篆后背僵着,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孩儿靠近,心下慌张无措。早在五年前,一舞毕,他就爱上了她,是恐怖的爱,禁锢的爱。身份高贵者,轻而易举。她就失去了一生的自由,从此日复一日,只是呆在一间房子里。所见之人,再无其他。
      女孩把她扶了起来,穿上了鞋。
      女孩儿边穿鞋边说道“:这都午时了小姐才醒,小姐昨日偷喝太多了。”
      水篆没说话,只木木地看着她,打量着这个少女,也是她来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
      女孩儿说完,又继续说,此时面上已经有些惧色“:再过一个时辰用午膳,雉余肯定会被罚的。”
      “为什么要罚?”
      穿好了鞋,雉余扶着水篆坐到窗边的梳妆镜前,梳起了头。回道“:当然要罚啦,是雉余没有保护好小姐,让小姐醉了酒。”
      水篆没注意雉余的话,而是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脸庞。青黛朱唇,杏眼清透明亮,肌肤莹亮,发丝乌黑。
      这!和她原本分明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许是生活得快乐些,眉梢间多了份喜色,脸上没有她那般憔悴。
      雉余梳着头发,心下惧怕着待会儿午膳老爷的‘伺候’。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放下梳子走出内屋,很快就回来了。回来时手里多了包东西。
      雉余递给了水篆,“:喏,少爷担心小姐饿了,回来时带小姐最爱的海棠酥。”
      水篆接过这个用硬纸包着的海棠酥,接过时就闻到了香味,才感觉到胃里空空的。便打开了纸包,一打开,适才的香气便席卷入鼻。里面赫然有两个海棠酥。外圈是粉红色里层是黄色的,如其名是五瓣海棠花的形状,中间还做了含苞的样式。
      吃食也做得像是艺术一般,水篆看着手上的糕点有些好笑,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外面酥脆,带着花香和面香,里面十分软糯,又带着甜香。她又咬了一口,几下便吃完了两个半巴掌大的海棠酥。
      雉余梳好了她的头发,放下梳子簪了些看上去很名贵的头饰,就坐到一旁托腮闷闷不乐起来。
      “这个海棠酥很好吃。”
      水篆填饱肚子,有些愉悦地说着。转身才看到雉余面上有些难看。
      正想说些什么,此时外面有小厮唤道“:三小姐,该用午膳了。”
      雉余腾地站起来,壮士赴死一般托着水篆的手出了门。
      打开门,正午的太阳明媚得很,水篆下意识伸手挡住眼睛,瞧着院子里的景致。心下只觉得新鲜。
      院子不大,景致却极好,高墙围住,视角仄逼了些。
      地上皆盖着草皮,只除了几条石板路,一条延伸去了院门口,另一条连着院旁的槐树,槐花落了一地,也落满了树下的石桌。中间种着单一色的灌木,修理得很整齐。旁边有块石头,上面刻了个水字,用丹砂染红。
      她们沿着石板路出了院门,水篆一片陌生,打量着满是古色的府邸。走了一会儿方才到了用膳的地方。屋里装横奢侈华贵。
      桌上已经坐了四人,衣着皆华丽繁纹,旁边站着好几个小厮丫鬟,皆低着头,桌上菜肴丰富。其二已经上了年纪,瞧着四十几岁,应该是她在这里的父母,还有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
      她还未落座,身侧的雉余就已经扑腾一下跪了下去。
      她愕然地低头,雉余跪在地上且额头贴地,水篆想蹲下扶起雉余,就被一道威严的男声呵斥住了“:你入座!”
      她看向说话的人,虽上了年纪,却仍有一种威严与严厉,此时眉梢皱着,有些怒意。她看着,心下想着她不懂得这里的规矩,不可有冒举。便坐下了。
      她刚坐下,中年男人就再次开口“:来人,鞭罚。”
      他话音一落,就进来一个素衣小厮手里拿着根鞭子,鞭子又长又细,黑色的皮面上还反着光。
      她皱起眉头,心想这一鞭落下去皮肉肯定会很痛。然后嗖嗖的扬鞭声就响起,紧接着就是雉余的痛呼。
      她惊讶地连忙说到“:停下!”
      小厮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停下,接着打。
      她看向对面的中年男人,应该是爸爸吧。“:……爹!”
      他看向她,严肃的样子让她背后微微出汗,说道“:让他停下!”
      “这是你的过错,她受罚便是理所当然,你休要求情。”
      水篆心里不解得很,耳边又是痛呼声,她有些急躁,说道“:又不是雉余唆使我犯错,她为何要受罚?”
      席上众人皆有些惊讶,像是没有料想到这话会从她口中说出。
      “停下来!”
      水篆起身走到小厮那里,拦在雉余和小厮之间。
      背对着桌上众人露出有些狠厉的表情,说道“:你若不停我改日便这样罚你。”
      声音压着,只有这小厮听得一清二楚,他脊背微凉,怎么今日的小姐,是这样的反应,换往日,就是抱着老爷哭啼。
      他神色有些瑟缩地看向坐着的穆云仁,穆云仁此时也有些怔愣。像是在闷闷揣测着些什么。
      穆府的当家主母上官氏瞧见场面有些冷滞,扯出笑容开了口“:小篆一向嘴馋,雉余这小丫鬟哪里管得住。”
      “且现在人不是好好的嘛,还比往日多了些斗志。”
      上官氏瞧了瞧穆云仁的脸色,继续说道“:雉余上回受的罚还没好全,再打凉了下人们的心啊老爷。”
      “她本就没沾过酒水,昨日喝了两坛,且是烈酒!”
      穆云仁说着,怒气更甚。
      “那模样,分明快要醉死过去了,若她真的就死了,这丫鬟就是死了都不足惜,哪是这小小的鞭罚!”
      水篆心下咯噔一下,从足底升起一股凉意,蔓延全身。
      所以,原本的她,已经死了,所以她才到了这里。
      若是她没来,雉余,这府邸,还有每一个人,现在会是怎样一番情行!
      她忍不住哆嗦一下,暗暗咬紧了下唇。
      上官氏被说得有些语塞,没再开口。
      她旁边的少年却开了口,极其不符合当下气氛吊儿郎当地说“:水篆,早上给你带的海棠酥吃了吗?”
      水篆看向他,面庞白皙,少年模样,笑嘻嘻地说着,桌子下面好像还在抖着腿。
      水篆瞧着满堂陌生的人,极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回道“:吃了,很好吃。”
      穆云仁十分不舒服地看向自己的儿子“:除了吃你还会什么,我要是哪天一命呜呼了你土都没得吃!”
      “老爷,休要如此菲薄自己!”上官氏被这话吓了一跳,皱着眉头说着。
      少年仍旧笑嘻嘻地,回道“:爹你菲薄也没用,您就是长命百岁的命。”
      上官氏被逗笑了,少年旁边的少女也捂着嘴笑。最后中年男人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场面一下缓和下来。
      上官氏盯了盯拿鞭的小厮,示意他退下,小厮见状退了下去。
      水篆看向他,他仍旧是一副笑嘻嘻地模样,一点儿不正经,却几句话就调和了气氛,她心下有些佩服。
      “水篆你干站在那儿干嘛?吃不吃啊。”
      水篆慢慢扶起了雉余,雉余背上最外层的单衣被鞭子擦破了,水篆看向上官氏,觉得这个温柔如水的女人应该可以求得了情。
      上官氏没料到今日水篆竟还有这样的举动,眼中惊讶了一瞬,便佯装严厉地说道“: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老爷可不会像今日这般仁慈了,下去吧!”
      雉余行了个礼连忙退下,水篆方才坐回了座位。
      水篆瞧着他们,心下陌生极了却又有些欣喜。她原本便是个孤儿,许是因为外形被舞蹈社领养,与其他女孩儿同吃同住,却并没有亲人。这便是她的亲人了。
      氛围很好,只是封建迂腐得很。把下人看得很轻。吃了饭,她就回了房。
      跨过门槛时,不自觉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踝。脚腕上空空如也,没有了拷了她五年的铁链。那铁链异常笨重,沉沉地挂在脚踝上,走路时总发出声响,也异常吃力。
      现在没有了,全都没有了,只要改变这里,那么以后都会没有的。
      她转身,抬头看着蓝蓝的天空,深吸一口气,院子边上的槐花树开了些花,空气中有淡淡的槐花香。现在是春天了,一年中最生机盎然的季节,她要在这里,活过来!
      她站了很久,才慢慢睁开眼,嘴角荡出了笑容。僵了很久的嘴角上扬,勾出一个漂亮又愉悦的弧度。她好久都没笑了,很久很久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很喜欢,会努力去做,写自己觉得好的作品,不要在意一时的投入产出,程度没到,多加修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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