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白朵叽

9、落魄

　　夜
　　“哈~”席桑双眼微眯，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看着桌子案板上一团红色的不明物体，皱着眉语气懊恼地说道：“这泥人怎么这么难捏呢？”桌子上还放着一盆与水混合的红色粘土，一根木棒斜插在里面。
　　系统：你没事做泥人干什么？
　　席桑：你不懂。
　　系统：你不说我怎么懂。
　　席桑：我说了你就懂了。
　　系统：……
　　席桑见系统不说话，也不再逗它，说道：我想送给小明月一个泥人。。
　　系统生了三秒闷气，又忍不住奇异地说道：你送他这个？一个歪瓜裂枣的…泥人？
　　它有点怀疑这个不明物体到底是不是人，但在席桑的淫威之下还是昧着良心说眼前的物体是个“泥人”
　　席桑抽了抽嘴角，如果系统可以实物化，它早就飞天了。
　　系统连忙补救，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准备捏成什么模样？
　　席桑嘴角一勾，笑着说：自然是我的模样。
　　系统：镇邪？
　　席桑上扬的嘴角僵住，他觉得他和系统已经无话可说了。
　　自动屏蔽了系统，席桑揉了揉眼，重新带上了刚刚取下来的薄丝竹绣手套，调整了一下坐姿，强撑起精神，拿起泥人细细的捏着。
　　皎洁的圆月悄悄藏在黑压压的乌云后，云隙间洒出少许如白色绢绸般的月华照在修竹上，云犀殿的庭院寂寥无人，唯窗棂出透出一抹昏黄的暖光，微微照亮了昏暗的庭院，水中藻荇交横，影影绰绰。
　　萧明月着一身白袍，在竹林小径里缓步走着，手里提着盛了草药的竹篮。本想去丹药房炼丹，在路过云犀殿的庭院时，余光看见里面还亮着光，便转身进了庭院，想看看席桑。
　　将竹篮放在庭院外的石桌上，走到檀木门前，抬手轻叩，在确定不会得到回应后，便兀自推开了门进去。
　　行至圆桌前，看着满桌的狼藉和睡着了的席桑，自胸中发出一声无奈的轻微叹息。
　　萧明月弯腰欲将席桑的手套取下，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睡着了也握在手里的泥人。萧明月微微愣住，从席桑手里轻轻取出泥人，将微微成型的泥人放至眼前，深邃的眼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片刻，萧明月将泥人放在一旁，轻轻取下席桑的薄丝竹绣手套，弯腰把他抱在怀里，穿过水晶云帘，放在了床榻上，又取来用水沾湿的棉帕擦拭席桑粘了少许红色黏土的脸。
　　夜风从窗棂吹进，卷动云帘，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咚声。
　　一缕几不可见的黑气自萧明月身上窜出，融入烛光照不到的昏暗的死角，发出桀桀的阴笑，一阵阴森的透着凉意的声音在萧明月的耳边响起，“瞧，这脸即使粘了黏土，还是很好看，这擦了之后，就更好看了。。”
　　“他熬夜不睡做这泥人，你说他是不是为了送给你？”
　　萧明月擦拭席桑脸颊的手顿住，眼睑下的瞳孔犹如初春的湖水，平静又泛着凉意。转而站起了身，把棉帕放进了水盆，用灵气蒸干了手上的水。
　　夜里的暗黑得深沉，就像一头长着巨口准备吞噬血肉的野兽，静静潜伏着。那道阴森的声音消匿于暗夜中，似是从来没有响起过。
　　萧明月静静看了眼席桑的睡颜，灰色的瞳孔里流转着不明的晦暗，顷刻后，才转身走出了云犀殿。
　　一缕凉风钻进窗棂，睡着地席桑下意识翻了个身背着风，瑟瑟的抱肩蜷缩着。早上折叠好的被子静静地摆在床侧……
　　…………
　　一日午后，被绿竹叶割的稀碎的金光洒落在竹林间，袅袅的云雾在光束中沉浮。一道锋利的剑气乍然出现，割破了金色的光束。
　　萧明月着一身茶白色长袍，绣着暗金色竹绣花纹的衣摆随意散落在铺满竹叶的地上，挺直的背斜斜倚靠着光滑的青石，鸦青色的长发铺散在青石上，偶有几缕垂落在肩前，手纸一卷古书，目光却不在书上，而是不自觉的追逐庭院里清越恣意的身影。
　　那身影着一身青色束腰长袍，手执银色的细剑，点剑而起，衣玦翻飞，翩若惊鸿。银剑如白蛇吐息，嘶嘶破风，矫若飞龙，行走四身，凛冽剑锋所过之处，雪莲迎风绽开，扫起片片竹叶。
　　“啊~真美！美得让我想吃掉他，那白皙的皮肤，一定很滑嫩，再瞧那腰肢，纤细的刚刚好，咬起来肯定很刺激。”阴桀沙哑的声音伴随着扭曲怪异的阴笑在耳边响起。
　　萧明月握着书角的手骤然一紧，平整的书页被撕开了一道缝。
　　“是不是很生气。”
　　“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哈哈哈，可是你不能。”
　　“来呀！杀了我！杀了我，我就不会觊觎你的小徒弟了。”阴桀怪异的声音无形，却又无处不在，不放过每一丝缝隙传到的萧明月耳边。
　　突地，那声音改变了腔调，阴桀的声音带着能侵入骨髓的浓浓恶意，古怪而又戏谑，“萧明月，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手里的书乍然变成了白色的烟灰，从指隙间流落，无声归于尘土。
　　席桑被那磅礴的灵气震得嗓子一甜，强压下喉中的腥甜，凌乱的收回了剑式。
　　“过来。”往日只是如玉石般清冷的声音不知何故，夹着一丝透入心扉的凉意。
　　席桑稳住心神，将断白收回了剑鞘，转身朝萧明月走去。
　　最近几天，小明月似乎是有事，很少和他见面。距上次桃花洲一行，自己已有近十天没见到他了。
　　今天能和萧明月待在一起，席桑本来是挺开心的。但是，现在萧明月声音里的那丝冰冷让席桑心微颤，隐隐有些担忧。
　　席桑在青石旁站定，目光微垂。萧明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的人，往日眼里的丝丝暖意一朝褪得一干二净，只余下满目慎人的冰冷，指尖缓慢的轻敲着微微曲起的膝盖。
　　如坠入寒冬结着冰的河里，冰冷的凉意渐渐攀上了席桑的心脏，席桑指尖泛白，不禁攥紧了剑柄，血液里的温度逐渐褪却。
　　不知何时，竹林一片寂静，鸟叫声，竹叶婆娑声，风声都悄然归于沉寂。
　　萧明月垂下的指尖微动，一点白光在指尖蓄起，这时，一片绿叶悠然飘落在他的衣摆上。身体微微僵住，白光乍散，萧明月阖下眼睑，抬手捏了捏眉心。
　　再睁开时，眼神与往常无异，只是那声音却是席桑从未听到过的冰冷。
　　萧明月看了眼席桑苍白的脸，脸上由于练剑还残留着未褪却的薄红，淡然开口：“明日我要闭关，你要勤加修炼，不可偷懒。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以后…”顿了顿，终是继续说道：“以后你还是要靠自己。”
　　席桑握着剑柄的手，指尖微颤，倏地抬开眼睑，惊讶地看着萧明月。小明月是什么意思，他…他是想不要自己了吗？一股没由来的恐慌袭上了席桑的心脏。席桑想开口问他，却又被自胸口蔓延开来的涩意压得死死地。
　　半晌，才从喉咙里压抑着挤出几个字，声音艰涩低哑，“是，师傅。”
　　萧明月看着神情落魄的席桑，泛白的红唇几番翕动，终是把叮咛说出口来，“注意照顾自己，遇到危险轻捏一下我赠你的玉佩，里面有我的一缕神识，必要时我的分身会出现护你周全。”语气没了刚刚的冰冷，却也没好上多少，仿佛只是偶然碰到一起的陌生人，顺便而又随意的客套。
　　“好。”席桑垂下的眼睫如夜里停驻在枝头的黑色蝴蝶，微微扇动着翅膀。攥着剑柄的手，指节发白。
　　萧明月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倚靠的青石，走入了竹林小径。
　　…………
　　日暮 云犀殿
　　太阳西垂，金色的余晖照不进昏暗的房间。席桑蜷缩着腿坐在矮榻的一角，紧紧环抱住自己将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
　　席桑回想着今天萧明月的眼神，冰冷得快要让他窒息：系统，他怎么了，他为什么那么说？
　　系统感受到席桑的伤心，收了平日和席桑作对的心思 想安慰却又不知怎么开口，只能愣愣的说道：这…我也不清楚。
　　席桑有些迷茫，他想寻找出答案：我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他不开心了。
　　系统回想着席桑的所作所为，说：没有，你没有做错什么。
　　那他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他不要自己了吗！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只有他一个人了。他不要他了，还有谁要他，难道又要像原本的世界那样吗。没有父母，没有交心的朋友，没有爱人，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一个人孑立前行，靠着那些冰冷的物质麻痹自己。席桑更加蜷缩起来，以此来贪恋，来留住身体的温度。
　　席桑渐渐回想起自己待在原本的世界里，回想起系统说过的话，一股强烈的想要活下去的欲望淹过了心头的落魄，不管怎么样，即使是一个人，即使只靠着冰冷的物质麻痹孤独，他也想活下去，想一直好好地活下去，为了活着而活着。
　　席桑将头从膝盖里抬起来，眼眶微微泛红，白皙的手指紧紧抓住旁边的窗棂，冷眼看着窗外无边的黑暗将最后一丝光辉吞噬殆尽，剪短的指甲在窗棂上划出一道道白痕。

　　…………

　　3个月后

　　“吼――！”一只长着白毛的巨爪狠狠拍在地面上，溅起滚滚灰尘，两道一青一黑的身影自灰尘中玄然飞出。
　　席桑撑剑站定，嘴角缓缓流出一丝鲜血，无惧的目光冷然看着从灰尘走出来的巨型苍牙狼狮。
　　狼狮通体雪白，浓密的雪白鬃毛随着狼狮的走动微微起伏，巨大的白尾在身后左右摆动，额间的白毛中有一道荧光流转的红色晶体竖纹，苍色的竖瞳正兴奋地盯着眼前的两人。
　　“小桑桑，你还好吗？”穿着黑色玄衣的颀长男子，发冠微斜，几缕青丝垂落在额前，右侧颧骨处有着红色的擦伤。一双丹凤眼正含着担忧看着席桑。
　　“没事。”席桑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攥紧了断白，“我们速战速决吧。”
　　“好。”一缕轻笑从黑衣男子的嘴角泄出，手中出现一根白色骨棍，点脚而起，迎向苍牙狼狮，隐有白色电光闪烁在骨棍上，狼狮明显不怕，携着劲风挥舞长尾直直迎上，一声明显的断骨声在相接之处传来，上面噼里啪啦的闪着白光。狼狮痛苦的怒吼一声，极速退开，原本高扬的尾巴此刻如蔫了的白菜叶般垂了下来。
　　席桑双眼微睁，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这头苍牙狼狮实力可是相当于一位元婴期的修士，谢临竟一棒打断了狼狮的长尾，想不到明华宗的少宗主如此厉害。
　　谢临执着骨棍，悬浮在半空，狼狮退到谢临十米开外，低吼一声，便只余下一道白色的残影，消失不见。谢临蹙起眉，环视四周，“这头牲畜的速度极快。”转息，狼狮悄然出现在谢临身后。
　　“小心！”席桑执剑而上，挡在谢临身后，双手握剑斜挡着狼狮拍下来的爪子，手上青筋暴起，一道劲风划过脸颊，血液从细长的伤口处流出，顺着脸颊滑落。
　　谢临悠然转过身，平静的目光里透出一丝诡异的笑意。微微欣赏了一下席桑的姿态，便衣玦翻飞，翻身而起，落在狼狮的头上，没有一丝犹豫，顺着骨棍朝着一只苍色的竖瞳插下去。
　　席桑收剑退开，浮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六道剑影浮空排列白断左右，劈向狼狮。谢临抽出骨棍，退开。狼狮还未从右眼的痛苦中回神，六道剑影在苍白的雪毛上留下深可见骨的血痕。白断则狠狠地劈到了红色竖纹上，一道细小裂缝自中间裂开。狼狮蓄积全力嘶吼一声，席桑被狠厉的风波扫开，撞破了两根粗树，才堪堪在第三根粗树上稳住身形，“噗――！”鲜红的血自喉间喷出，洒落在地上。谢临也被逼至几米外。
　　那声嘶吼似是狼狮最后的奋力一搏，终是耗尽了它的气力，轰然倒在地上，微微抽搐了几下后，便彻底没了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