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钟声乱》若妖妖

13、第十三章 张康伤重

　　张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小日本会放过自己。直到晚上，她穿着熟悉的睡衣，躺在自己的床上，还觉得不真实。

　　她回来的时候，张康两口子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次绑匪直接到家里劫人，又没有任何赎金要求。他俩都觉得事情不妙。见她回来了，喜出望外。一叠声地对“恩人”，就是开车的司机道谢，又是要请客，又是要给钱。

　　还好这司机自称中国人，装得也像，不然，张暖就要呕死了。

　　好消息是：荷芳知道她第二次被绑架，终于决定教她武功了。
　　可她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不管她怎么劝，张暖小两口还是说什么都不肯出国。连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张康都反对。

　　他们摆道理：一是在上海住的好好的，生意也算红火，没必要走。二是去西洋语言路途都不通，就是去了也没什么营生。三就是故土难离。
　　张暖一条一条地反驳，把小两口驳得哑口无言，可他们就认准了——不走。
　　她没辙了，最终忍不住透露天机，把战争都摆了出来。
　　可两口子一致认为，即使打仗，打仗也打不到洋人的租借。
　　她不禁仰头长叹：天亡我也，奈何奈何！

　　日历翻了一页又一页。眼瞅着就到了九月十八日。
　　张暖知道，日本侵华之势不可阻止，不是9·18，也会是10·18。总有这么一天。

　　她看着报纸上，东北的局势一天天败坏，心里说不清啥滋味。
　　可她没能力改变些什么，只在报纸上报表了篇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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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2年1月19日。
　　这天的报纸报道了，五个日本和尚被打中国人打得一人死亡，一人重伤。日本方面要求严惩凶手。
　　张暖觉得这事熟悉。可她历史学得并不怎么好，没想起来1937年以前，日军还攻击过上海，这就是前奏。
　　和尚被打事件，日本的态度强硬，舰队更是批次抵沪。到了24日，连航空母舰、飞机、海军陆战队都到了。
　　这时，张暖就算是个军事白痴也嗅到战争的味道了。
　　她再次劝说父母出国，无奈再次被否决。

　　她只能坐在家里，靠着翻看报纸获得并不全面的信息。
　　1月28日，日军正式发起进攻，与中国的驻军十九路军交火。日本工厂的工人们纷纷罢工，支持十九路军。
　　1月30日，全市工人罢工，商人罢市。
　　是月，日本在虹口区设立了世界第一个慰安所。
　　2月2日，大学生与市民的自愿者开赴前线。
　　2月5日，中国空军首次出战，击落日机3架。
　　11日，日军违犯国际公法，用达姆弹进攻。

　　再然后张暖就再没工夫去关注战事了——张康受了枪伤。
　　她接完电话就和冯妈一起匆忙赶到医院。

　　荷芳正站在手术室门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咬牙切齿地说：“他居然瞒着我们两个，就跑去和日本人打仗！”
　　张暖还顾不上生气，她喘着气急促地问道：“爸他怎么样？受的伤要不要紧？”

　　“只说胳膊上挨了枪子儿，谁知道怎么样呢！”

　　张暖一听是胳膊，揪紧的心也就放松了些。就她看来，胳膊上受伤，生命肯定没危险的。就是断掉了，没准也能接上。

　　她就劝慰说：“妈，胳膊上中枪，肯定没大事儿。你也别太伤心了。”
　　荷芳瞪着眼睛，胸脯一起一伏地怒道：“我伤心？谁为那个死没良心撇家弃女的人伤心！我是在生气！”

　　张暖心想你说这话，也先把眼泪擦擦再说啊。
　　她顺着话点头应是，连忙使了颜色，让冯妈扶了荷芳一起坐下。

　　手术室门上的红灯泡冷酷的亮着。

　　几个小时后，终于等到红灯灭掉。
　　荷芳看见医生出来，身形一闪就扑上去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医生估计见惯了患者家属的反映，慢条斯理地回到道：“手术很成功，子弹已经取出。只要过了感染期，就会逐渐康复。”
　　说完趁着护士推张康的病床出来，几步走掉了。

　　一家人听完医生的话，心里稍安。等看张康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左臂缠着厚厚的纱布，又是一阵心疼。

　　接下来的三天，全家人小心伺候张康。荷芳满腹怒气也不发作，只等着他身子一好，就来算总账。

　　可第四天，情况直转急下。
　　张康先是喊冷，然后就开始高烧不退。
　　医生看了心里大呼不好，给他用了些磺胺，然后就听天由命。

　　张暖这时才反映过来，现在是民国，医疗卫生很落后。然而问了医生，才知道青霉素居然还没被发明！
　　她被打击得眼冒金星。

　　丈夫生死难测，荷芳完全慌了神。她想着平时见隔壁汪先生见多识广，连忙打电话讨主意。

　　汪文哲一听张康病危，立时跑来探望。一个特别重视仪表的人，居然胡子拉碴。他连声抱歉，说没能早来探望。最近战乱，他忙着照看产业和罢工的员工。又要帮租借那一伙子洋人的忙，搅和进中日调停这烂泥塘里了。
　　大家也理解。

　　他看看了张康的状况，又询问了医生，觉得实在是凶险。就偷偷跟荷芳说：“还是早做准备，免得到时乱了手脚。”
　　荷芳听了，一直被压抑的武人作风猛地爆发出来，一拳将汪先生打出门去，然后大喊道：“你们都咒他！我当家的，我当家的死不了！他长命百岁！”

　　还好她下手还记得分寸，汪文哲倒在地上，哎呀哎呀地揉了揉胸口，就在一个护士的帮扶下站起来了。
　　他自觉晦气。这对粗俗的夫妇他本就不喜，平时虚与委蛇地交往着。今天完全是一片好心，反倒挨了打。他又不愿与一失心疯的泼妇计较失了体面。唾了一声转身走。

　　荷芳喊完，呆愣了片刻，又坐回病床边，泪眼朦胧。但她却紧紧地、坚定地握着丈夫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信心传递过去一般。

　　张暖的思绪全被汪文哲的到来打断了，见他走了，就继续与青霉素较劲。
　　她知道这种药是从发霉的植物上提取来的，可具体怎么做，她完全外行。想破了头也没再想出一星半点的资料来。她烦躁地抓抓脑袋，觉得自己这记性实在不匹配穿越一族的身份啊。
　　没辙，还是找人帮忙一起想吧。

　　打定主意，她让冯妈好好照顾荷芳，自己拦了车就直奔各大报社。
　　她要出高薪招海龟。微生物学，医学，化学，她全要。

　　好在她还薄有微名，来的海龟才没把她当胡闹的孩子给扁一顿。
　　然后她画了一个大大的饼，说青霉素的前景光明啊，这是科学/医学的新领域啊，你们日后都名利双收活人无数啊。然后就让人从垃圾堆里弄了一堆发霉发臭的桔子香蕉花生米，让这些时代的菁英们在青色的霉斑里找出能杀菌的。

　　这有目的一找，还真是快。海龟们本来将信将疑，这下见到成绩，各个欢呼雀跃，不用张暖这个资本家催促，就拼命干起活来。连研究用的器具都从自家搬。

　　等第一批实验室成品出来，拿小白鼠做了试验，果然有效！
　　张暖就迫不及待地拿去给张康用，因为他的病情已经等不得了。那些海龟当然愿意在人身上也试试了，派出了代表跟去做记录。

　　在张暖的坚持下，先做了皮试。不过敏。跟来的一个医生就用了药。

　　几天之后，那些参与实验的海龟，有的在等张暖兑现薪水，有的兴奋得继续专研，还有心急的跑去登了新闻。而有心眼的几个早早就躲起来赶论文去了，想着要抢先发表。

　　而对张暖一家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张康仍然健康的活着。还能喝酒骂人，还能逗女儿，用胡子扎得她哇哇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