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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宝芝玉树佳儿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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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清水县。
时过境迁,当年震惊清水县的卖田杀子案落下帷幕。
徐父早已被判处秋后问斩,坟头乱草丛生。
至于曾被牵涉其中的许秀才和王管事,行事逐渐低调起来,常人若不细想,总会有意无意忽略掉他们。
正逢夏日,县学池塘荷叶亭亭,依稀有人站在一旁赏景。
十五岁的许霖个子正在抽条,和两年前比起来,他眉眼清俊气质温和,身量高挑却不显瘦弱,长身玉立于池塘边,叫路人小姑娘脸红心跳。
小姑娘是县学学官家的女儿,手中锦帕精致非常,正欲拿出来拭汗,一时不慎却被风刮走。
锦帕随风飘浮,寄托着姑娘的情思,缓缓落于水面。
姑娘小跑着过来,紧咬下唇,含羞带怯地看向池边那温柔的身影。
他这般温柔,总会乐于帮助我的吧。
姑娘欲语还休,娇滴滴道,“公子,我的锦帕丢了,可否……”
许霖正眼都没瞧她,随口应一声,便抽身离去。
“嗯,我给你让位置,自己捡吧。”
淡漠话语随着远离的脚步声传来。
姑娘再看过去,泪眼朦胧中依稀可见他决绝的背影。
她恨恨地跺跺脚,这人怎的这般不解风情。
简直讨厌死了!
***
许霖急着离开,自是有原因的。
近日学业任务重,许楚楚常来给他送午餐。
而他站在这儿便能看见县学门口来往的身影。
几乎是那碧裙姑娘一出现在门边,许霖就大步迈进欲要为她接下手中饭盒。
至于学官家的女儿?
许霖满脸茫然,手帕掉了不自己想办法捡,喊他做什么?
他径直向许楚楚走去,许楚楚也拎着饭盒停在原地,笑看着他。
方才那一幕许楚楚早看见了。
见到越加清俊的许霖向自己走来,她心中全是欣慰。
他终究摆脱去做太监的命运,也成为一个才学渊博风姿卓然的少年郎。
走在路上,都有小姑娘丢手绢。
就是,略有些不解风情。
那不解风情的人却已然走到眼前,伸着只手不说话。
许楚楚默契地把饭盒递给他,才慢慢随他到凉亭里坐下。
县学来送饭的不多,多数人带了便当在学堂吃。
许霖把饭盒放在桌上,一层层打开。
先是饭前清汤,再是香菇鸡丁、咕咾肉、清炒时蔬并山药炖排骨。
最下面则是一大碗白米饭和一盘酸枣糕。
酸枣去核蒸泥,和上面粉做成一个个小花形状,再在花心用红枣点缀。吃起来酸甜可口,清爽不腻。
许霖拿起碗筷慢慢吃起来,任由许楚楚在耳边碎碎念着。
其实家中早已买了一对夫妇帮忙做杂活,只是二人仍旧习惯亲手做菜。
他口味清淡却更擅长做辣菜,许楚楚无辣不欢却硬生生为他练出手酸甜口的菜肴。
许霖不在乎自己吃的怎么样,只希望许楚楚能吃得开心。
许楚楚则是心疼许霖读书辛苦,从一开始熬补身汤到现在菜品不断,她总担心许霖吃得不够好。
“怎么样?好吃吗?”许楚楚停下碎碎念,偶尔问一句许霖。
许霖自然点头,他眼中闪过温和的光芒,“就是咕咾肉还有些酸。”
“酸?”许楚楚不解,明知许霖爱吃甜,她放了一大把糖呢。
说着便要去尝尝,许霖配合地舀起一勺递到她面前。
许楚楚忙用手帕接住,送到嘴里细品起来。
明明没有一丝酸味,甜的她牙疼。她眉头微皱,控诉地看向许霖。
许霖这才微微挑眉,露出一丝少年人的得意,“就知道你还没吃,一起吃些吧。”
许楚楚刚想抗议,就被许霖的下一句话堵住嘴。
“可别想回去跟周妈说你吃过了。勺子我还没用过,你拿来吃吧。”
她眼中愣怔,自己一做东西就忘记时间,三餐不定是常有的,只是什么时候周妈把这事儿告诉许霖了?
许楚楚愕然,亦有些做贼心虚,忙顺从地拿过勺子慢慢喝汤。
说来也怪,明明许霖在她眼中不过是小孩,但他却总有办法叫自己按他的话去做。
或许是心疼吧,谁叫她不愿在自家小孩眼中看到失望和指责呢。
凉亭下,兄妹俩安静对坐吃饭。
许霖比许楚楚先吃完。
他看着对面的女孩,见过她面黄肌瘦的模样,亦见过她面色苍白虚弱不堪,但到底还是长成如今肤白唇朱的小姑娘。
现下正低头小鸡啄米般喝着手里的汤,端的是可爱无匹。
这可是自家妹妹。
许霖微垂下眼睫,静待她喝完,才猛地蹦出一句,“乡试即将开考,我和钱庄约好了,月底出发去平洲。”
许楚楚差点没把刚喝进肚子的汤呛出来。
这人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当年平阳侯府书信至,二人已经两年没出过清水县。本以为乡试他们也会低调出行,没成想许霖约好和钱家一块去。
也亏得钱家能同意。
许楚楚接过许霖递来的茶水猛喝,半晌才好上一些。
她眼里还含着呛住的泪,水汪汪的,脸颊通红,“当真?”
许霖摇摇头,又点点头。
见他这般反应,许楚楚若有所思。
池中水泛起涟漪,二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
却说前几年许霖和钱家合作,把许楚楚的纸伞、走马灯卖往平洲。
东坊市那铺子好改,稍微装修翻新,就能直接改卖许楚楚的货物。
至于西坊市的棺材铺,重新置办些桌椅柜台,便把它改成个茶馆。
茶馆里放几盆许楚楚从山上得来的兰草,暗香幽生,自是个僻静去处。
茶馆偶有平洲书生光顾,点上一杯店中普通的茶水,就能拿着书本坐在桌旁看上一天。
每三天还会有个说书人,野史趣闻、香艳秘事他都能一一道来,常引得满堂喝彩。
就这样,茶馆生意也渐渐好起来,不用出租金,每月总有那么几十两的进账。
更别提纸伞、走马灯这些几乎可算得上奢侈品的货物,每卖出一单都是暴利。
许楚楚已经克制着每月限量供应,还是能有千两白银的进账。
两年来,许楚楚手里已经存下二万八千两银子,就这些还没算上零头。
她却没声张,除了拿钱买下二人居住的小院,再无半点动静。
谁也想不到,不起眼的兄妹俩手中有这么多钱。
如今既然要走了,许楚楚自然得收拾利落。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找钱家把银两换成每张百两额度的银票,锁进小箱子。
身上只留下一百两白银,让人兑成黄金,放在另一个小木箱中。
才让人并着钱家的旧货一起运到旧货铺子。
掌柜早去平洲主持生意,只余下和老百姓逐渐混熟的林小二顶上了掌柜的位置。
因着乡下人进城不易,但对旧货的需求量大,所以旧货铺子这儿买了辆马车,时不时运着货物下乡叫卖。
马车偶尔也会用来搬运货物。
林小二是个实诚人,话不多做事却能干,许楚楚也没和他多说,只叫他月底亲自驾着马车出去运货,店里的事需要好生安排给旁人。
他自然应诺,又亲送许楚楚归家。
回到家关上门,又支开周氏夫妇,许楚楚去房中翻找,取出一沓契条。
多是些铺子、小院的房契,并几十亩地契,还有手下几个得用人的身契。
身在古代,许楚楚没有矫情厌恶奴隶制,反倒很是庆幸。
正是这项制度存在,才让她和许霖两个小孩能放心用着手下人。
天边翻卷出夕晖的灿烂光霞,许楚楚忙让周妈做饭。
静待许霖归家。
***
同样是傍晚,平洲杜家村。
两年暗中调养,十四岁的杜月儿身量纤细,肤色如雪,眉眼间别有一股柔弱之气,端的是个清秀佳人。
行止之间更有股特别的气韵,教她成为十里八乡闻名的小家碧玉。偶然的一个回眸娇笑,就能让村中年轻小伙脸红上大片。
这不,她手中提着花篮,轻步向家中行去。
说起杜大家,村里人脸上少不得露出牙酸。
一家三兄弟天天争来争去,妯娌间动辄骂架,对女儿更是随意打罚。
就这样一个乌糟糟的家,谁也没料到出了个杜月儿。
杜月儿回家时,家中罕见的安静。
院子里摆放着好几担礼物,锦缎绣球红艳艳的,刺痛她的双眼。
杜母满脸喜色地迎出来,见是杜月儿,更加高兴,忙道:“月儿你可回来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杜月儿对这个娘可没什么好印象,淡淡问道,“这些是什么?”
杜母忙说,“月儿啊,这是平州城陈大官人送来的聘礼,他要聘你做贵妾。”
陈大官人,还是贵妾?
杜月儿不屑,一个开青楼的商贾,凭他也配!
全然忘记自己前世也是靠经商起家。
她斩钉截铁道:“娘,你们快把这些东西退回去吧。”
杜母有些不高兴,“你一个丫头片子,能给陈大官人当贵妾还不好?”
按杜月儿的脾气,此时就该开口好好骂醒杜母,但到底想起自己如今处境。
只是和颜悦色道:“娘,你忘了吗?我说过,今年平洲城会来个贵人,嫁给他可比嫁给姓陈的好。”
“可今年过了大半,咱连贵人的影子都没瞧见。”杜母不信,只以为这是杜月儿的托词。
杜月儿遥遥望着京都的方向,火烧云翻涌,她眼中亦是暗潮涌动。
“不,不会的。他一定会来。”
作者有话要说: 许霖:钢铁直男在线求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