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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欲为难刻意讨教 ...

  •   二楼雅间的杜月儿并不好受。

      纸条上的问题还在她脑海中盘旋着不肯离去。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纳兰容若的经典名句,她怎会不知道?

      只是不应该啊。不应该这个时空还有人听说过。

      本朝类似明代,但史上从汉朝开始改变。纳兰容若是清朝人,除了她以外居然还有人知道。

      杜月儿眉心紧皱,各类猜想飞速掠过。

      莫非和自己一样,是穿越过来的?可前世她从未发现过此人,几乎一点踪迹都没有。

      还是自己的重生,带来了变数?

      想到这里,杜月儿眉心皱得死紧,一时间心慌起来。

      就连精心策划得来的,和前世情郎的再次会面,都因此而蒙上一层阴影。

      杜月儿垂首站在堂下,失却方才台上的意气风发,显得有些沮丧。

      赵朗风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只高坐在椅子上,仔细打量眼前人。

      杜岳此人,相貌清俊、仪表堂堂,就是个子有点矮;饰物样式独特、品味不俗,但身上那些东西价钱太过便宜。

      赵朗风撇撇嘴,颇有些不屑,平州这儿的乡巴佬能用得起什么好东西。

      明明家境贫寒还出来为士族张目,赵朗风岂能不知杜岳想要什么。

      被富贵迷了眼的读书人,他赵朗风不稀罕。

      还以为见到个好苗子,可惜还是没法入眼。

      赵朗风无趣地甩着洒金折扇,高高在上道:“杜岳是吗?你做的很好,想要什么直接说便是,本公子都会赏你。”

      杜月儿还在怔忡之中,一时间竟没回答他。

      赵朗风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杜月儿本就不如他意,又见杜月儿心不在焉的模样,折扇重重一敲。

      “咚”的一声。

      把愣怔的杜月儿敲醒了。

      却见赵朗风负手起身,毫不留恋地离去。

      冷冷的话语伴着穿堂风吹进,刺进杜月儿骨子里。

      “有什么想要的让人去平州平阳侯府传话就行。本公子有事,先行一步。”

      依旧是骄矜的腔调,但再不是记忆里温柔和善的少年模样。

      杜月儿身形一歪,瘫靠在椅子上。她脸色发白,满眼惊惧。

      他怎会对自己如此冷淡,浑不似前世,拼尽全力讨自己喜欢。

      难道,一切都改变了?

      精心准备的初见就这样消散,杜月儿不甘心,也不敢置信。

      殊不知,前世她是总督太监唯一的妹妹,手握重要秘方,赵朗风心里再不屑,也必须笑着对她欺哄瞒骗。

      而如今她不过是个略有些才华、家境贫困、上不得台面的读书人,这样的人,赵朗风手底下要多少有多少。

      又何必对她和颜悦色呢?

      说起有才华又入他眼的读书人,坐在回平阳侯府马车上的赵朗风,倒是忽地想起一人来。

      马车内传来一声低低的吩咐,“去把林平找来。”

      马车在官道疾行而过,刮起一道沉闷的风。

      ***

      许家茶馆坐落在平州西坊市,由棺材铺改建而成。

      茶馆环境清幽,几年经营下来在这一片人气很旺,能聚集不少读书人畅谈雅事。

      相较于人来人往吵吵闹闹的客栈,许楚楚倒是更喜欢住在这儿。

      于是预先订好乡试那些天州学外的客栈,她见现下离乡试还有段时日,便和许霖一块儿住在茶馆后的小院里。

      许楚楚从自家养的花草中挑了些送来,另挂上几盏墨绘古灯。

      茶雾缭绕,幽香沁人,混着淡淡暖暖的灯光,不必花费许多银钱,茶馆就能显出格调来。

      这日午后,天边烈日高悬,却有一蓝色锦裳书生迈着小步慢慢走近。

      书生看一眼匾额上标明的“许家”,似是得意似是忧愁,高声询问道:“敢问许霖许秀才可在此处?”

      午后不少人喜来茶馆乘凉消食,此时店里坐得满满当当。

      书生的问话过于响亮,足以惊起不少小憩的茶客,但许秀才迟迟不出,想是不在茶馆当中。

      锦裳书生好似认定许秀才就在这茶馆里,直直站在门口,不进不退,生硬挡住进出的人流。

      连累店小二在一旁劝阻不得。

      还是闻讯赶来的掌柜解了围。

      “这位相公所为何事?”掌柜是生意人,见谁都一张笑脸。

      这笑脸丝毫没打动锦裳书生,他肃着张脸,摆读书人的架子,“你且让许霖许秀才出来。”

      似乎担忧掌柜不愿传话,他声音一转,幽幽道:“便说林平,他的昔日好友来访。”

      说到“好友”二字时,林平眼里蓦地刺出毒芒,转瞬又消失不见,叫掌柜误以为是错觉。

      掌柜自然认得自家主人,此时这书生自称主人好友,他只能连忙入内通报。

      且不说许霖听闻后几多愤恨,只谈掌柜离去后,茶馆又新来许多书生。

      这些人或身着锦袍,或腰戴玉佩,一个个趾高气扬,和这茶馆格格不入。

      他们吵吵嚷嚷搅得茶馆不得安宁,偏偏掌柜去了后院,店小二镇不住场。

      “那清平县小三元许霖就住这儿?啧,真是又破又旧。”书生群里突兀蹦出一句嫌弃来。

      一旁看书的茶客闻言,有些烦躁,“茶馆就讲究这个氛围,再说它装潢古雅,哪里就破旧了?”

      那挑剔的书生好似没听见般,矫情地用手捂住口鼻,“咦,什么味儿哦,真难闻。”

      茶客皱眉,重重敲了下茶杯,怒道:“这是茶香懂不懂?你们这些人哪儿来的,装模作样穿得富贵,一个个毫无修养,当真世风日下!”

      茶客是个中年夫子,衣着朴素毫不起眼,又在这般偏僻的茶馆守着,想必不是什么得意人。那些书生自然不怵他,几句不和便与茶客争执起来。

      现场有些混乱不堪,不少人想提前离去,却被守在门口的林平挡住。

      “诸位且先留步,我等不过是听闻茶馆主人素有文才,特来讨教罢了。”

      你们是找茬,而非讨教吧?

      茶客们看出林平的来意,又困于林平人多势众,只能无奈回到座位等待。

      书生越发嚣张,不时点评两句,把茶馆批得一无是处。

      许霖正是在这般乱糟糟的景象中来到前堂。

      他身着一袭蓝色锦裳,下摆袖边皆绣着如意云纹,少年眉目俊朗笑意淡然,午后阳光照到他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一层霞光,越发显得夺目耀眼起来。

      同样是蓝色锦裳,许霖穿起来比林平合适得多。

      许霖冷静含笑、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给不少茶客带来信心,也震住了那群叽叽喳喳的书生。

      唯有林平眼中冷意森然,几乎快要穿透空气,试图冻僵许霖。

      但许霖仍然含笑而立,挺直如松柏。

      林平阴阴盯着许霖身上的蓝色锦裳,咬牙止住怒气,脸上转为一片和煦温文,拱手道:“许贤弟,好久不见。”

      许霖低应一声,日影在他眼中流转,他似有些疑惑,“你是?”

      语调低沉眼神困惑,轻易便能让人相信,许霖从未见过林平。

      也让林平下一句“你手腕上的伤可好些”硬生生卡在喉咙,进退不得。

      头回交锋,许霖胜。

      他也不自傲,仍是谦和静立,笑等林平回应。

      林平立在门边,逆光的脸上透出几许黑沉,他反应倒是快,只道:“想是贤弟贵人多忘事,上回院试你得中魁首,愚兄曾向你恭贺过。”

      许霖脸上并未露出熟稔,反而更添戒备,竟是后退一步道:“你欲何为?”

      你来做什么?少年唇色微白,虚弱又强行戒备。

      这话问得奇,却并不突兀。见许霖面上神色戒备,不少茶客心知,这林平想必来者不善,和许霖关系并不好。

      林平为套近乎挤出的笑脸又是一滞,只能直言来意,“听闻许兄书法卓绝,特来讨教。”

      说完,他得意地看向许霖,等着许霖露出慌乱和错愕。

      但许霖没有,他只是下意识抚向自己的右手腕,目中犹豫。

      林平眼中精光一闪,不等许霖说话便连忙道:“我等诚来讨教,莫非许兄要托词拒绝?”

      生生堵住许霖用借口推脱的法子。

      许霖不豫。

      他眉心微蹙,手腕紧绷,周遭气势都凝固起来。

      林平见许霖这般模样,几乎快要狂笑出声。那般深的伤口,就不信你还不废。

      只见少年人蹙着眉,抬起右手,甩开衣袍,不悦道:“身上这件锦裳是我心爱之物,若要舞文弄墨,我怕弄脏它。只是——”

      许霖抬眸看见林平得意若狂的样子,眼中鄙视之意愈浓,“只是你们诚心求辱,我亦只好让你们如愿以偿。”

      林平的脸彻底黑了,他身旁那些爪牙正欲出声,许霖扬袖示意,很快就有人搬来笔墨纸砚。

      书案拉开距离,许霖静立于桌旁,再次不屑地扫向林平,才深吸一口气。

      馆中一时悄无声息,皆盯着堂中那个少年。

      他右手顺利执笔,手腕微沉。

      林平霎时心中一惊。

      狼毫蘸墨一挥而就,如雪的宣纸上洋洋洒洒落下几个大字。

      似是对自己的字极其自信,许霖将笔随意一掷,转身回到后院,徒留下茶馆众人围观讨论。

      方才许霖在桌上作画,众人只能隔桌远观,如今终于能凑近细看。

      “这字苍劲有力,锋骨傲然,很是不凡。”之前和书生争执的中年茶客抚摸着还未干的墨迹,满脸欣赏,啧啧称赞道。

      书生群里有人不信邪,亦围上一观。

      熟料脸上青青白白几度变幻,一时间竟不敢再说话。

      还是掌柜令人把许霖墨迹装裱挂在堂中,林平才终于见到纸上写了些什么。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谁是君子谁是小人一目了然。

      林平脸色霎时变得铁青,几欲杀人。

      一旁的掌柜还嫌不够,补充道:“林公子,我家主人方才吩咐,他衣裳弄脏了,您得负责赔钱。”

      真是欺人太甚。林平身后的书生涨红着脸,倍感尴尬。

      书生群里有人怒问:“赔多少你说便是,我们林公子怎么可能赔不起?”

      掌柜的有些为难,“三千两。”

      那书生倏地闭嘴。

      林平用看死人的目光瞪着书生,随后冷冷拂袖而去:

      “我们走。”

      当初手腕伤势极深,你的右手怎么可能不废?

      现下你可以伪装强撑,我便等着乡试时看你一个笑话。

      许霖,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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