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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万世咒 ...

  •   明却手持凤鸣弓立在远处,身后跟了一个黑衣蒙面之人,南昱见那人身材瘦小脚步轻盈,身形莫名有点熟悉,可又一时想不起来。
      明却看了南昱一眼,走向弘伏:“执明君,大家都是一宗之主,有什么事不能上报神院解决?”
      明却的出现,对弘伏和简万倾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南昱昔日虽为明却亲传弟子,可如今的明却贵为神院主持,身份使然,再不愿意,也无法对宗门间的斗殴视而不见。
      简万倾等人摸不准南昱深浅,偃旗息鼓不失为权宜之策。何况很多事情明面上也不能做的太过,就算能灭了南昱以绝后患,北境弟子众口还可以借由南昱主动挑衅作死为由堵住,可现在明却来了,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真人。”弘伏有礼有节朝明却一拱手。
      南昱见了明却,时过境迁,如今大家身份皆有变化,一时间不知该称师父还是真人,只得朝明却俯身一拜,明却点了点头,也没在意。
      “过几日便是除煞伐魔的大事,诸位应道同心协力、共御外敌。”明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简万倾一眼:“两位宗主有何恩怨,明却愿在事后协调解决。”
      “也没什么事,都是误会,真人不必挂怀。”弘伏萌生退意,朝明却一礼,拉上简万倾:“刚才孟章君与南宗主切磋时受了点伤,我带他先行回去医治了。”
      一群北境之人随着宗主浩浩荡荡的离去了。
      南昱张口结舌,这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怎么又受伤了!笑着摇了摇头,懒都懒得说,朝明却点点头后便要告辞。
      “徒弟!”明却叫住他。
      南昱一愣,回头见明却一脸严肃:“北境之事,你先不要管了!”
      “师父知道些什么?”南昱问道。
      明却没有回答:“眼下最重要的,你与你师叔之间... ...”
      “主持不必多言!”南昱道:“我在,他在,他亡,我亡!”
      明却看着南昱的背影,眸光一黯。
      回到赤石镇,正逢从康都赶来汇合的南光,一夜闹腾后此刻已经临近破晓,南昱顾不得休息,直奔岳伍房间而去。
      广姬还在昏迷中,明朗用心处理过伤口,性命无碍,南昱这才放下心来。
      可岳伍心里就没那么轻松了,广姬始终紧拽着他的袖子,连昏迷中也未曾松开过,抓得岳伍心里七上八下。待他缓过劲来,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乱中应允了广姬什么,心里越发没底,犯了愁。
      南昱也不说破,这岳伍怕是逃不出广姬的手心了:“待他醒来后,你们就先回东岭吧!”
      岳伍失神的点头,逐又抬头:“宗主,那高晚现在是何情形?”
      南昱不知这俩人间到底有何纠葛,叹了口气:“受了一剑,没见回到赤石镇,怕是找地方在疗伤吧。... ...人家都割袍断义了,你还惦记什么?”
      “我并非惦记,高晚本不是恶人,只是受人利用,才会沦落至此。”岳伍说道。
      “你当初唯简万倾马首是瞻,高晚也不过是选了一条自己的路,没什么可惜的。”南昱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效命的从来都是东岭宗主,许宗主在时我便是如此,后来的简万倾,”岳伍面不改色:“包括宗主你,我所做的事都没有什么不同,对我来说,谁做宗主,都一样。”
      “也对,甚好!”南昱拍拍岳伍肩膀:“难得东岭有你这么个人,不然这么些个不正经的宗主来回折腾,宗门早就散了。”
      岳伍不置可否,目光回到广姬身上:“岳伍无德无能,受宗门恩惠,谨遵东岭宗训:万物生长。我东岭始祖心系苍生,不惜卸神木镇神龙求世道安宁,历代宗主不知有几人熟读遗训... ...”
      南昱愣住,别说宗门训诫,关于东岭历史,他所知恐怕还不及一个外修。
      每个宗派都有一句宗训,这“万物生长”他以前理解的便是顺其自然,取笑东岭之人终日寻欢作乐不思进取,如今品来却又是另一番味道。
      南谷宗训“涅槃重火”,难怪南谷弟子个个跳脱,自觉天命不凡,皆求一鸣惊人。
      至于西原的“不破不立”,全然是不作不死的莽夫做派。
      而北境的宗训最为低调:“静伏韬晦”,可讽刺的是,他们韬晦以待的竟是投敌叛国。
      南昱猛然想起与南宫策之约,匆忙交代了岳伍几句后,告辞前往赤石镇郊外的小屋而去。
      此刻天已大亮,南昱打算与南宫策会合后,便入南谷面见明却。
      此行见到的无论是明朗还是明却,都觉他们各怀心思,似乎知道什么内情。
      渔歌晚有意无意跟随在自己周围,说明风之夕离得也不远。可他为何不见自己?
      每每想到此处,南昱便觉落寞,谁又知他大张旗鼓的来,仅是为了见他一面!
      离相约之期还有四日,冥王夙也将高调亮相。
      “若有一日,我不再是我,你当如何?”南昱以前对风之夕这句话不以为意,可如今竟心生惧意,他若不再是他,自己又当如何?
      途径北境所驻客栈,见守卫森严,人人神色谨慎:“他们这是怎么了?”
      “殿下有所不知,北境昨晚失窃了,据说有盗贼潜入想偷什么法宝,被赶回来的执明君发现了,所以现在戒备森严。”南光说道。
      南昱心里莫名一惊,打马快步行至小院,却发现并无结界护院子。
      下马进了屋内,顿时失色:南宫策浑身是血躺在床上,边丰荷在一旁垂泪。
      南昱遣南光于院外把风,凑上前问道:“兄长可是去了北境驻地?”
      南宫策似乎早知南昱会来,睁眼微弱的点点头:“丰荷已经暴露了,你速速带她离开!”
      南昱气急败坏:“伤在何处,有没有叫郎中?”
      边丰荷轻声说道:“经脉尽断!”
      南昱心里一沉,搭手上去,只见南宫策灵力全无,气若游丝,全然一副灯枯油尽之态,怕是无力回天。
      南昱沉声:“你为何这般鲁莽,有什么要命的玩意,你要去冒这个险?”
      “万世咒!”南宫策缓缓说道:“简万倾凭借那万世咒,可毁天灭地,唯有拿到手后毁去,才能扭转时局。”
      “又是万世咒,那究竟是什么样了不得的东西?兄长是被弘伏所伤吗?”
      南宫策此刻已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边丰荷接过话:“南宗主,你不要再问他话了。我们只知万世咒是一张人皮,邪气甚重,随身带着会毁心神,想那简万倾会将此物留在客栈内,没曾想客栈设了阵法,惊动了弘伏... ...没能全身而退,我若早知道,也不会让竹禾只身涉险。”
      边丰荷又落下泪来,南宫策轻拍了拍她的手:“四弟,你定要全力将那阴煞灭了,若他真被简万倾所控,就不仅是国破家亡... ...而是灭顶之灾,苍生之难!”南宫策仿佛拼着最后一丝气力说道:“你替我,护丰荷周全,她如今,回不去北境了。”
      南昱点点头:“兄长安心养伤吧,我在,没人能动你们。此处不宜久留,我即刻安排人带你们回康都。”
      眼见南宫策说完话后晕厥过去,试探鼻息愣住原地,他已经没气了。
      说没就没了?
      南宫策,就这么死了?
      南昱无法相信,加重音量:“兄长!兄长,醒醒!”
      边丰荷拭去眼泪,拉住南昱的手:“他吊着最后一口真气,就为了等你回来,如今气一跨,怕是真的去了。”
      南昱跌坐在床上,看着浑身血污的南宫策面容平和,剑眉微皱。
      昨日还畅谈甚欢的人,此刻毫无声息,成了一具尸体。
      这是他的同胞兄长,他既熟悉又陌生的一个人。
      熟悉的是与他在一起自在舒服,南宫策无欲无求,淡然处世,若真有求,那便是一点怜悯苍生之心,还有与旁边这个叫边丰荷的女子相守的简单愿望。
      陌生的是他自小并没有机会与这位兄长相处,对南昱而言他只是个常在别人口中提起的名字,那个十几岁便抛弃皇室荣华富贵的遁世之人,与他之间比起兄弟更像是相见恨晚的朋友,还来不及深交,便撒手而去。
      走得猝不及防,干脆利落。
      南昱心情复杂,在南宫策遗体旁坐了许久,难得边丰荷意外的冷静,不像一般妇人哭哭啼啼。
      这种静谧的气氛反而让南昱不安,边丰荷难掩的悲痛神色始终流连的在南宫策身上,打水为他擦去身上的血迹,取了针线缝住伤口,又为他换上衣衫... ...
      整个过程皆是一言不发,仿佛她的心上人只是睡着了一般。
      “你,不要太难过!”南昱说道.
      他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一个表现如此镇定之人,但他清楚边丰荷的痛苦不在面上。
      边丰荷将南宫策的血衣拿到院子里烧掉,静静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寻死。”
      将南宫策遗体安置上马车,南昱让南光带边丰荷先回康都,找个地方妥善安葬,切勿声张,细节听从边丰荷的意思,暂住齐|王府内。
      梅苑内,渔歌晚看着他的主子轻抚着屋里的陈设,脸上生出眷恋之色。
      “以后,这里就要荒废了!”红衣男子喃喃说道。
      渔歌晚知道此刻主子表现出来的情绪更像风之夕,冥王夙断不会这般感性,又不敢打趣,只能饶有兴致的观察着风之夕兴叹,找机会接话。
      “可惜了那几株红梅。”风之夕叹了口气。
      “殿下喜欢的话,移走便是。”终于搭上了话,渔歌晚说道:“殿下去百兽山可是找那百里神猿?”
      “嗯,”风之夕今日貌似心情不错:“有些事想搞清楚。”
      “可是万世咒的事?”渔歌晚试探问道。
      风之夕面色稍沉,并未作答,行至院中看着幽幽竹林。
      “殿下既不想受那简万倾所控,大可将他杀了,一了百了。”渔歌晚说道。
      风之夕轻轻一笑:“杀个人对你来说,很简单吧!”
      渔歌晚愣了一下,杀人对他而言不是什么事。可对他的主子来说,不是更平常吗?
      可如今他这幅悲天悯人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忘记了自己曾经一扬手毁去的数万苍生的性命了吗?忘记了就在上月,只因别人拦了他的路,他眼都不眨的就取了人的性命么?
      “若是那样倒也简单。可简万倾杀不得,万世咒不是普通的控咒,那是契约,杀了百里后人,便是毁信灭契。”风之夕说道。
      “就算不守约,又会如何?”渔歌晚心想,会不会遭受反噬之类的报应。
      “不会如何,”风之夕道:“背信弃义,让天下人怎么看我?”
      “... ...”渔歌晚摸不清主子的态度,无论是冥王夙还是风之夕,都不曾在意过天下之人的眼色吧!
      难道他只是为了一个面子,便要允诺几百年前的约定,相助简万倾成就霸业?
      渔歌晚无心分析自己的主子,看这情形,冥王夙怕是真的要兑现承诺。难怪那简万倾有恃无恐:“殿下当初为何要签这样的契约?这天下又有谁能要挟殿下。”渔歌晚愤然道。
      风之夕摇摇头:“定是我自愿的,过了太久,就连百里神猿能想起的也不多,我曾被天神诅咒困于某处数百年,百里氏先祖曾与我相交,舍身救我重返幽冥,为表谢意,我好像在他尸身上刻字立誓,有朝一日百里氏有所求,定如数报答。”
      风之夕说得轻描淡写,渔歌晚听得胆战心惊,这百里氏先祖还真是个狠人啊,舍身解困救冥王,可当年的冥王夙是何性情,能立血誓相报?
      “想不起当时为何要留下这么个东西!”风之夕叹息道:“可能是受不得别人恩惠,头脑一热... ...当初,该答应点别的。”
      渔歌晚有些想笑,憋住了。
      “我在这世间一日,他便有不死之身,谁也杀不了。”风之夕道:“不信你回去翻看生死簿,上面定不会有他的天命之日。报恩本不是难事,只是他心太大,再说,就他那样的,就算我有心帮他,心眼就那么一点,他也不适做天下之主,人间皇帝。”
      渔歌晚暗叹,这可是殿下你自己搞出来的事啊,你一边嫌弃简万倾,一边又要面子不肯毁约,那如今该怎么收场!
      难道就要任由简万倾要挟,乱了天道,坐实这冥王灭世的罪名,搞不好再惊动一次虚空界,诸神又一次将冥王封印住,然后又是几百千年... ...渔歌晚脑袋很痛,陷入死局。
      “吾从不受制于人。”红衣男子眼神骤变,换了语气:“区区凡人,还不够格使唤我!”
      渔歌晚眼见他的夙殿下又回来了:“殿下有何良策?”
      “左丞,这事你来想。”夙冷眼看了看他:“换着以往,他若提出要求,杀百人千人吾定不会犹豫,可现在这心里也不知何故,老生出些腻腻歪歪的情绪来,甚是心烦。”说罢挥袖出了梅苑,朝通幽曲径而去。
      渔歌晚一边回味他的话,一边追出去,追到一半,却见夙神色慌乱的去而复返。
      “殿下怎么又回来了?”
      风之夕嗯了一声,说道:“他来了,我们走。”
      “他?谁... ...”渔歌晚回不过味,他与冥王夙能隐去身形,自由出入于南谷,就连拥有阴阳眼的全尤都无法看见。
      这个他,定是那个人无疑了,可冥王夙为何避之不及?
      南昱此刻,正在赤炎殿与明却说话。
      明却回到南谷落脚,似乎也回到了以前做宗主的状态,放下在外面端着的架子亲切朝南昱嘘寒问暖。
      南昱却一直留意着屋外那个黑衣人:“师父,那个是你的隐卫吗?”能拉开神器凤鸣弓的陵光君,居然还有个隐卫?
      谁知明却并未否认:“嗯,神院暗卫,现在跟我混。”
      南昱点了点头,那个人的长相不明,可身形却越看越熟悉,尤其是走路的姿势和手上的动作,南昱总觉得自己见过。
      “东岭就你一人前来吗?”明却问道,不等南昱回答,又说道:“人少点也好,免生变故多伤无辜。”
      “师父,他... ...还好吗?”南昱问道。
      “什么?”明却被南昱突然问住,半天回不过神:“谁?”
      “师父知道我问的是谁。”南昱说道:“师父见过他,对吧!”
      明却沉默了一会,说道:“好不好的,过几日你不就见着了吗!”
      南昱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长叹了一声起身朝外,也不问明却意见:“今晚,我就住梅苑了。”
      梅苑自是人去屋空。
      南昱在风之夕的床上辗转一夜,久不能眠,朝思暮想不是梅苑,而是住在这里的那个人。
      屋内陈设依旧,甚至连气味都仿似他刚才还在此处,只是出门未归,若是一觉醒来他能躺在身侧,该有多好!
      南昱自然不会知道,他睹物所思的那个人,就在半个时辰前才带着他的忠仆慌慌张张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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