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钟声乱》若妖妖

25、第二十五章 平息

　　林曦是个稳重人。今天见自家老爷重视庶子，众人又都捧着这个孽种，心中本就有气。等再见了汪耀东桀骜不驯的眼神，不觉忆起了与他有着相同眉眼的女人——潘姨娘，也就是耀东的亲母。此时心中的委屈和怒火如何还忍得住。不顾还有外人在场，立时发作起来。拍了桌子指责汪耀东的放肆不敬。

　　汪耀东对前面传来杀气仿若未觉，心中冷冷一笑，装出躬身受教的样子说道：“抱歉，母亲。我也是看张龙弟弟受了伤，一时情急，方才出口无状。张暖妹妹，你也不必心急。家母能及时带张龙弟弟就医，想必了解了事情发生的经过。以家母治家和处事的严明公正，必定能给张龙弟弟，以及张家一个交代。”

　　交代？我的宝贝清媛受了惊吓，谁来给她交代？
　　林曦暂且忍下一口气，眼睛一开一合之间，呼吸就恢复合平稳，只有缩进宽大袖口中的涂抹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还有些发抖。
　　她缓缓开口，重新掌控局势：“此事原因尚有疑问之处，待宴会结束后自会查明。这些事情你们孩子不需要管，更不应该管。医生，这孩子情况如何？”

　　给张龙治伤的白大褂讲听诊器收进盒子了，向林曦欠身答道：“无碍。只是一些皮肉伤，我给他做了处理，明天后天换两天的药，然后只需静养就能一切恢复旧观。”

　　“麻烦你了，医生。”

　　“不客气。注意不要让这位少爷手臂上出血的部位碰到水。若出现异常状况，就我打电话。汪夫人，那我就先告辞了。”医生斜背起医药箱，准备离开。

　　“医生慢走，日后少不得还有麻烦您的地方。”林曦从袖子里掏出用红纸包着的银元，递给旁边侍立的大丫头：“绿萍，替我送医生出门。”

　　绿萍接过银子，躬身应道：“是。”转身领着白大褂出去了。

　　张暖与耀东对望一眼，耸耸肩。两人的责难被林曦凭借身份轻松化解，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他们是小辈儿的。讨公道这种事，还是让父母出面吧。
　　两人各自在心里盘算，等一会儿要不要跟老爸/父亲添油加醋一番，让林曦倒个大霉呢？

　　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义兄妹+师兄妹，考虑起干起坏事来步骤都差不多。

　　张龙跳下诊察台，沉默地整理衣服。
　　张暖见他脚步虚浮，担心地上前帮忙。
　　张龙一向不惯与人接触，拼命闪开，结果不无意外地依然是徒劳。一直就是这样，如果张暖想要抓住他，他是躲不开的。见鬼。

　　汪耀东望着张暖给张龙扣上西装的双排扣的画面，感觉自己对张龙的怒火像是又被加了一把柴。而且，心里居然泛起一丝莫名的奇怪感受，是自己从未经历过的奇怪感受。有点像嫉妒，但跟以前的又不太一样。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又有些烦躁。

　　林曦轻哼了声，抱紧怀里睡眼朦胧的女儿，起身道：“好了，张龙，既然你受伤了，那在宴会结束前就在这里休息吧。我还有事情要忙，要先离开。张暖，耀东！你们两个既然如此担心他，就在此处好好的照顾他吧！还有，耀东，虽然你一直在香港，我没有尽到教导你的责任。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好歹也要有个分寸！别莽莽撞撞地给汪家丢脸！！再乱来，我可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了。”

　　汪耀东低头答道：“是。”

　　林曦满意地点点头，对刚回来复命的大丫鬟绿萍说道：“我们走！”

　　她的动作惊动了汪清媛，揉着眼睛叫道：“Mom？”

　　“乖。我们去找爸爸。”林曦迈步离开，红裙轻摆。

　　“Mom我饿了。我要吃如意鸭卷。”

　　“今天不行。忘记你刚刚换牙了吗？一会儿吃点清淡，又容易入口的东西。零食也先停了。”

　　“啊？”清媛傻眼了，连忙使出撒娇大法，想让母亲改变主意。

　　林曦被哄得心情大好，但还是笑着拒绝。

　　母女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汪耀东松了松脖子上的领结，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抱怨道：“真不愿意回上海，看见这女人就气不打一出来！”

　　张暖拉着张龙也坐了过来，嗤笑道：“那你回来干嘛？在香港有祖父母罩着，继续当你的纨绔子弟多好啊。”

　　“嗨。那不是有你在这儿嘛。不然鬼才回来。”

　　张暖拿眼横他：“你这才叫做鬼话连篇。看今天这阵势，你老爸可是摆明车马要把你当继承人培养了。不是这样，你能回来？？”

　　“哎呀，别拆穿我啊。其实我愿意回来，你和师傅也是其中的原因嘛~！嘿，对了。今天你看见没，我一出场，那个女人的脸色，多精彩！简直太痛快、太解气了！”

　　汪耀东讲起宴会上的事情神采飞扬，拎起桌子上一壶冷掉的茶水，倒进干净的杯子里一饮而尽。

　　“痛快？解气？我倒觉得你见了她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窝囊！”一直沉默的张龙却在这时凉凉开口说道。

　　汪耀东气急。
　　但好在这些年养气工夫学得不错，不像以前被张龙一撩拨就暴走。只是冷哼道：“你在跟我讲话？原来还没让人给打死？”

　　“放心，我一定比你长寿。”

　　“不如找个算命先生来，算算谁比较长寿？哎呀，糟糕，你好像连年庚八字都没有吧？”

　　被人踩到痛脚，张龙的牙齿咬得格格做响。他最恨有人提起他的身世。

　　汪耀东心里也很不爽。瞪我干什么？怕你？？

　　两个男孩目光交接，互不相让。

　　张暖给了汪耀东一个暴栗：“你们！够了。刚见面就吵架！死呀死呀的，刚过完年，多不吉利。不许再这样说！”

　　“痛！”汪耀东捂着脑袋叫道：“为什么只打我！！！”

　　“当然是因为张龙受伤了。”

　　汪耀东觉得世界悲催了。

　　张龙扬起头瞟了他一眼，用鼻子冷哼。

　　张暖看看四周没人，正色道：“现在没外人，张龙，你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

　　“我只听说有仆人对你动手。你是张家的少爷，她们怎么敢？！快说，到底因为什么？”

　　“小事情。我不想因为我而惹出事端。汪夫人不是说她会给我个交代么？就等着她处理好了。”

　　汪耀东讽刺道：“汪夫人？如果什么都等她处理，白兔子都能变乌鸦。你还敢相信那个女人？说不定现在她就在父母们面前篡改事实呢。”

　　“恩。所以张龙，你一定要仔仔细细一丝不落地把事实讲我们听。我们一起商量对策。”

　　张龙想了想，才开口道：“我刚刚去了花园，看见汪夫人的女儿在花园里荡秋千。我走过去，刚巧她在这时不小心摔了下来，将嘴里的牙齿也摔掉了。她不知道这是在换牙，可能是惊吓过度，就指使附近的佣人打了我。”

　　张暖恍然道：“原来是汪清媛！怪不得刚才给我们带路的人语焉不详，只是说了女佣聚众打人。”

　　汪耀东摸着下巴说道：“既然是我那白痴妹妹，结果就可以预见了。责任肯定都被推在几个打人的女佣身上。我的便宜娘可是护短得紧呢。”

　　“汪清媛是主谋，不能轻易放过她！”张暖对那个大小姐全无好感，一听打人的是她，不由怒从心起。“随随便便就打人，太过分了。我们这就找老爸去，把事实讲清楚！”

　　张龙不置可否。

　　耀东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间颇为犹豫。

　　“你们两个还不快跟我走？”张暖见两人坐着不动，柳眉倒竖地说道。

　　汪耀东无奈道：“妮妮。今天有宴会，外面那么多客人。如果事情闹大了……”

　　张暖一听也开始犹豫。
　　是呀。外面还有宴会。如果讲出事实，以康爸的脾气，大闹一场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事。张家和汪家本就勉强维持关系说不定就彻底破裂了。还有，今天毕竟是耀东正式进入社交场合的日子，总不好让他难堪。

　　张龙在心中冷冷地笑。嘲讽地笑。
　　他开口道：“张暖，别为我费心了。我不跟一个5岁大的孩子计较。”

　　“可是……”

　　“我没关系。医生说了只是皮肉伤。汪夫人说得对，这事本就是一个误会。”

　　张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不生气吗？”

　　张龙浅笑：“有汪夫人在，动手打我的人一定没有好下场。我还气什么呢？”
　　是的，所有打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张暖内心纠结。想想自己与汪家合作的药厂，看看张龙身上的绷带，再看看汪耀东，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心存愧疚地妥协道：“那，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宴会结束吧。”

　　一致同意。

　　汪耀东叫人来上了茶水点心，一边闲聊一边吃东西消磨时间。

　　等及客人纷纷离去，汪家大宅再次平静下来，已是深夜。

　　除了林曦，张、汪两家的其他家长此时才知道张龙被打。一行人连忙赶到这个小跨院。
　　张康看着满身是伤的养子勃然大怒，当即摔了两个茶碗，一把凳子。强烈要求汪家严惩凶徒。

　　出了这种事情，汪文哲面子上自然难看。他令人带上打人的女佣，亲自询问。
　　几个女佣招供说，她们是见小姐摔下秋千，以为张少爷是歹人，才动的手。
　　至于汪清媛喊打之时，几人都隐去不提。

　　汪清媛自然有一套母亲教导的说辞。

　　以汪文哲的智慧和手段，他早已察觉是自己女儿惹的祸。但他觉得处理了女佣就够了，就已经很有诚意。毕竟张龙又不是张家正经的少爷。原本是个下贱的小偷，只是被张暖捡回来养罢了。

　　最终，几个女佣被一顿家法打得死去活来。念在她们忠心护主的份上，赶出汪家了事。

　　张龙在过程中一言未发。于是事情就此了结。

　　第二天，汪文哲亲自送来歉礼。等他走后，东西全都被张康从后门丢了出去。张康对于自家人被打，内心深处还是感觉到忿忿不平的。

　　不管每个人心中怎么想，一场风波好歹还是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