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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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考试那天，程奂之是陪着林安阳进了大门的，但是拿着卷子用左手提起笔来，他就放弃了。他是真没学过用左手写字，那所谓的鬼画符就连他自己也辨识不得，更何况人家阅卷官呢？与其辛辛苦苦三天让人说笑，还不如现在就睡个大头觉得了，轻松自在。
反正程奂之也没想过考取什么功名，在朝廷内辛辛苦苦干活。他做着那个仗剑九州的梦，怕是已经睡得死去活不过来了。
他睡了三天走出考场，本以为能看见林安阳如释重负的脸，没想到面前站着的林安阳满脸惨白目光无神，都快没什么活人气了。程奂之当时就怕了，赶紧跑上去拍了拍林安阳的背，关切地说，“不就一个会试么，用得着如此拼命？”
林安阳抬头对程奂之苦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出来。
程奂之觉得，云石镇的孩子们里要是能出一个举人，那就是林安阳，没别人了。他亲眼见过林安阳的刻苦，也知道林安阳比任何人都要坚定的决心。但有些事情不是光刻苦和有决心就能解决一切的。
放榜那天，林安阳没有去，程奂之蹿到拥挤的人群中，把那榜单看了三遍，在红榜的最后一个名字是程羕之，再往上走也没有林安阳的名字。
回去的时候程奂之压根没提榜单的事，还顺手给林安阳带了一只糖凤凰，老大一个，走半路上化了程奂之一手。
林安阳考完试几天脸色都不好看，捏着糖凤凰反而显得安定了些。他弯了弯嘴角，装出无所谓的语气对程奂之说，“没关系，大不了三年后再来。”
但是程奂之知道，三年对于林安阳算是什么。回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思考舒逸云对他说过的话，这样和林安阳天天赖在一起，对林安阳就真的好么？
这真的是友情的表现么？还是因为他怕寂寞所以任性地一直赖着林安阳呢？
楼下开始敲锣打鼓了，程家小少爷的庆祝活动正式开始，越发显得这边林安阳的凄惨。程奂之心里憋得慌，连着叹了两口气都不能将内心的郁闷给叹出来。
“奂之，”林安阳突然喊他，“我们回云石镇吧。”
想来林安阳也不愿再在这里呆下去了，程奂之知道他的心事，自然当机立断的点了头。
这次上路比上次显得干脆许多，两个人都轻装上阵，租了辆还算凑合的马车，选了两匹看上去还行的马，就这样踏上了回家的路。
程奂之还想跟林安阳提一提之前他说过的，要将陆州城周围都游玩一番的这件事，但是话到嘴边，看着林安阳一脸若有所思，就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程奂之长这么大还没有如此看人脸色做事过，他对林安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愧疚感，因此总想补偿他一下，却不知道如何去补偿。
“奂之。”林安阳又喊他。以前林安阳还经常喊他一下大哥，或者连名带姓一起喊他程奂之什么的，最近的喊法却越发亲昵起来，程奂之虽然没觉得不好，但听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心口一酥之类的。
“嗯？”他答应起来跟孙子似的。
“听说这附近有个湖，如果我们去看看吧？”林安阳微微一笑说道。
看着林安阳的笑容，程奂之又有一点发呆。他已经有一阵子没见过林安阳这样轻松的笑容了，一瞬间他又觉得自己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什么都还没发生过的从前。
可在他高兴点头连连称好的时候，却一点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他不知道林安阳在一夜又一夜无法入睡的时候，是怎样迟疑着，却没有敲响程奂之房间的门。他也不知道林安阳在一次又一次听程奂之提起快放榜了的时候，是怎样忍耐着，没有生气抱怨或者情绪失控。
他更不知道林安阳最近看他的目光里多出了什么东西。
他还傻乎乎的以为他们就跟以前一样了，还是那对什么都没有的好兄弟，横行云石镇称霸云石镇，但是却没想到有些东西已经全变了样。
林安阳说的湖名叫瀚云湖，是这附近最有名的一处景色了。云石镇旁边那条河，就是流往这个湖的。程奂之以为林安阳对景色之类的都不上心，一门心思苦读书了，没想到他还能知道这个湖。
因为有名，所以湖边就有一个因湖得名的县城，叫瀚云县。程奂之看着天色不早，就决定先在这里住下，明日再行游玩。当然程奂之的决定，林安阳是不会有异议的。
此时已过了瀚云湖游玩的好时候，客栈也显得空旷，他们俩轻易就要到了好房间，推开窗远远能看见浩瀚的湖泊。暮色降至，程奂之对着远方已经看不清边际的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仿佛这样就能闻到湖水气味一般。他还想伸个懒腰，可是手还没举一办，又放下了。
“你的右手，以后真的没有大碍？”林安阳忍不住问。
“你都问了多少次了。”程奂之笑笑，“再怎么说我也是学武出身的，哪有那么不禁砍，倒是你这小细腿，再碰一次没准真瘸了。”说完他还没心没肺在林安阳腿上摸了一把。这一摸吓得林安阳跟兔子似的往后一跳，落地时候没站稳，直接坐地上了。
看着坐在地上眼神有点发慌的林安阳，程奂之笑得更大声，“安阳，你这样，你这样还真像咱们小时候捉弄的小兔子。”
他们小时候捉弄的小兔子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大多都烤得金黄落入了程奂之的肠胃。林安阳自嘲地笑了，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却是什么也没说。
晚餐他们吃的是瀚云湖内特产的鱼类，程奂之把鱼肚皮上的肉都捡了去，看见林安阳在细细的吐鱼刺又觉得不好意思，但是下了肚子的东西是没法吐出来的，所以程奂之只好偷偷把桌上剩下的那几块绿豆糕往林安阳那边推了推。林安阳发现了，抬头对他微微一笑，仍是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他们泛舟湖上，程奂之执一边浆林安阳执另一边，显然程奂之的力气比林安阳大一些，就算他的右手还是吃不上劲。两边力道不均匀，让小船在湖中连着转了好几个圈子。入秋未久，天气还很炎热，周围湖水映着阳光碧波荡漾，让他们更加头晕。程奂之首先放下浆来躺倒在小船内，摇摇晃晃的船就好像幼时的摇篮，不多时他就困了，眼睛不知不觉的就合在一起。
可等他再醒过来，自己已经到了他们想去的那个湖心小岛。林安阳在湖边洗手，程奂之可以看见林安阳掌心通红，似乎是废了不少力气才划过来的。他心中突然有些异样的温暖，却不知道该不该跟林安阳说一声谢，林安阳却已经站在湖心岛的小路口，回头等他了。
程奂之就算再迟钝，也觉得林安阳对他好像不太一样了。以前林安阳是一直跟着他没错，但他以前是这样温柔的人么？
回想一下，以前的林安阳，似乎是一门心思苦读书去了，书呆子一个，哪里来得温柔不温柔。现在就不一样了，一次考砸或许能让他看开一些，让他明白读书也没那么多用。就这样轻易的，程奂之给林安阳的改变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至少他觉得非常合理。
再想到林安阳以后就不会借口读书不理他，借口读书不陪他练剑，借口读书不陪他游玩，程奂之就觉得一阵兴奋，总觉得明天比今天更美好，于是连笑容都显得格外灿烂些。
可他却不知道，自己根本猜错了答案。
而林安阳今天却格外沉默。
湖心的小岛上也有凉亭，两个人玩累了上去歇歇。周围有卖本地甜梨的，程奂之掏钱买了几个，啃着也当解渴了。
“好像没你家后院结的苹果好吃。”程奂之这样评价。
“那是因为结得少。”林安阳一语中的。不只是因为结得少，而且不熟的林安阳不许他摘，等苹果长成的季节，程奂之总是在树下逡巡来徘徊去，都快成盯着鸡的黄鼠狼了。
你说一个程家少爷，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为什么总盯着林家后院的苹果呢？这件事连程奂之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吃着林安阳递上来的东西，就连心情都觉得畅快些。
而这样的心情，又是什么呢？
粗枝大叶如程奂之，自然不会想追根究底查明真相的。此刻他想起了这个时候该长苹果的那棵树，又想起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岚山做了一件大事的舒逸云，接着想起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怎么死活就不肯回来的他师父，接着他略有怅然地抬头看天空漂浮的大朵白云，然后满怀心事的“咔嘣”了一口甜梨。
沁甜的汁液充斥嘴间，程奂之觉得心情也格外好了起来。
没心没肺如程奂之，此时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和林安阳都没考中举人而程羕之考上了，更没有注意今天下午林安阳总是对着他微笑，却没说几句话。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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