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科举日常(穿书)》希闵

36、白雪清词出坐间

　　兴泰十八年的平州乡试，注定为后世称道，也为平州格局的改变埋下伏笔。

　　出榜那日，州衙外头人山人海，端的是一片繁华盛景。

　　许楚楚见许霖把握十足，本想带他到州衙外寻一酒楼等待消息。

　　许霖固执拒绝。他这样说道：

　　“外面人多口杂，我们还是守在茶馆吧。”

　　人多口杂？许霖一个读书人自是不怕的，多是为许楚楚这个闺中女子考量才拒绝。

　　许楚楚取出一团衣裳，示意他自己能扮成男子，晃着脑袋刚想和许霖争取一番，只见他眼眸盯向自己空荡荡的耳垂，似有杀气。

　　许楚楚连忙收回手捂住耳朵。

　　她眼中不无埋怨，怪他用穿耳洞威胁自己。

　　却见许霖伸出手，似是孩童嬉闹般，在她额前轻弹一下。

　　“你要听话。”

　　他轻柔的嗓音响在耳边。

　　许楚楚捂住额头，怒瞪他一回，只把他当□□玩闹的少年，本想板着脸朝他发脾气，可许霖更快地捂住右手腕。

　　“我手还疼着呢。”他软软道。

　　许楚楚无声叹口气，心知自己一副孩提模样没什么杀伤力，这孩子，当真越来越任性顽皮。

　　她佯作生气，转身回了屋。

　　即便不回头，也知身后有人期期艾艾看着自己背影。

　　许楚楚嘴角忍不住勾起轻微弧度，她回屋拎起针线绷子，转过身，又是一副冷冷的面孔。

　　瞧得许霖心尖颤，生怕自己若有若无的试探引来不好的结果。

　　他眼中水波漾漾，故意展现自己瘦削清俊的模样。

　　见少年这般可怜，许楚楚眼底的生冷旋即转柔。

　　她把针线绷子往桌上丢去，硬声道：

　　“出榜后应酬会多上许多，你且莫给我丢人。”

　　许楚楚手上动作不慢，拿着软尺飞快记下许霖尺寸。

　　尺寸本也能一眼估出，只许霖个子窜得快，过些天就得重新量一遍。

　　才不会给你丢人呢。

　　许霖见她这般举措，自是明白她并未生气。

　　他眼角微弯，爽朗地笑起来。

　　微笑的眼里亮晶晶，好似有星辰。

　　***

　　兄妹俩不过在茶馆耽误一会儿，州衙外头已然开始布榜。

　　榜单从最后一名开始公布。

　　杏黄色榜单上朱红洒金的字体错落排列。

　　天公作美，阳光下，那些名字一个个仿佛闪烁着金光，意味着未来灿烂的人生。

　　不同于童生出榜时的吵闹，乡试举人出榜时，全场寂静，生怕一个趔趄把本该属于自己的福运驱走，又怕得罪一位将来的官老爷。

　　名单还是不疾不徐地向前翻滚。

　　亲来看榜的读书人几乎屏住呼吸，翘首以待。

　　贺屈、曲悟……胡先！

　　清平县同乡人略松口气，还以为这回清平县或将颗粒无收，好在有个排名第二十八的胡秀才。

　　哦不，如今应当是胡举人了。

　　全平州几百县城，此次只取五十八位举人，又不是清平县人才大出之年，能有一个已算不错。

　　看到自家名字的早已陷入狂喜，没找到名字的心还七上八下、不知所落。

　　快到榜首了！

　　有人自知实力不敌，根本不敢期待榜首，找不到自己名字后便转身离去。

　　连茶馆派来查探消息的店小二都不由有些颓丧。

　　自家主子，总不能得个榜首吧。

　　他埋头苦思，寻摸着稍后回去该如何禀报才能让主子开心些。

　　自然也就没能注意到身旁人的屏气凝神。

　　清平县，林平！

　　清平县，许霖！

　　清平县的读书人一次性占据前两名！

　　清平县、甚至是临阳府的人皆发出一阵不可思议的惊呼。

　　粘贴榜单的人早已离去，现场顿时陷入狂欢。

　　“许举人在哪儿？林举人在哪儿？”

　　不乏榜下捉婿或想拉关系的到处询问着。

　　可他们注定失望。

　　现场无一应答，很明显，这两人皆未来到现场。

　　还是店小二恍惚听到有人高呼自家主子的名字，才困惑地张望着声源处。

　　“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在说许霖？”

　　他震惊地拉过身旁人，有些疑惑。

　　那人似乎是饱受打击的模样，听他这般问，并不回答，只是拿手指指榜首的位置。

　　莫非？

　　店小二霎时浑身充满动力，拿出提茶壶的力气冲进人群前排，仔细观摩着榜首。

　　那名字好似在阳光下散发着金光，店小二的眼睛被刺的有些恍惚。

　　先是大惊，后是大喜。

　　他不用想安慰主子的话了！

　　店小二觉得自己鼻子有点酸，却又相当自豪。

　　自家主子，也是官老爷了呢。

　　他不屑地看过那些扎堆讨论许举人、林举人的好事之徒，直奔送喜报的差役处。

　　高声道：“我知道许举人住哪儿！”

　　店小二，头一回受到如此多人瞩目，他不慌不忙，既谦逊又自得，摆足了架子。

　　即便兴奋得头晕，他也得摆出个有教养的模样来。

　　知道许举人的店小二随即被团团围住，谁也没注意到，人群外阴暗的角落处，有一衣着普通的读书子弟震颤着后退几步。

　　眼瞳里，满是不可置信。

　　此人不是杜月儿，又是谁？

　　她本想乔装打扮前来平州查探消息，顺便也想着能不能偶遇太监许霖派来的寻妹人马。

　　可她现在看见了什么？

　　许霖的来处她不知，但许楚楚一家的坟墓，分明就葬在清平县。

　　而此刻，榜首字迹分明，金红色的字眼压得她眼中一片血红。

　　清平县，许霖，第一名！

　　杜月儿抓着自己头发，若非顾及市井人多口杂，她早就承受不住地瘫倒在地。

　　为什么许霖那个太监也能考上举人，还是第一名？

　　她重生而来的靠山没有了，前世的夫君也对她大不如前，她何苦来哉？

　　杜月儿眼中闪烁着泪光，眼里满是对命运不公的怨愤和对未来的恐惧。

　　她隐在粥棚遮阳的角落，慢慢排解自己的不甘。

　　直到，一只宽阔的手掌搭上她的肩膀。

　　杜月儿下意识回头，只见一身锦衣打扮的小厮笑看着她。

　　她忙低下头擦拭脸颊，装出一副拭汗的模样，好掩饰自己在集市不合时宜的脆弱。

　　“这天，可太热了。”

　　小厮亦不打断她，只静静看着。

　　待她收拾干净，才恭声道：

　　“杜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杜月儿一时不解，她虽有意结交有才华的读书人，但到底家中杂活甚多，没法接触更上等级的士族子弟。

　　连小厮也能身着锦衣，是哪家公子？

　　她这样想着，也问了出来。

　　小厮眼中的笑意更浓厚了，甚至有些自傲，他从袖中取出一令牌，竖于杜月儿眼前。

　　杜月儿定睛一看，仿若濒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眼中霎时绽出希望之光。

　　正是急于求援的平阳侯府二公子赵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