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风》酒中荡起烟痕

3、世子

　　第三章世子
　　随着马车离去，一场闹剧落下帷幕，街道很快恢复了平静，人们却难掩兴奋，三三两两的聚着谈论，话题就此绕不开南谷了。
　　“不愧是四宗啊，这门风就是不一样，瞧那紫袍长老那气场，那身手。”
　　“你何时见他出手了？出手的好像车里那一位啊！”有人不敢苟同。
　　“你们说车里那位，莫非是南谷的宗主陵光君吗？”
　　“不对啊，那位紫袍长老不是叫明朗吗？据说陵光君明却可是他的父亲啊，可我分明听见他叫那人师父，你们可知这明长老师从何人啊？”
　　关于神秘红衣男子的身份，几个人拿出道听途说的支离信息，拼凑讨论半天无果后，便不了了之，换了话题。
　　“搞得我现在也想去修行了！”有人还沉浸在那南谷的故事中。
　　“你就算了，南谷门槛那么高，你就算做个外修弟子，恐怕也会倾家荡产吧！”有人嘲讽道。
　　“我也不一定去南谷啊，去个旁支也行，听说“赤极渊”就不错，南谷前宿位长老持牌创建的，算是嫡系，门风也正派。”
　　“有这个门派，据说弟子还不少呢！”
　　四大宗派一位难求，满足不了悠悠大众的求仙问道之心，于是很多人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些旁门小派，能在神院造册立案的门派，大多数也都是有些渊源的，多为四大宗派的嫡系或是旁系，就是内修弟子或是宗主亲传弟子出师后所创，门风和法术武功皆延续了原来的师门传统，由宗主亲自授予出师创派的令牌，再经神院验证得到承认，除了不能打四宗的旗号，不能叫宗派，掌事者也不能称宗主，只能叫门派，称门主。也算是正经修真去处。
　　秦王|府内，南宫昱独坐院内，表情凝滞。
　　脑海里久久徘徊着那个画面：一身红衣、近乎惨白的手... ...
　　帘后之声低沉却不犀利，就连那一声“滚开！”似乎也不是动怒，而是，另一种情绪，那种情绪更像是：厌恶！
　　对，是避之不及的嫌恶！
　　南宫昱无名火嗖嗖串上来，技不如人，无可厚非，我输得起。可被人用如此语气喊滚，还是生平头一遭，那口恶气在胸口久久盘旋，始终无法顺畅。
　　他自认做事奖惩分明：李焕然就该打。
　　你南谷之人就算要路见不平，也应当问个前因后果。
　　不过就算对方问了，自己也没不会和谁解释，我南宫昱想打人，谁敢过问？
　　嗯，还真有人敢... ...
　　可这莫名的委屈是怎么回事？
　　“世子。”身旁的侍卫打断了他的思绪。
　　“南光，”南宫昱侧身道：“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可是道送命题。
　　名叫南光的侍卫并非不会察言观色，主子一脸黑线坐在那里，换了往日，断不敢去触这个霉头：“世子爷爱憎分明，不拘小节，是个顶天立地的人！”南光信口就来。
　　“我行事历来光明磊落，对吧？”
　　“对！”南光不知主子今日如此反常所为何事，可眼下之事甚为棘手。秦王流连在后花园一整天不见出来，好不容易府里有个做主的人回来了，只能硬着头皮示下：“世子爷，那什么... ...郡主她仍旧不肯进食，这样下去，小的担心... ...”
　　话音未落，南宫昱忽地起身，大步向着郡主的闺房走去，行至举脚便踹向房门，房门从里面栓了，咣咣晃了几下，没打开。
　　“平阳，你给我开门，绝食这招可不好使，我告诉你，今日你若再不吃，我就掰开嘴给你灌下去！”
　　南光端着饭食紧张的看着他的主子，生怕他真的破门而入：“世子别急，好生和郡主说。”
　　“好话她会听？为了那么个破玩意，至于要死要活吗？”南宫昱的无名火越燃越烈，手脚并用边拍边踢门：“平阳，不出来我砸门了啊！”
　　南光不知道主子今日为何会如此暴躁，平日里他对妹妹平阳郡主可是呵护备至，不说温柔有加，也算是平心静气，百依百顺。
　　今儿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可放眼这京城里，谁又敢惹他？就算是和几个公子哥打赌输了银子，或是围猎落了下风，他也一笑了之，从不计较。
　　难道是女人？
　　不对，勾栏瓦舍里的红牌，也从不敢给他脸色，都是巴巴的贴着惯着哄着，等这位爷挥霍千金，再一窝蜂的上前，争得衣衫凌乱，珠钗斜歪，可银子一收，仪容一整，展开笑颜端的又是那矜持羞涩之态。
　　南光百思不得其解，歪头想从主子脸上看出点什么。
　　南宫昱侧目一呵：“端好别洒了。”
　　“世子，郡主是不是睡着了啊？要不我们一会再来。”南光不知道如何化解这兄妹俩一触即发的僵持，打着圆场想南宫昱就此作罢，回头差使个丫鬟再来好生相劝郡主进食。
　　“你是猪啊！我这么大声她还能睡着？”南宫昱看着他，摇头表示此人脑袋进水了，白了一眼更加急躁起来：“南宫平阳，你给我滚出... ...”
　　门“吱呀”一声开了，南宫昱刚举起的脚还来不及收回，那个“来”字才落下话音。
　　开门的是南昱口中的平阳——南宫郡主，也是他的堂妹，年约十四、五岁，生的娇俏可爱，微红的眼眶偷瞟了一眼南光手上的饭食，转眼瞪着她的兄长：“叫什么叫！我说了不吃就是不吃，你不是要灌我吗，来灌，来灌。”伸长脖子抵到高她两头南宫昱面前：“来啊，灌死我算了！”
　　“嗯，我看真是惯死你算了！”南宫昱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杏目圆睁，稚气未脱的妹妹，语气渐渐缓和：“平阳啊，听哥哥和你说，不管怎么样，咱们先吃饭好吗？你看，这可是你最爱吃的百合乌鸡汤，还有莲子羹，你看，还有这小豆糕多香，你多少吃一点嘛！”
　　“你是不是叫人去打他了？”平阳置若罔闻。
　　“我... ...”南宫昱突然心虚，这位在外面横行霸道的世子爷，在他妹妹面前完全变了个人：“没有，那厮... ...”
　　“我都知道了，你别想否认。”平阳带着哭腔大声道：“你今日逮了他在醉仙居前毒打，还将他打晕过去了。南宫昱，你还是人吗？你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 ...”
　　“小春呢，你派那死丫头跟踪我是吧？”南宫昱四处张望寻人。
　　“我才懒得跟踪你。”
　　“... ...哦？”南宫昱愣了一下，指着她直摇头：“南宫平阳，你真是没救了！李焕然有什么好，狗屎一坨，你还跟踪他？你可是亲王府的郡主啊，有点出息行不行？”
　　南宫昱觉得焦头烂额，望着少不更事的妹妹，越发生气。
　　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李焕然那厮，给平阳写了首没骨头的情诗，把这情窦初开的丫头击撩拨得体无完肤。
　　诗中写道：春日湖堤伊人现，柳风绵绵，倩影纤纤... ...
　　极其肉麻，极其酸腐，这都不算恶心。让南宫昱愤怒的是，就这样的陈词滥调，康都城中还有不少女子同时收到。
　　今日在街市，为了爱护妹妹的名声，他只字未提南宫平阳，反正自己仗势欺人的事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旁人如何评价他早就无所谓，可看她如此执迷不悟，若不说出真相，怕是这丫头不会死心。
　　可说了，她又会伤心，到底选哪一个？
　　犹豫不决之际，身后脚步声沉重响起，南光见了慌忙低头：“王爷。”
　　南昱看见碗里的汤荡出了一圈波纹。
　　秦王南宫静，身肥体胖。其实在他的幼时的印象中，秦王南宫静也曾有过身姿清瘦、风流倜傥的时候。一手好文章更是传诵天下，可自从秦王妃去世以后，南宫静就变得足不出户，除了吃喝便终日沉迷于后花园的种植。
　　经过十余年的努力，终于把自己祸害成了如今的模样。
　　南宫静脸上肥腻的笑容随着脚步颤抖着，远远的便开了口：“平阳，还在和哥哥置气呢？”温和的语气瞬间化解了这兄妹二人的暴躁之气。
　　“父王，南宫昱欺负人！”平阳梨花带雨，率先告了状。
　　“昱儿，怎么又欺负妹妹了？”
　　“我... ...”怎么还加上个又？南宫昱心想：我何时欺负过她？都是她欺负我好不好，算了！
　　“平阳，你好好吃饭，父王为你做主，你说要怎么惩罚昱儿，罚他三天不许出门，怎么样？要不，扣他的银钱？摔他的藏品？”
　　秦王哄着他的宝贝女儿，全然不顾南宫昱逐渐变黑的脸色，他知道南宫昱对平阳的疼爱，这些话他自然不会放在心里，父子俩不过是换着法子哄着小郡主吃饭罢了。
　　好不容易绝食了近两天的平阳，在她父王的连哄带骗下，终于愿意进食了。
　　其实对于自幼娇生惯养的郡主来说，两天已经是她的极限。
　　昨夜她的王兄端着烤鸭，用扇子将烤鸭的香味透过门缝扇进屋子里的时候，她就已经馋得口水直流，满屋打滚了。
　　南光手里端着的那些饭菜早熏得她饥肠辘辘，可南宫昱一顿劈头盖脸的踢门和责骂，又让她气了个半饱。
　　此刻找到了台阶，由他父王扶着顺溜的便下来了，南光适时的将饭食端进屋里，小心伺候着一脸不情不愿的郡主进食。
　　“父王，我有话和您说。”南宫昱狠狠白了一眼屋里拿起筷子就停不下来的平阳，转身对秦王道：“我先去书房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