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缚尘缨

4、第 4 章

　　“水神今日怎么得空出来散步？这位是”
　　我还在思索沈怀清会怎么罚我的事，忽听见一个轻柔的女声传来，我好奇地从沈怀清身后探出头，只见对面站着一位白衣翩然、气质温婉的仙子，正笑眯眯地偏头看着我。
　　“让娘娘见笑了，这是我身边一个顽皮的侍童，今日犯了错，我正要带她去领罚。”沈怀清嘴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不失礼貌地回答。
　　娘娘眼前的这个女子，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王母娘娘吧？！
　　我闻言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她，我运气也“太好”了吧，刚一上天就偶遇了王母娘娘这种级别的神仙！不过这个王母娘娘，似乎没有民间流传的那般威严高傲。
　　两人寒暄了一阵便各自礼貌地道别离开了，我回过头望着那女子的背影，喃喃道:“水神大……哦不上仙，她就是王母娘娘吗？看起来挺和蔼的呀。”
　　沈怀清敛去了笑容，伸手在我脑袋上弹了一下，悠悠道:“那是上仙素女，王母娘娘可不是能随随便便能见到的。”
　　我闻言一愣，连忙跟上他的脚步，好奇地问:“可是你方才称她娘娘诶，难道她的神职比你高吗？”
　　“理论上是这样，素女是上古的神，论资历是比我老，只是我们的职责并不相同，所以并无可比性，称她娘娘不过以示尊敬罢了。”沈怀清说。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觉天界这淌水可比我想象的深多了。
　　眼下也不知道又走到了什么地方，四周的景物好像有些不一样了，殿宇少了许多，同刚进南天门的排布不甚一样，这里的布置明显“清淡”了许多。
　　也是，天界诸神汇聚之地，怎么样也得讲究个排面，太简陋了也着实没颜面，表面做足了功夫，里面就不需要怎么雕琢了，毕竟天界过于奢华难免落人口舌。
　　我对自己的这番见解甚是满意，若是角木知道我刚一上天便能有这样的觉悟，一定会惊讶地合不拢嘴。想到这里我不禁嘴角一扬，抬起头背着手雄赳赳地走起路来，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
　　沈怀清莫名其妙地扫了我一眼，疑惑我这股突如其来的自信是哪里来的。
　　走了不多时，沈怀清终于停下了脚步，我抬眸一看，眼前赫然是一座朱甍碧瓦的楼阁，正对头的牌匾上写着三个烫金大字:琅嬛阁。
　　“这……这里好像是天界藏书的地方吧？”我指着楼阁说。
　　沈怀清点点头，侧眸看着我嘱咐道:“你在这里等我，不许乱跑，我去去就来。”
　　说罢便一步踏上了台阶，我见他与守阁的侍卫交谈了几句，便推门走进去了。
　　我闲来无事，便百无聊赖地左看看右瞅瞅，无意间看到了楼前金柱上雕刻的腾龙，不禁就想到了今日才同我分别的角木。
　　看角木的架势似乎是要出远门，他去哪里了呢？去做什么了呢？会被人当作妖怪欺负吗？
　　琅嬛阁四面环水，树木丛生，离其他宫殿都比较远，大约是为了防范失火吧，进入阁内需要上九十九层台阶，还要通过侍卫的准许，守卫极其严格。
　　我乖乖地站在台阶下等着沈怀清，偶尔戏弄一下飞过来的蝴蝶，突然耳边一道传音，我仔细一听，竟是沈怀清。
　　“转身。”
　　我疑惑地转过身回头望去，只见沈怀清不知何时站在了琅嬛阁前的扶桑树后，对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扶桑花洋洋洒洒地缀满了枝头，沈怀清的身影半隐在树后，我一时间看得有些不真切。
　　奇怪，那厮不是才进琅嬛阁没多久吗？什么时候出来的……
　　我犹豫了一下，抬脚欲走，还没迈出半步，便被一只手抓住了肩膀。
　　“不是告诉你不许乱跑么。”
　　是沈怀清的声音，我转过身莫名其妙：“你怎么在这里？那那个……咦？”
　　一转身的功夫，树下的身影居然不见了，我揉了揉眼睛，怀疑方才是自己看错了。
　　沈怀清顺着我的方向看了看，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走吧。”沈怀清说。
　　我点点头，跟着沈怀清离开了。
　　方才一晃神，本来头脑不甚清醒的我居然明朗了许多，跟着沈怀清的步伐也轻快了些。
　　“我们现在去哪儿？”我眨眨眼睛看着沈怀清问道。
　　后者面无表情:“去凡间。”
　　我讶然:“这么快吗？”
　　“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在七夕之前到凡间。”沈怀清点点头。
　　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补充道:“可是离七夕还有足足三个月呢。”
　　沈怀清闻言终于偏头看向我，只不过眼神似乎不太友善……
　　“我们目前为止已经在天界待了两个时辰了，你觉得呢”
　　两个时辰，也就是凡间的两个月。
　　我闻言立刻闭上嘴不敢再多问，闷头跟着沈怀清七绕八拐。
　　快到南天门的时候，沈怀清突然停了下来，我好奇地抬起头，见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即缓缓道:“方才我去琅嬛阁，将你的名字添入了我座下，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散仙了。”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真、真的吗？我现在……是正神了？”
　　“当然不是。”沈怀清无情地戳破了我的幻想。
　　我撇下嘴，委屈巴巴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你现在是天界的一员了，相当于有了一个正式的户籍，只是还不是正神，封神的权力在天帝手中，我并不能自作主张。”沈怀清耐心地解释。
　　“哦……”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沈怀清已经走出了南天门，准备腾云下凡了，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福至心灵，甫一想起，便已经说出了口:
　　“可是我根本没有名字啊！”
　　沈怀清闻言脚步一顿，缓缓地转过身，看着我一字一顿道:“江上扁舟停画桨，云间一笑濯尘缨，本神今日赐名于你，单字一个缨。”
　　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从沈怀清那双似深井般幽深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波动，如同秋日里万丈深渊中的一剪水帘。那双瞳孔似乎是在克制，又似乎在隐藏，总也不肯将它的全部光亮和锋芒全部展现。
　　我的记性很差，总是忘记很多事情，甚至包括自己的生辰，可不知为什么，我总是隐隐觉得现在的这一幕，我能铭记好多好多年。
　　“从今往后，便唤你阿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