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猫日记》鹿叙

16、唱给你听

　　直播的当天下午，莫忘研究了字幕投屏的新用法，把程序挂到了沈叙舟另一台闲置不用的手机上，这样打字就不用凑到镜头前面去摁键盘了，方便了很多。
　　两个人下午看了部新上架的恐怖电影，莫忘一点儿也get不到影片恐怖的点，一个劲儿说些令人哭笑不得煞风景的话，搞得沈叙舟这个怕看恐怖片的人这次一点儿也没被吓到，好好一部恐怖片看出了喜剧片的效果。
　　吃过晚饭，闲着无聊，沈叙舟拆了年会前邮寄到公司的后援会礼物，从里头找出一套5000片装的写真大拼图，这个可就杀时间了，一个晚上两个人蒙头搭，铺了半个沙发面儿。
　　结果快完成时莫忘拿到一块沈叙舟那边位置的拼图块，图省事想要伸胳膊越过整幅画去够另一头，结果平衡一歪人就倒下去了，结结实实压在拼图正中间，好不容易快完工的大作一下子散回了公元前，气得沈叙舟爆起追着他满屋跑，拼图被两人拿来对扔飞的到处都是，闹到最后，两人又眼巴巴一块一块都捡回来，光捡就捡了快半小时。
　　说24小时直播就是24小时直播，到了睡觉的点，莫忘神态自若上了他的沙发床，躺倒就睡，仿佛镜头不存在一般。不过他睡相一直还不错，从来都是整个人连头带脚缩被子里，睡一夜不带翻身的那种，还真没在怕被人看的。
　　沈叙舟的直播间就这样不间断开着过了一整夜。
　　这一天，他俩似乎就是普普通通在家宅了一天。
　　这一天，网上几乎就是红红火火处处闹了翻天。
　　首当其冲就是沈叙舟和何钦的后援会，一天的功夫，两家的本命莫名其妙结了亲，女友粉失恋哭成一团，妈妈粉开始挑剔儿媳妇，事业粉操心生存大计假想未来空间，cp粉则开始争论两位哥哥究竟谁攻谁受并深挖两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好上的，黑粉自然也没闲着，到处跳脚冷嘲热讽挑拨离间，一时间，真真是鸡飞蛋打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再来就是媒体，这种十年未必能一遇的惊天大料突然爆出来，多少人熬夜爆肝写稿，就比哪家角度找的妙能博更多眼球。这两个人也是好写啊，一个声名显赫著名渣男，一个当红失踪天王男神，编什么料不愁没素材？一时间，惊天内幕震惊爆料独家秘闻满天飞，百家齐鸣百花怒放堪称文坛盛事。
　　而著名组织寻钦那边自然也是受到巨大冲击，消失七年渺无音讯的男神回来了，寻亲圆满结束，一部分粉丝开始依依惜别寻钦组织回归何钦后援会，一部分因为男神公然出柜怒而退圈粉转黑，而仍有大部分粉丝表示在组织待了那么多年感情深厚，就算男神回归也会继续留在组织中共同守护男神。
　　但不管怎么说，高等级“专享秘密”的诱惑力确实因此急剧下降，很多刷积分未上瘾的粉丝醍醐灌顶幡然醒悟，由狂热状态冷却下来，心态多少都佛系了很多。
　　然而，寻钦组织的成员基数实在太大了，就算这样大批量减少，成瘾上头的狂热粉依然有好几万之多。
　　经历第一波大批量脱粉之后，寻钦内部群开始传出很多“内幕消息”，传播最广泛的一条是说莫忘是故意整容成何钦模样骗粉的骗子。
　　这条分析贴中列出几大疑点。其一，此人外貌过于年轻，整容实锤；其二，何钦过往与沈叙舟毫无交集；其三，此人性格和何钦完全不符；其四，沈叙舟问答中没有回答任何有关何钦失踪期间的问题，甚至有故意回避带“何钦”或“钦神”提问的问题，还曾明说此人不是何钦而是其弟弟；其五，直播疑似故意不开麦，有网友曾说此人声音与何钦完全不同。
　　这些疑点其实都是正确的，不得不说这个组织的高层非常精明。
　　天鹰组卧底在收到流传讯息之后全部反馈到总部，希望能在第二日的直播中解决这些问题，确保他们接下来的计划更加顺利。
　　为此，朱玲和童湛一大早五点不到又跑了趟沈叙舟家。
　　沈叙舟毫不留情送了他们四个大字——得寸进尺。
　　他嘴上说得斩钉截铁，但是朱玲这个真人精却是看明白了，沈叙舟这个人其实是个嘴硬心软的老好人，而且是个极其听“老婆”话的人。
　　只要把事态往严重里说，说得沈叙舟心里辗转难安良心煎熬，再去锲而不舍在他俩耳边叨叨，把莫忘说到烦了，莫忘就会跳出来轻描淡写的说一句什么。
　　他这一句看似精简，却每每都能让沈叙舟回心转意松口。
　　这两个人，真正做主的人是谁可见一斑。
　　总之，虽然手段有些膈应人，还讨人嫌掉好感度，但最终结果天鹰组还是得偿所愿了。
　　于是，昨晚挂着沈叙舟直播间没关，或是早上进直播间的观众，八点时都很突然的听到直播里出现了闹钟的声音，很复古的铃铃钟，听着特别提神醒脑。
　　沈叙舟一如往常去扒莫忘起床，一开始是喊：“大仙，该起床了大仙。”
　　喊了几次没有得到回应，于是消失在镜头中，十来分钟之后提着包子和豆浆回来放在茶几上，转身就二话不说掀了人家被子，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三两下就把被子叠成了方块丢一边。
　　可怜“钦神”一代天骄，一大早就惨遭毒手，没了被子可怜巴巴缩成了个球，但是依然顽强的没有起来，赖的一手好床！
　　沈叙舟轻呼了声，跃上沙发，撸起袖子就上手捂在了他脖子上，莫忘被冻得抖了个激灵，幽幽睁开眼，迷迷糊糊咕哝道：“好冷……哥哥，冷……”
　　沈叙舟松了手，拽着他胳膊把他拖得坐起来，转身把刚叠的被子又抖开给人披上了，然后拿过包子和豆浆塞人手里，道：“吃完再睡。”
　　莫忘眼睛都没睁开，整个人垮着坐得东倒西歪，胡乱就把东西往嘴里塞，两个菜包一杯豆浆吃了足有十分钟才吃完，吃相倒是还不错，嘴边干干净净，也不掉屑子，吃完捏着塑料袋和空杯含糊道：“吃完了……”
　　在一边刷手机的沈叙舟头也不回就伸手拿走他手里的垃圾丢桶里，说了句：“睡吧。”
　　莫忘如临大赦，往前一倒就扑到了沈叙舟背上，蠕虫一般软绵绵挪动几下，把头枕到他颈间蹭了蹭，又睡得昏天黑地。
　　千千万万网络的另一头，多少人下巴差点磕到地上，捡也捡不回来。
　　『……我可能还在做梦。』
　　『我也是……』
　　『啊——我梦里有钦神睡在我家沙发上！』
　　『jm大家清醒一点！八点半了！天已经亮了！太阳晒屁股了！该啃书的啃书！该搬砖的搬砖！你们不是钦神！你们没人养啊！清醒一点！』
　　『楼上姐妹也不必如此现实……』
　　『……沈哥的麦怎么好了，他知道麦好了吗……』
　　『我赌他不知道』
　　『我也是……』
　　『话说这真的是钦神的声音吗？？』
　　『……听着有点像』
　　『楼上姐妹别吹了！谁听过钦神用这种口气说话啊？谁能说准到底像不像啊！！没人好吧！！！』
　　『完了我有罪我要站钦神受』
　　『我也……』
　　『啊啊啊谁有钦神的超A写真啊啊啊我怎么想不起来钦神超A什么样了啊啊啊啊啊啊』
　　『钦友们！既然麦好了，我们今天是不是有希望听钦神唱歌啦？』
　　『……对哦？！』
　　『啊啊啊啊啊啊哥哥快醒醒啊啊啊我们想听歌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我投资一根鸡腿！！！』
　　『加一个蹄髈！！！』
　　『来人啊把我的满汉全席端上来！！！！』
　　『楼上冷静，清醒一点……你们知道钦神唱歌出场费多少吗……』
　　『啊啊啊啊啊我不管啦叙舟哥哥看我看我，我想听歌啦』
　　沈叙舟静静地坐着刷手机看大家弹幕都在聊什么，看他们刷了快半小时想听歌，在字幕投屏上回了一句。
　　「嗯？」
　　『啊啊啊啊啊啊沈哥你知道你麦好了吗为什么还打字啊啊啊啊啊啊』
　　「知道。他还在睡。」
　　『钦神他几点才起啊好想听钦神唱歌啊』
　　「十点之后吧。想听什么？」
　　一石激起浪千层，屏幕上立刻刷满了何钦的名曲，看得人眼花缭乱。
　　沈叙舟实在没办法记住那么多歌，打字道。
　　「太多了，记不住。那我截屏抽一个人吧。」
　　［截图］八倍标兵奔北瓢『卧槽舟哥！舟哥你是我大哥！你是我亲哥！我想听溯梦难回！！！』
　　「溯梦难回。好，一会我问问他，不过他愿不愿意唱我不保证啊。」
　　『谢谢舟哥！舟哥你是我亲嫂子！』
　　『向嫂子问安！』
　　『钦舟赛高！！！』
　　『呵，舟钦的jm在哪里！让我看看你们的双手！』
　　『手手手手手』
　　沈叙舟看到话题开始歪楼，挑了下眉，放开手机找了本书看，静静当他的垫枕，。
　　关于让莫忘说话这件事，他原本是十万个反对拒绝的，不过今天早上朱玲他们那一通磨，莫忘被吵醒了，漫不经心说了句“无所谓，说吧”，然后朱玲就先下手为强把他声音改了……昨天她说自己异能是“合约”果然是骗人的，她的异能居然是“学舌”，能够在时限内自由改变声音。
　　为了这两天变声，朱玲付出了半个手掌粉碎性骨折的代价，做到这个地步，木已成舟，沈叙舟只能妥协了。
　　沈叙舟很清楚，莫忘的学习力非同寻常。他过目不忘，只要看过一遍的东西都能立刻学会，不过他并不是把学会的技能吸收纳为己用，而是单纯去模仿参照物，之后用完就弃。就像是他身上背了个行囊，要用时就从里头把技能取出来，不用时他就一身轻松什么都不会。
　　……说到底，他终究不是人类。这是沈叙舟最不想意识到的一个事实。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可以一直做一只闲闲无事轻松慵懒自由自在的“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束缚在一处寸步难行，不得不面对世事纷争。
　　这次的事结束之后，但愿他真的可以剥去何钦的因缘，自由地走出家门去。
　　因为沈叙舟之前说了莫忘十点之后会醒，所以直播间的观众人数在十点时开始明显往上飙升，莫忘也确实不负众望，十点零六分时悠悠醒转，洗漱完之后回到沈叙舟身边时，因为睡饱了，看上去远比昨天精神很多。
　　沈叙舟终于不用字幕投屏了，指屏幕示意道：“打个招呼？”
　　莫忘淡声道：“早上好。”
　　弹幕上一片“早上好”和“不早啦都十点半啦哥哥”，刷出残影。
　　莫忘变成何钦的声音，声线高亮了不少，沈叙舟有些陌生不习惯，他打心底觉得莫忘本人低磁的声音更好听，奈何今天有任务在身，他不好吐槽这个，于是笑道：“今天麦好了，都在等你聊天呢，多说几句呗？”
　　莫忘不看镜头也不看屏幕，侧身盯着沈叙舟歪了下头，道：“哥哥想聊什么？”
　　沈叙舟端起了他“演员沈叙舟”的随和人设，道：“我？那，中饭吃什么……开玩笑的～他们说想听你唱歌，唱不？”
　　莫忘面无表情秒答：“不唱。”
　　沈叙舟看了眼屏幕上霸屏的哭脸，对镜头摊手道：“我问过了，他不同意，那不能怪我哦。哎呀我也觉得可惜呀～下次吧下次吧。”
　　莫忘听了垂眸想了想，问道：“哥哥也想听吗？”
　　沈叙舟转头看他，猜到他这话里是什么意思了，伸手轻揉了揉他发顶，微笑着摇了摇头。
　　莫忘注视着他，沉默几秒后，转向镜头淡淡道：“你们想听什么。”
　　弹幕刷屏快到飞起，沈叙舟知道他决定了，轻叹了一个小小的气音，莫忘立刻扭回头看向他，黑眸中难得能看到一丝认真。
　　“那就《溯梦难回》吧。”沈叙舟说着拿起手机，道：“我给你找伴奏。”
　　然而几乎是他拿起手机的同时，耳边就听到了悠扬的歌声。
　　真正的低吟浅唱，随性自然，听上去似乎唱的特别轻松，毫无半分技巧上的拿捏感，歌声却别样缠绵悱恻，句句含情。
　　《溯梦难回》是电影《回世》的主题歌，电影中男女主人公两世轮回仍不能逆转天命，最终同归于尽魂飞魄散，故事极其惨烈，主题曲也是同样刺骨铭心的悲情。当初何钦就是凭这首歌捧下当年的琼玉金曲奖年度最佳男歌手。
　　可现在在唱的人是莫忘。
　　莫忘用着何钦的声音，却不知为何没有模仿何钦的唱腔，一改何钦版的高亢惨烈，用仿若惋叹一般的温柔来演绎这首歌。
　　莫忘轻声唱着情投意合，唱着念念不舍，唱着死别生离，唱着人生百转最终一无所有的悲哀。他的歌声像是悄然浮过耳边的一线流云，流云纠葛流连，无知无觉间将人相拥，等人察觉时早已深陷云中不识人间岁月，回首往事皆是一场空。
　　他就这样唱在耳边，沈叙舟的心很快被牵动，思绪随着歌曲飘摇，随他悲喜随他煎熬，他恍惚中好像也经历了曲中人物这一生，喉中涩苦欲哭无泪，心中仿佛破了一个大洞，让他隐隐觉得自己丢了什么……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哥哥。哥哥？”
　　莫忘连着叫了他几声，见他有些失神，伸手想要搭他手臂，却在这时听到他极轻的低喃出一个字。
　　“灭……”
　　莫忘瞳孔一震，手停在半途顿住，张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沈叙舟就在这时突然深吸一口气，失焦的视线恢复如常，扭头看向莫忘，看着他这动作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抬手拉下他的手牵着，柔声道：“嗯？”
　　莫忘感觉到掌心的热度蹙了下眉，立刻把所有思绪全都藏了起来，恢复成平日里恬淡的样子，弯了弯眉眼，问道：“好听吗？”
　　沈叙舟竖拇指比赞，颇为感慨的真心夸赞道：“好听死了，真的，我刚才感觉魂都要飞了。大仙你真厉害！”
　　莫忘笑了，不是平日那种浅淡的笑，而是像正午阳光一瞬破云而出般炫目的笑开了，字里话音满是洋溢的笑意：“那我以后每天都唱给你听。”
　　沈叙舟被这向日葵一般的笑脸迎面一击，心脏猛的开始狂跳起来，脸颊和耳朵肉眼可见的开始泛红。
　　莫忘仿若无知无觉，凝视着他，真挚道：“只唱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