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面荷风》珩之影

4、第四章 惊鸿面

　　“这布达拉宫这么多年也没变啊！跟图片里一模一样。”她伸伸懒腰，从凳子上站起，流苏的裙摆划过仓英嘉措的指尖。

　　“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仙啊，说了这么多遍，你烦不烦啊。”仓英嘉措一脸不信任。

　　“喂，我很厉害的，你有什么愿望，我都可以满足你。”

　　她就那样坐在床上，满脸骄傲。仓英嘉措闭上眼，双手合十，将挂在腕上的念珠挑起，旁若无人念起了经。

　　“你不信吗。”她随手一挥，桌子上便堆满了金银珠宝。

　　而他目不斜视，只是淡淡地回复“我已摒弃尘俗，世俗之人所喜所愿，我皆无欲无求。”

　　“呆子还真是呆子。”翻了个白眼后她转身隐于画中。

　　初升的朝阳吞噬了黑暗，将第一缕阳光洒入布达拉宫，画中人映着日光，一如初见。

　　仓英嘉措摇了摇头起了身，将画挂起，看着思索半天。才转身推门去做早课。

　　门口早就等着一众经师，围着他叽叽喳喳个不停。

　　“上师，昨日，你怎能随意取下那画作。”

　　“你可知道这布达拉宫每个地方都是有考究的。”

　　“还请上师把画速速归还。”

　　他停下了脚步，回头，清俊的脸上没有半分笑容，以往的随意也消逝殆尽。

　　“这布达拉宫都是我的，一副画而已，难道我还碰不得吗？”这几月的困束，终经此释放。仓英嘉措一直都知道他只是一个傀儡，一个第巴为了控制西藏的棋子。

　　甩袖离去，抛开身后的人群。

　　在布达拉宫后有一棵大树，树干粗壮，怕是有几百年的寿命了，树枝上净是藏民们用来祈福的经幡，长长的从树枝上垂下来，上面写满了对于未来的期盼。

　　“望家里平安，长乐，扎西多吉。”

　　“希望可以在今年寻得有情人，革桑阿坝”

　　仓英嘉措看着一条条朴实无华的心愿，内心里净是暖意，曾几何时他也是如此，渴望着阿妈阿爸安乐，还有他的仁增旺姆……可如今，一切皆成泡沫。

　　恍惚间，他却看到了一熟悉的东西，一个木牌，翻过来看见了自己熟悉的字迹。是仁增旺姆，竟然是她！

　　“希望可以再见到你，仁增旺姆。”

　　她怎会来拉萨，仓英嘉措无法平静自己激动的心情，他的手颤抖着，连那小小的木牌也握不紧。就连那凛冽的寒风他也感到阵阵暖意。

　　藏历正月十五是藏族一年一度的酥油花灯节，每当这时善男信女们就会点上五彩酥油雕塑成的花鸟鱼虫和人物形象的花灯。跳神者身穿绣袍，脸戴面具，在藏式喇叭、唢呐、牛皮鼓和锣鼓的伴奏下，边舞边歌，以示欢庆。就来庄严的布达拉宫内也染上了节日的欢庆气息。

　　“呆子，你这是在干什么。”画中女子在一旁问道。

　　仓英嘉措早已不以为意，自那日将她带回，他便发现她只有每日太阳落山后才会从画中飘出，而太阳一升她又会变回。每日还净会说些听不懂的话。

　　“你安静的待在这，我要出去一趟。”仓英嘉措褪去袈裟换上了自己的便装，收拾好包裹就准备推门出去。

　　“你要出门，呆子你疯了啊。”她拽住了他的衣角一脸的惊讶。

　　“是，今晚我要出去。”未给她解释，就准备离开。

　　“今晚可是酥油花灯节啊，带上我呗。”既然他不想说那也就不强迫了，可她实在是很想出去，一双眼眨啊眨，就那样看着他。

　　他无奈地抿着嘴唇，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语气放缓“你乖，我真的有事。”

　　“我不，你要不想带我去，我就一直拽着你，你也别想去。哼！”她眼一闭，顺势坐到了地上，就那样拽着他。

　　仓英嘉措走也走不得，推也推不得，“罢了”，叹了口气，终还是同意了。

　　出了布达拉宫，到处都张灯结彩，竟比白日里还要繁华。

　　仓英嘉措的手心冒着汗，紧紧攥着那个小木牌，借着灯火微阑翻过木牌看着背面的小字。

　　“衮钦若见，花灯节布达拉宫后龙王潭见。旺姆。”

　　那几个小小的字，仓英嘉措已经抚摸了无数次。仁增旺姆，他的姑娘来找他了。

　　怀里的画轴不满他的发呆出声催促。

　　“呆子，别发呆了，快把我放出来，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记得日出前回来这啊。”

　　夜已深，龙王潭边的集聚早已散去，只剩下一潭面的花灯，在幽幽水中星星点点。仓英嘉措默然伤神，他未看到那个期盼已久的身影，难道还是来迟了。低着头看那莹莹月色衬着点点灯光，粼波荡漾，思绪万千。

　　“协加衮钦！”

　　听见呼唤的仓英嘉措猛然回头，看着一人慢慢从阴影里显现。红肿的眼睛还带着泪光，多日不见的思念之情，就如洪水一般侵涌而出。

　　仓英嘉措奔向她，将她狠狠搂入怀中，像是自己的骨血要与本体融合，那样用力。

　　“协加衮钦，你……好吗？”

　　他的千言万语如鲠在喉，此刻连半句也吐露不出。

　　“我很好，旺姆你呢？”将她板正，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心疼不已。

　　“为什呢要哭。”他一遍遍摩挲她的眼，那个如漫天星辰的双眼。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她的声音颤抖着。

　　“我知道我来晚了，旺姆，原谅我。”仓英嘉措的歉意无法宣泄，只想也只能再次抱紧她，月亮红着脸躲入云层。

　　相聚时短，分别时长。

　　“旺姆，你且在此安顿，我今晚还会来看你。”仓英嘉措安慰着她，用手顺着她的长发。

　　“好。”此时的她乖巧的吓人。

　　可仓英嘉措来不及多想，日出之前他必须回去。

　　紧赶慢赶到了与画中仙约定的地方，却发现她不在此处，难道她已经回去了？这时太阳已经完全升到地平线以上。仓英嘉措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得展开画轴查看，空无一物，她没有回来！

　　阳光不断侵蚀着大地，无措时环顾四周猛然看见一身影蜷伏在树干之后，仓英嘉措慢慢靠近，果然是她。只见她努力将自己缩在树干所遮盖住的小小阴影之下，胳膊紧抱住大腿，蜷成一小团，而她裸露在外的手像被灼伤一般的焦红，一言不发地解开袍子，为她遮住阳光。

　　她抬头看着他，他看着她的皮肤在阴影里慢慢恢复如昔。

　　“你来了，呆子。”

　　“嗯。”

　　虽只有一字，却令人心安。展开画卷，她跃了进去，在消失的瞬间他第一次听见她叫了他的名字。

　　“仓英嘉措，我知道你的一生。”

　　抛出了那句话后，画中仙就不再言语。那时时间紧迫仓英嘉措也无从追问。只待是闲暇时思起，猛觉心惊。

　　但又安慰自己，画中仙连自己都无法保护又怎会知晓他的未来，思及至此，才心有宽慰。

　　放下心后，仓英嘉措每日白天在布达拉宫诵经研佛，夜深便偷溜出宫私会仁增旺姆。那日他依旧如往日，褪去袈裟换上常服，画中仙喝着酥油茶在一旁不言语，可神色却闪烁不安，像是思索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小心点，呆子。”

　　自那日画中仙便不再和他说话，今到是头一回。

　　“你可算是原谅我了。”

　　她冷哼一声“我只是怕你这么早就死了不符合历史。”

　　话音刚落，她就抿住了嘴，一副说了不该说的话的样子。

　　“历史，什么是历史？”

　　“没什么，我乱说的，你快走吧，该来不及了。”

　　仓英嘉措想来她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整天说的净是废话，也就没在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