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猫日记》鹿叙

60、地下黑蜂

　　鲸险旅程录制结束之后，沈叙舟的身体和魂魄已经能维持稳定状态，于是两人恢复了日常渡灵，不过时长缩短到一个小时左右，细水长流慢慢巩固成效。
　　一个月后，到了莫忘与唐昇约定的第十九个月。
　　莫忘致电唐昇说这事时，唐昇连夜联系了私人飞机从国外赶回来，二十个小时没合眼风尘仆仆赶到玲珑苑，累到个人形象全没了，可精神却好到打了十公升鸡血一般，双目如炬意气风发。
　　莫忘也不多说，直接动手伪装改变了三人的外貌，然后带着二人瞬移到了一处警示牌林立的荒郊野外。
　　屠蜂天坑，位于环云国、登明国、青堂国三国交界处，七十年前應焕大陆战火纷乱，其中属这三国打的最为激烈，登明国的前身懈月国尚武，在这场战役中使用了饱受世人诟病的核武器，投放了“屠蜂”核弹，造就了如今的屠蜂天坑。
　　核辐射持续影响，天坑周遭整体生态受到重创，土地污染，生物变异，完全不适合人类居住。懈月国灭国，新生的登明国不愿背负旧国的债务，三国都不想花大量精力财力去治理，因此屠蜂天坑成了三不管的无法之地。
　　近年来，有传闻天坑之下存在一座地下城，是那些不被世人所容的狂徒的聚集地，别称“黑蜂城”。
　　“……这里是屠蜂天坑？”唐昇环视周围后焦虑忐忑的问道：“他在黑蜂城？！”
　　看到莫忘点头，唐昇雀跃的心凉了大半，他消息灵通，深知无法之地黑蜂城的残酷，如果何钦身在黑蜂城，怕是绝不会好过。
　　“别急，急也没用，冷静一点。”
　　沈叙舟说了句算不上安抚的话，唐昇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抑住躁动的心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后点了点头。
　　莫忘领着二人往天坑深处走了大约二十来分钟，在一处漆黑的孔穴中投下一团纸，三分钟后，数十个覆面人陆续从四周孔穴中钻出，每人手中都持着机枪，对准了三人。
　　为首者是个老烟嗓，说话有些阴阳怪气：“三个人，呵呵呵～我猜，你是M。”
　　他用只有半截的食指指向唐昇，莫忘眼眸一垂，沈叙舟便电光火石般冲出去一掌掐住那人咽喉提起拎到双脚离地悬空，冷声道：“放尊重点。”
　　发生的太快，周遭的暴徒慢半拍才反应过来队长被擒，立刻移枪想要瞄准沈叙舟开火，枪却不知为何全都成了哑炮，下一秒突然重达千斤拿不住，手被冻在枪上无法松开，全被坠重拉的跌到了地面动弹不得。
　　唐昇等那首领发出要咽气的咕噜声才抬手掸了两下，沈叙舟松手回到了他身后，像个听话的保镖默不吭声侍立在旁。
　　首领坠到地上，捂着喉咙不住干呕，好一会才喘过气，一双眼阴鸷的盯着唐昇，视线余光扫到周遭被冻疼到吆喝哀嚎的手下，知道自己全然不是他的对手，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收起杀气，摸着喉咙挣扎起身嘿嘿一笑道：“果然有本事。M，请？”
　　唐昇给了莫忘一个眼神，莫忘挥手解除暴徒手上的冰冻，暴徒们收起枪怨恨又忌惮的盯着他们，却是不敢再轻易造次了。
　　三人现在的这出戏码，是来的途中商量好的。
　　这一次，莫忘拿“黑客M”这个身份做敲门砖联系上黑蜂城的匪帮“铁心帮”，说是愿意助他们一臂之力攻打青堂国，条件是要铁心帮事成之后奉上青堂国国君的头颅。
　　青堂国是屠蜂天坑接壤国中最弱的一个，至今仍施行皇权奴隶制，上下阶层矛盾尖锐，欺压事件频发。
　　莫忘编造的身份“M”出身青堂国，侥幸逃到环云国被收养长大，因全家都葬身皇家之手，对青堂国君深恶痛疾欲除之而后快，奈何国君常年身处深宫足不出户无从下手，于是与铁心帮联手寻求机会。
　　铁心帮原是青堂国的一支老牌土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些年帮里二把手去红楼沾花惹草时不慎顶撞了国君宠妃的小舅子，牵连铁心帮老巢被剿，被逼逃出青堂国到了屠蜂天坑。
　　论个人实力，铁心帮没一个人能在黑蜂城排上名号，可蚁多咬死象，只因逃出来时人数众多，做事不计代价心狠手辣，居然在黑蜂城站住了脚跟。
　　黑蜂城地处屠蜂天坑，环境条件极差，生活极不安稳，住的还都是些亡命狂徒，铁心帮公然打出要打回青堂国的口号招兵买马，这些活一日少一日的狂徒自然颇为支持，铁心帮因此当上了第一大帮会，渐渐成了气候。
　　先在网络上下了投名状黑了整座黑蜂城的网，约谈铁心帮首领，再是带两个看不出代价的恩赐保镖来给下马威，三人这一出戏演出了贵宾地位，被铁心帮好生接待奉为上宾。
　　唐昇本是商界龙首，最会洽谈合作，综合己方条件和对方实力谈的风生水起，饶是沈叙舟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仍不自觉有几分信以为真，更何况是铁心帮的人了。
　　面对面谈完之后，铁心帮的疑虑不说全消，至少已经信了七成，三人因此获得了黑蜂城的居住“许可证”，可以戴着铁心帮的标识畅行无阻。
　　依照莫忘和沈叙舟先现在的能力，要悄无声息的带走一人轻而易举，但考虑到黑蜂城的特殊性，两人认为有必要让唐昇亲眼看一看何钦如今的生活，了解之后再带他走，对二人今后会比较有利。
　　三人在黑蜂城住了两天，见到了形形色色因辐射而四肢溃烂的人，也亲眼目睹了多起当街斗殴抢劫杀人。黑蜂城的水中、土中、空气中都弥漫着郁积的毒素，但最致命的不是生态，而是日积月累蚀心的怨毒。
　　住的越久，损伤越大，饶是最纯洁的天使，落到这里恐怕也会染上黑污。
　　看得越多越是心惊，唐昇彻夜辗转难眠，一闭眼就不自控的想到何钦是不是也经历了这些，心疼到难以自拔。
　　何钦倔强高傲勇往直前，从不在人前露出疲惫不堪的脆弱，可他终究是人，会累，会苦闷，会想要倾述想要依靠，可就算他最狼狈之时，他也依旧铁骨铮铮不会屈服。
　　唐昇无意中撞见他的软弱时，被他身上脆弱而又坚强的矛盾所吸引，一点点走近这颗忽明忽暗扑朔迷离的星辰，最终凭着诚恳和尊重撬开了他的心门，把这颗星星捧在了手中。
　　对唐昇来说，何钦永远都是他心中的启明星，是他前进的方向，也是他一生的信仰。
　　可是现在，这颗星星落到淤泥里了。
　　唐昇不住的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准备好去接受这个事实了？他一遍又一遍的给自己肯定，直到信念彻底压碎忐忑，得到绝不会动摇的决心。
　　他若身染淤泥，那他便亲手为他洗净，无论要花多久，他愿为此奉上一生。
　　莫忘和沈叙舟一直在暗中观察唐昇，等到他真正下了决心，当晚莫忘便带他去了黑蜂城中的一处名为“渡鸦”的酒吧。
　　说是酒吧，其实准确来说应该是销金窟，吃喝嫖赌抽这里一应俱全。
　　店里乌烟瘴气，进去不久就会觉得喉咙发痒，口干舌燥情绪高涨，因为空气中的香水加了“添加剂”，这在黑蜂城来说是很司空平常的手段，客人都不会计较，反而颇为乐在其中。
　　唐昇见多识广阅历丰富，可如此糜烂的场景还是超出了他的预计，令他头皮发麻气到身体发抖，演技开始有些绷不住，莫忘和沈叙舟看出他情绪忍到了极限，立刻“代主人”做主要了雅座，让唐昇冷静一下再做打算。
　　渡鸦是挂着铁心帮标识的“兄弟商铺”，顾客里铁心帮的人尤其多，这些暴徒早就听闻他三人的事情，碍着老大发话说要对他们客气，没有来硬杠报初见时的一箭之仇，可仍是没闲着，笑嘻嘻围过来连夸带拱的要保镖兄弟上擂台露一手，给大家长长见识，大有不答应就先斩后奏闹上一波的架势。
　　沈叙舟这一世为了寻找跳子钻研过对战技巧，尤为擅长体术，魂魄归神之后天阳的记忆复苏，他身为杀神的本能逐渐开启，加上灭世屠戮近八亿年的经验，他一点都没在怕的，当即上了擂台。
　　莫忘碍于天道在上不能对他言明“天机”，只能拐着弯要他不要杀生。平常没什么能刺激他起魔心的点，今天这种场合却是有些危险的，所以他在擂台下连着提醒了两次“不要杀生”，听上去特别像在嘲讽挑衅铁心帮的人，惹的擂台场面愈发火爆。
　　结果可想而知，场上战况一边倒，沈叙舟的对手都是在单方面挨揍，基本上都是一击撂倒就爬不起来，中途还有人使阴的动刀拔枪放冷箭，通通没有奏效，直打到再无人敢上台挑战，沈叙舟才面无表情的回到雅座。
　　看他连热身的程度都没到，莫忘总算放宽了心。
　　他们这边看上去越是淡定，铁心帮的人越是火气大，一帮大男人打架打不过居然拿服务员撒气，好几个一脸晦气的去找做皮肉买卖的人泄火，留下一个被揍最惨的大块头在原处，龇牙咧嘴要掰不掰的捣腾脱臼的手肘，摆弄了好一会没弄好，气急败坏喊了要一瓶烈酒，可等酒送来了，又找茬嫌送的酒不够高档，当场砸了酒不说，还把送酒的小孩一脚踹翻在地，骂骂咧咧往死里踹，眼看着小孩都不会挣扎了，可酒吧的服务员一个个都当没看到似的毫无反应。
　　作奸犯科的暴徒互殴尚且可以不管，可这看上去至多五六岁的小孩总不能见死不救，沈叙舟动了，唐昇比他更快，两个人一前一后快步过去，沈叙舟一拳掹翻大块头，打到他喊都喊不出来，唐昇则捞起地上的孩子查探，一看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差不多一命呜呼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快叫救护车！”
　　唐昇环视四周吼出声，可是在震耳欲聋的蹦迪乐声中，他的声音几乎瞬间就湮灭了，周遭没有一人有响应。
　　沈叙舟一把揪住身后路过想溜的服务生，冷声道：“没听到吗？”
　　服务生吓到腿软，哆哆嗦嗦语无伦次快速交代道：“他、他是黑桃7生的，她死了半年了，没、没人管他啊……我们这地方诊所都没有，哪来的救、救护车啊……”
　　坐了这一会，他们已经知道扑克代号是那些做皮肉买卖的人的名字，对这小孩的身世猜到了八分。唐昇脸色铁青的盯着怀里的小孩气息越来越弱，却是无能为力，转头看向莫忘露出求救的眼神。
　　令他意外的是，莫忘居然对他淡淡一笑，昙花一现却分外分明。
　　莫忘扬声道：“既然是无人看管的小孩，那给我吧，正好缺个实验品，呵呵呵～”
　　这话说的阴鸷古怪，跟他平日里判若两人，唐昇心中震惊，沈叙舟却一下子了然在心了，当下从唐昇怀里接走这个孩子，面无表情道：“主人，您等下还有约，该回去了。”
　　连沈叙舟都如此反常，这下子唐昇意识到不对劲了，他一瞬恍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身走出酒吧的，直到到了巷中，莫忘带二人瞬移离开回到玲珑苑，他才嗫嚅着嘴唇问道：“他……是阿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