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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趁欢行入少年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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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众多举子齐聚州学外,等候张卷开考。
稍有些经验的人皆听说过乡试布名之举,此次乡试能否得中,参考乡试前两场的优异名单便能做到大致心中有数。
乡试时辰不好耽搁。
举子们一如第一天般经过搜身入内,才看见考试大院内张贴的榜单。
其上错落罗列数百人,用撒金粉的墨书写出来,在天光下夺目非常。
叫人忍不住停下去看。
看见自己名字的心中欢喜,没寻见名字的脸色灰白,不少人都会受到名单影响,依旧能沉下心答卷的只在少数。
却不知,这亦是乡试一环,考验的正是举子心性。
有人见自己名列其中,不由大喜过望,又好奇谁得了首场第一,便昂头朝榜首看去。
谁都知道抄录名单的惯例,历来都是将名次从高到低排。
只见大红榜纸上一道金色的名字高挂其上,正是“赵朗风”三个大字。
赵朗风之名,平州谁人不识?
果真还是出身士族的贵公子厉害,不少人心存叹惋,暗自鼓劲。
亦有善趋炎附势之人守在门口,专等赵朗风前来,恭维几句场面话,以求结个面子人情。
守门的差役不阻止他们,偶有学官路过也只是匆匆扫上一眼作罢。
还是即将开考了,才有人匆忙赶来。
一副小厮打扮,只连忙告罪道:“平阳侯府二公子因身染风寒在家休养,特请州学为诸位举子加餐,预祝诸位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小厮的话引起轩然大波。
众人既是兴奋、又是着急,兴奋走了个劲敌,又着急时间不多,慌忙赶往自己的号房。
人群中,有人不禁为赵朗风的广阔胸襟而感慨,“这位二公子果真是个慷慨有学之士。”
抬头恍惚间瞧见周边二人不约而同地皱眉,略有些不解。
难道他说错了吗?举子疑惑地向号房走去。
错过了他身后许霖的满脸冷漠,林平眼中透露的不屑与鄙夷。
许霖是根本不在乎赵朗风的小人做派。
至于林平则在心中腹诽,明明是他病重不能来,在府里大发脾气,偏偏还要做好人。
戏精林平表示:啧,戏多还假,好想吐。
***
旁人如何都与许霖无关,此刻他在参与乡试,便应专心致志全力以赴。
他在红榜名单中找到自己名字后,不耽搁一点时间地往号房走去。
第二场考的是诗词与杂文。
诗词考校韵律、才气,杂文考校经文理解、作文能力。
第一场考察的内容多在于考生基础功底、记忆能力和书写能力,直到第二场,考试难度直线上升,也开始真正向考生展开士族阶层的大门。
诗词题为【酒林贺春】。意在引导学生由景及情,思考社稷千秋,鼓吹王朝功德。
不是不可以针砭时弊,只是乡试取中的答卷需要呈给圣人,须得注意言辞谦和温顺。
此类诗词许霖常作练习,稍微修改便能填到答卷上。
许霖心中清楚,自己才华不在诗词歌赋上,作不出辞藻华丽之句,只能于诗词用意多下功夫。
再翻看杂文题目,见到熟悉的字眼,许霖松下一口气。
杂文最怕遇到自己没见过的经文,届时不仅需要浪费大量功夫回忆出处,还有偏题的危险。
接下来的时间许霖开始构思着笔,赶在第二天顺利写完。
第三场考察的则是算学和时务策论。
算学历来都是许霖极为擅长之科目,许霖不过稍加思量,有意在稿纸上留下些许痕迹,才把那些一眼就能望出的答案誊写在答卷上。
今年的时务策论比较有意思,分作两题,一者着眼大,一者切入点小。
前者询问一州之长的防灾措施,后者问同僚违法的应对举措。
防灾措施不消多说,平州诸多学子都曾重点攻克过这一问题,但能写是一回事,如何写得出色又是另一回事。
好在许霖曾历经底层辛苦,亦见识过上层阶级醉生梦死、睥睨大权的样子,和其他举子比较,自有他独到的优势。
至于后一问,许霖眉头微皱,他甚至觉得这道题可能是考官夹带私货,和之前中正平和的题目比起来,它实在显得太过偏门奇特。
既是夹带私货,那许霖便需要好生考虑考官们希冀看到的回答。
他微微皱眉,已然有了主意。
笔尖在纸上划过,时间亦从考生手心偷偷溜走。
转眼间,第九天过去,乡试落下帷幕。
许霖抱着行囊,稳步走出考场。
连日疲累赶考,即便尽力保持作息,他眼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布上几缕血丝。
少年人正是拔高抽条的时节,不仅喉咙沙哑,连嘴唇边都稀稀疏疏冒出一排软软的清嫩胡茬。
许霖虽衣衫落拓,却也独有少年的意气风发,高高瘦瘦地站在那儿,自能吸引不少目光。
有心人见许霖年纪尚小就能参与乡试,觉他未来前途不小,欲要上前搭讪。
许霖淡淡避开,目不转睛地走向小角落。
角落里正有一小小少年依偎在桌上,昏昏欲睡,似乎很是疲累。
“楚楚,我考完了,咱们回家吧。”少年对着角落里的小少年如是说道。
许楚楚没料到他出来得这么快,正伏在桌上补眠,听他如此说,连忙起身。
却还是带着些初醒的懵懂。
任由许霖拉着她手慢慢向人群外走去。
一高一矮的影子映在路旁水洼里,倒影里闪烁着灯笼细碎的暖光,蓦地让乡试科考现场染上几分温暖。
读书人摇头晃脑,有感而发,“朱门羡少年,何以叙生平”。
转过头满脸艰涩地盯着乡试考场朱红色的大门。
倒不知,来日得意是谁家?
***
不论许霖这边兄妹俩如何温馨,林平那边又如何壮志凌云,反正平州城的二公子赵朗风,现下定是十分不得意的。
洒青色帷帐里,几经医治才略有好转的赵朗风大发脾气,恨不得把整个房间拆掉。
“出去,都给我出去!”他狠狠地怒吼着。
任谁丢了件手到擒来的荣誉,还要背上倒霉病秧子的称呼,恐怕都不见得能高兴起来。
赵朗风径自发泄着怒气,没注意门外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咚咚——”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
赵朗风崩溃大喊,“滚——”
敲门声只得做停,但很快,赵朗风的房门被打开了。
在他没允准的情况下。
赵朗风既震惊又愤怒,表情狰狞地盯着来人。
一个衣着普通的老人家。
老人的衣裳甚至还没侯府管家鲜亮,可他浑身透着股不容侵犯的气势。
“二公子,你该醒醒了。”他温和地劝哄着,话里话外全是不可拒绝。
赵朗风气势一弱,心知此人必定不凡,他选择示弱,慢慢瘫倒在床上,低落道:“我不敢醒,我怕醒来发现全城的人都在嘲讽我。”
老人笑着摇摇头,“二公子,不论如何您都是平阳侯府嫡出子嗣,怎能容他人嘲讽,您想差了。”
赵朗风面色略有松动,他犹豫道:“可是……”
老人阻止住他未出口的话,谆谆道:“二公子,你且听老夫一句劝,保你风光回京城。”
赵朗风满脸惊色,却又不自觉地期待起来,“你的意思是?”
秋日的风来得巧,细细碎碎遮盖住二人谈话的声音。
只平阳侯府的人皆似度过大劫般,心中松下一口气。
自家二公子总算不乱发脾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赵二公子:易燃易炸毛的二傻子
林平:小心眼爱吐槽的戏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