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跑路之后（快穿）》咸鱼蘸酱

4、权臣的白月光4

　　夏天的时候，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忠勇侯府世子班师回朝了！
　　忠勇侯府是大周最有名的老牌世家，一直以来，忠勇侯府只终于陛下、为陛下开疆拓土，老忠勇侯的嫡女、现任忠勇侯的妹妹，还是当今圣上的原配妻子。
　　陛下刚即位那几年，边疆不稳、戎狄屡屡侵犯，忠勇侯世子早早地去了边关驻守，如今班师回朝，称得上一大喜事！

　　听到消息的时候，唐媛正在执政殿为皇帝亲手研墨，前几日大皇兄为她送来了一方李墨，她借花献佛，拿来讨皇帝欢心了。
　　常言道，黄金易得，李墨难求。说的就是这种墨。
　　皇帝怜她体弱，多次劝说想让唐媛去一旁歇着，把这研墨的活交给下人。
　　唐媛难得地小小反抗了一番皇帝，据守砚台，坚持要自己一点一点研磨。
　　“皇上，忠勇侯世子回来了。”
　　听到消息，皇帝首先是大喜，一连道了三个“好”字，然后给忠勇侯府赐下了一大堆东西。
　　“传令下去，朕欲为世子接风洗尘，将于明日在宫中举办洗尘宴。”
　　说起来，忠勇侯世子曲无忧还是满宁公主唐媛的表哥。
　　在满宁公主的记忆中，她对这位表哥的印象不太深，只在幼时、她的母后还在时见过。
　　那时还是个小包子的曲无忧很喜欢往她母后身边蹭。
　　有一天，个子小小的曲无忧，拉着她母后的手晃了晃，奶声奶气地说：“姨姨，姨姨，等表妹长大了，你把表妹嫁与无忧好不好？”
　　温柔娴雅的先皇后牵着刚睡醒、睡眼惺忪的满宁公主，看着这个一脸正色的小家伙失笑不已，顺着他的话问道：“无忧为何想娶媛儿啊？”
　　年方十岁的曲无忧少年老成，他拍了拍自己尚且淡薄的胸膛：“因为表妹太可怜了，我想照顾表妹一辈子。”
　　“那说好了，无忧要一辈子照顾媛儿、一直一直哦。”
　　“一直一直！”
　　只是还未等他的诺言实现，边境兵祸，他跟随父亲一道出征，一区便是十载。
　　如今归来，早已是物是人非。

　　曲无忧回到京城，只来得及卸了身上的甲胄，宫中的人就带来了皇帝的赏赐与旨意。
　　“好儿子，出息了。”忠勇侯爽朗地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曲无忧吃痛，忙捂着肩膀躲开了他爹的熊掌。
　　“侯爷。”忠勇侯夫人也是无奈地劝了一声。
　　作为家里的一根独苗，曲无忧也是被家里千娇万宠养大的，虽说这几年去边境历练了一番，武艺见长，但也比不上他爹那几十年功力的“铁砂掌”。
　　忠勇侯冲曲无忧吹胡子瞪眼：“我忠勇侯府养大的儿郎，身板这么弱怎么行？从明日开始，你每天早起陪我练一个时辰的枪。”
　　曲无忧愤愤不平，他这身板要是算弱，那其他同龄人的算什么？纸糊的吗？
　　但在忠勇侯的武力镇压下，曲无忧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闷闷答了一声“哦”。
　　忠勇侯夫人看着丈夫又要开始折腾起儿子，忙开口道：“无忧才刚从边境回来，一路快马加鞭的，你不得让他好好休息几日吗？”
　　“就是。”曲无忧附和道。
　　“你！”忠勇侯作势又要揍儿子，被侯夫人一把拦下：“你看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哎呀儿子不是用打的……”
　　逃过一劫的曲无忧在侯夫人背后冲忠勇侯露出了一个鬼脸。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闹腾完了，父子俩开始说起正事。
　　“父亲，姨姨她……”曲无忧开口首先问的是先皇后的事情。
　　当年他们去边关不久，京城便传来先皇后的死讯，作为娘家人，他们远在边关、无法回京，最后甚至连先皇后的最后一面都无缘得见。
　　至今，已有十年。
　　想起妹妹，忠勇侯也是一声轻叹，难得显露出了一把铁汉柔情：“哪有什么病逝，不过是后宫倾轧。”
　　曲无忧“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双拳紧握：“父亲你告诉我，是谁这么大胆子？”
　　忠勇侯低声呵斥曲无忧：“坐下，成何体统。”
　　“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妃嫔，圣上早已把她、连同她的家族一并处理了，”说到这里，忠勇侯轻哼一声，“要是等你动手，黄花菜早就凉透了。”
　　一贯跳脱的曲无忧也陷入了沉默。
　　幼时，待他最好的就是姨姨。父亲教导他的方式只有简单粗暴的“打一顿”，母亲对他一味溺爱，只盼着他荣华一世，只有姨姨，会教他诗书礼仪、会给他讲这世间的道理。
　　那时候，姨姨持卷轻声给他讲着孟母三迁的故事，表妹就趴在姨姨的身旁呼呼大睡。
　　一晃竟已十年。
　　“我去看看表妹。”说完他起身想进宫去。
　　“小兔崽子给我站住！”忠勇侯叫住了他，心道这真是个不让人省半点心的孽子，“你要见媛儿，明日宴会上见也不迟，现在贸贸然过去，像什么样子。”
　　这话说动了曲无忧，他最后还是放弃了进宫的计划，打算明天宴会之后与阔别十年的表妹好好聊聊。
　　也不知道……表妹还记不记得他。

　　此时的芳华殿里，宫人们已经开始准备唐媛明日的出行了。
　　衣裙、首饰、药物、扇子、汗巾等物被宫人们一一整理好，只等明日带到宴会上去。
　　这场洗尘宴上，有一个对于唐媛而言，非常重要的事件。
　　忠勇侯世子的洗尘宴，京中凡是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参加，身为状元郎、公主试讲的男主蔺楚也不例外。
　　只是，在这场宴会之上，他会受到刁难。
　　唐媛要做的，就是像满宁公主做的那样，为蔺楚解围。
　　宫人为她挑选衣裙的时候，唐媛特意上去看了一眼。人靠衣装，明天既然是要大出风头、在男主心中留下深刻印象，那这装备就不能差了。
　　666也跟着做起了唐媛的狗头军师，一会儿惊呼“这件白色的好仙，和男主明天的衣服好配”，一会儿又嚷嚷着“选藏青色的那条吧，攻气十足，谁看谁弯”！
　　唐媛摇头：“我们这是去参加宴会，还是去比美呢？”
　　芳华殿里的宫人站成整齐的两排，一人手里托着一套一群，任由唐媛随意翻看。
　　“这些都是京中云锦楼的大师傅新制的，殿下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珠莲介绍其这些衣裙饰品来，能说的头头是道。
　　唐媛看了一圈，最后选了一条碧纱裙，配着鹅黄色的披帛，行走起来的时候，婷婷袅袅，碧纱裙的裙摆一层一层地漾开，像是青莲出于尘世而不染。
　　珠莲仔细看了看被唐媛选出来的裙子，觉得其上的花纹有些单调：“殿下，这件裙子上只有寥寥几处修了莲纹，不若拿去让绣娘们帮您改改？”一晚上加急赶工一件裙子，应该是来得及的。
　　唐媛制止了她：“不必，就这样吧。”
　　唐媛挑这件裙子，就是力求在蔺楚心中塑造一个小仙女形象，裙子上花纹多了，反倒会落了下乘。

　　第二日傍晚时分，云霞渐次铺开，暖橙色的光温暖着这座屹立千年的帝都。
　　宫中各处掌上了灯，一簇一簇的灯火照亮了夜。
　　宴会厅里，更是灯火通明。
　　唐媛领着一干宫女到的时候，皇帝正在和坐在他右手边第一位的忠勇侯说着话。
　　皇帝和忠勇侯儿时是玩得极好的兄弟，当然这其中有皇帝看上了忠勇侯的妹妹、当年的忠勇侯嫡女的缘故。面对着皇帝的有意亲近与讨好，少年时期的忠勇侯很快就觉得对方和自己趣味相投，引以为知己。
　　皇帝和忠勇侯在忠勇侯府的书房里翻看着书卷，先皇后带着婢女来给哥哥和当时还是五皇子的皇帝送茶水和点心。
　　五皇子生得肖似其母，那是当年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面容如玉的翩翩少年郎接过她递来的茶杯，道一声“多谢妹妹”，少女悄悄红了脸，低下头去不敢看她。
　　不胜娇羞。
　　“媛儿来了。”皇帝高兴地拉过唐媛的手。
　　“父皇，舅舅。”唐媛对着两位长辈行了一礼。
　　“表妹，”曲无忧举着酒杯从忠勇侯身后探出头来，“还记得我吗？我是无忧哥哥，我们幼时见过的，你还说要嫁给我呢。”
　　忠勇侯在桌子底下踹了这个满口胡言的小兔崽子一脚，他这一下可是半分力气都没省。曲无忧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他悄悄揉了揉被踹的地方，在唐媛看不见的角度好一阵呲牙咧嘴。
　　“当然记得，”唐媛面上维持着温和之色，仿佛没看到忠勇侯和曲无忧私底下的小动作，“表哥驻守边关十年，如今凯旋归来，我敬表哥一杯。”
　　说罢她就要去拿桌上的酒杯。
　　“不必！”
　　“慢着！”
　　“别！”
　　皇帝、忠勇侯和曲无忧几乎是同时出声制止了她的行为。
　　曲无忧大步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杯，放得远远的。
　　“表妹身体不好，杯中物还是少沾为妙。”
　　唐媛乖乖点头，听着几位大佛的训诫。
　　666在心里已经笑疯了，这三位一副保护的姿态，怎么这么像母鸡护着小鸡呢。
　　唐媛的座位在左手边第一位，比她的几位皇兄座次还要靠前。
　　这个座位充分体现出了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百官落座，皇帝致辞，饮酒观舞，热闹无比。
　　唐媛端庄地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观赏着宫中乐坊新排出的舞蹈，舞女们一勾手、一旋身，都是风景。唐媛却无心去看这些，她的余光悄悄地注意着男主那边，连对面曲无忧冲她频频递眼神也没有瞧见。

　　蔺楚多饮了几杯酒，觉得有些热，打算去御花园走一走、散散热。
　　他在宴席上见着了与他朝夕相处的满宁公主。
　　私底下的满宁公主善解人意、性子温柔，对待下人大方宽宥，从不恃宠而骄。
　　她从来都知道满宁公主花容月貌，今日一见，更是如此。他的小公主穿着漂亮合体的衣裙，坐在皇帝的下首，与他隔着千山万水，像明月一轮，遥遥挂在天边。
　　身边不知是哪位官员与坐在身侧的熟人讨论着满宁公主：“那是满宁殿下吧。殿下长居后宫，如果今日不是忠勇侯世子的洗尘宴，只怕我们都没有这等眼福。”
　　“可不是，”他身边的人附和道，“忠勇侯世子生得也是极好，还是满宁殿下的表兄。世子与满宁殿下站在一起，就是一对璧人。”
　　蔺楚将面前的杯中物一饮而尽，再次抬眸看向唐媛时，眼神复杂。
　　唐媛注意到他看向这边的目光，对着他盈盈一笑。
　　笑容中竟被他看出了几分疏离。
　　是了，她是大周尊贵的公主殿下、皇帝最宠爱的掌上明珠，这些人口中的忠勇侯世子是她的表兄、簪缨世族从小教养出的好儿郎，而他……
　　他配不上她。
　　原本是想随意走走，在去御花园的一条偏僻小路上，蔺楚看到了一个熟人的身影。是仇家，他皱了皱眉，想要避开。
　　“哟，这不是我们的新科状元吗？怎么一个人在外面？”那人看到了蔺楚，轻佻地开口。正是蔺楚的昔时同窗，也是这次的榜眼方尧。
　　“……”蔺楚转身就走。
　　“站住，”方尧抢先一步拦住了他，上下打量起他，“别以为考上状元、傍上公主就能飞黄腾达了。”
　　“这人呐，总要看清自己的身份，癞蛤蟆始终是瘌□□，你说是不是？蔺楚？”
　　“或者我该叫你……林予安？”
　　蔺楚目光沉沉，笑意早已从他的脸上消失不见。
　　眼前这个人，是唯一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他心有顾忌，做不到对付方尧，只能任由这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对方的冷嘲热讽，这些年来从未少过，他也渐渐习惯了。
　　蔺楚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不过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方尧看着蔺楚这不声不响的哑巴模样，心中想起了蔺楚那个宁死也不肯屈从他的妹妹，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到蔺楚腿后的关节处。
　　蔺楚猝不及防之下，双腿一弯，眼看就要倒下去了。
　　“状元郎，给爷跪下、磕个头吧？”

　　唐媛注意到蔺楚走出了大厅，忙对着皇帝扯了个理由，匆匆出了大厅，远远地跟上了他。
　　见蔺楚被人刁难，对方一言不合就不识好歹地对蔺楚动手、想要蔺楚对他下跪，唐媛心里焦急，她提着裙摆冲了上去，一把推开了方尧。
　　方尧原本背对着唐媛，被她这么一推，身子一歪，摔在了地上，本想怒斥来人，看到唐媛，整个人像被冰水浸过一般，一下就清醒了。
　　“见、见过满宁殿下。”方尧哆哆嗦嗦地行了个礼，心头后悔不已。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他在满宁公主的眼皮子底下欺负了满宁公主的人，想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唐媛目光冷冷地看着方尧，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身后跟来的珠莲和壁荷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惊讶之色。
　　长这么大，殿下一直是优雅从容的。她们这也是头一回见到殿下如此失态的模样，更别提训斥人、对着人喊出“滚”。
　　再看向蔺楚时，两人的目光都有些微的改变。
　　“你怎么样？”唐媛弯下身子、伸出手，想要扶起蔺楚。
　　剧情中，满宁公主帮男主解围的时候，并没有下跪这一茬。唐媛苦恼，希望她没有来得太晚才是。
　　蔺楚抿了抿唇，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女。
　　因着刚刚一阵急速奔跑，唐媛此时面上泛起两团不正常的潮红，原本规规矩矩的钗鬟也有几分乱了，但她此时朝着他伸出手来的模样，就像是下凡的仙女，在他难堪的时候，给予他帮助，想把他从淤泥中拽出来。
　　这是他的殿下。
　　不顾自身救她于水火中的殿下。
　　眼中只有他一个人的殿下。
　　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涌上心头，蔺楚伸出手，做了个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动作。
　　他握住了唐媛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温热的唇碰上了唐媛冰冷的手背，蔺楚的唇齿边溢出了叹息似的一声“殿下”。
　　绯色缠绵、柔软又坚定。
　　他是如此地想把面前的可人儿揉进怀里、揉入骨血，最后却只能轻唤一声“殿下”。
　　“我在。”唐媛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洗过一般的眸子里清澈见底，只看得到蔺楚一个人的影子。
　　这一瞬间，仿佛有什么命中注定的东西，正在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方尧见对方暂时没有和他算账的意思，早就脚底抹油溜了。壁荷上前来，递上一张帕子，打断了两人的对视：“殿下，擦擦汗吧。”
　　蔺楚松开了唐媛的手，顾自爬了起来，闭了闭眼，整理好思绪，再次挂上了浅笑：“在下多谢殿下……美救英雄。”
　　唐媛由着壁荷小心地替她擦起汗，也笑道：“如此大恩，老师是否愿意报答与我？”
　　“不如……以身相许？”唐媛期待地望着他。
　　在这一刹那，蔺楚只觉得，夏夜的蝉鸣、凉风、灯火，面前的一切都离他远了，只有那轮明月，出现在他身前，仿佛他一个伸手，就能揽月长终。
　　多年以后，垂垂老矣的蔺楚无数次地回想起夏夜的这一幕，想起她的眸子从明亮到黯淡，他无数次地懊悔着。
　　——要是当时，他再大胆一点、坚定一点，伸出手去触碰那轮月就好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