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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升平时节逢公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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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出成绩的日子里,难得迎来大晴天,许楚楚和许霖一道去街上逛。
平州城不愧为一州首府,不同于处处透着精致的临阳府,平州城大气浑厚,连街道区域划分都极有规制。
城里仿照都城,按东南西北划分出不同区域,各有各的职能,东西各有两大坊市。
相较于清水县,平州城的物资要丰富得多。
许楚楚本想拿着钱在平洲买座小院,带许霖在这里定居,却被他拒绝,说是清水县县学已经很好,没必要到州学来。
“还不如去买个铺子呢。”他这样说道。
一听买铺子许楚楚就来了精神。
买铺子?买铺子好啊。
把油纸伞、八角灯这些稀罕物儿托付给钱家卖,多也是考虑到清水县没多少人买得起;但如今平洲可不一样,地方大有钱人也多,买个铺子,不论是自己开店还是租给旁人,都是极划得来的。
许楚楚一面托人去相看铺子,一面带着许霖上街闲逛。
好不容易来回平州城,怎能不多买些东西回去呢?
“咦?《西厢遗梦》?”许楚楚手捧一本蓝色封皮的书,有些疑惑。
光听名字还真是熟悉啊。
一旁许霖闻言,接过书翻开略看几眼,便忙的合上丢在一旁,俊脸微红,“不是什么正经书。”
许楚楚愈发好奇,琢磨着想再拿一本看,却被许霖死死阻住。
“我看一眼,就一眼?”许楚楚手指比划出“一”,双眼扑闪,可怜兮兮哀求着。
在和许霖的相处中,她愈发随意起来。
兼之营养慢慢跟上,许楚楚脸上总算有了些肉。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是乌溜溜的双眼,配上软绵的嗓音,叫许霖几乎立地投降。
谁叫他,不愿让妹妹失望呢?
许霖浑身一僵,可怜关爱妹妹的兄长心,就这样稀里哗啦碎了一地。无力地把书递给许楚楚,他别过脸去。
“就一眼。”许霖再次强调。
许楚楚连忙点头,接过书略看几眼,心中蓦地一沉。
崔莺莺、张生,好一个《西厢遗梦》啊,这不就是照抄的《西厢记》剧情么?
女主果然已经来了吗?但原书中女主写过书吗?
许楚楚摇摇头,记忆越发混乱,一时间,关于《太监之妹》这本书的印象模糊极了。
一旁许霖迟迟等不到回复,转过头来才看到许楚楚一脸恍惚,连忙轻声唤道:“楚楚?你还好吗?”
许楚楚只觉这唤声由远到近传入耳边,她下意识应声,便看到许霖满脸关切。
她摇摇头,微笑着,“没事,我很好。”
此时,许楚楚脑海中《太监之妹》的相关信息,已然全部消失。
她只在最后关头猛地意识恢复,紧紧抓住了一个名字。
杜月儿!
***
同一时间,杜月儿收拾着刚浆洗好的衣裳,满怀对未来的期望。
她重生了。可恨前世那阉人临死还设计她一遭,叫她后半生陷入和赵朗风的争吵之中,不得安宁。
她本该是幸福一生的女主命啊。
想起前世方子引来纷争不断,这回重生,杜月儿决定低调行事,待得两年后赵朗风亲来平洲,她要用最美的姿态迎接他。
堂屋传来杜母和邻家婶子的争吵声,杜月儿不屑地继续晾晒衣裳。
她才不会为处理这些人弄脏自己双手,到时赵朗风找来,自然会帮她摆脱极品亲戚。
她得继续忍下去。
转过身,又是一个低眉顺眼的杜月儿。
***
发榜前一日,州学阅卷处爆发激烈的争吵。
摆在桌案上的,正是两张答卷。一样的字迹工整排版舒心,却引发阅卷官们重大分歧。
“要我说,明明这份答卷更好。看看人家,辞藻华丽,引经据典,功底可见一斑。”一位周姓考官举着左边的考卷,另一手捋捋胡须,争辩道。
一旁稍年轻些的考官不乐意了,“呵,杂糅堆砌,不知所云。要说功底,明明右边这份答卷更好,偏你要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话说得有些刺耳,周姓考官面现愠色,本想发作,可想到年轻考官身后的林家,还是强自忍下,继续为左边答卷争取着,“考生不过十五岁,即便文笔稚嫩,也能理解。但这位考生之前的县试、府试都是头名,十五岁的小三元啊,我也是见才心喜罢了。”
听得这话,在场诸考官不由有些意动,多数也是存心想结个善缘,不由出声附和,“也罢,他们少年人最爱名气,若是遭到打击,不知何时才能重新振作。另一份答卷文笔老辣,想来年龄大,便是名次稍后也无妨。”
周姓考官面露喜色,不由看向上首主考官,等他表态。
主考官正欲开口,却听林考官道:“自古科考皆会糊名以示公平,周考官,倒不知你是从何得知这考生岁数的?”
他不疾不徐,甚至还举起手边茶水半饮一口,才慢悠悠道来,“周考官,你不会收受贿赂了吧?”
话语轻且徐,却似一道惊雷响在阅卷室里。
主考官嘴巴猛地闭上,周考官面色铁青,其余考官则有意无意离周考官远了些。
林考官却全不在乎,“要我说,咱们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全照答卷上的水平来便是。”
尘埃落定。
阅卷室中再次恢复安静,待得所有名次全部排完,才有人将考卷上糊好的名字籍贯拆开,一一誊抄到红榜之上。
待抄到首名的籍贯之时,却不由惊呼出声,“今年的魁首年纪可真小,才刚满十三呢。”
一旁有人不信,凑过来仔细查看,亦是满声赞同。
周考官脸色愈发难看,转过身出了阅卷室。
良久,一道消息从平洲州学飞出。
***
揭榜那日,许楚楚正和许霖在客栈大堂吃早饭呢,报喜的便早早过来。
“恭喜清水县许老爷得中秀才,名列魁首,是为‘小三元’哩。”报喜的人爱讨巧,路上就把许霖的事情打听清楚,一来便称“小三元”,说话又喜庆,直哄得许楚楚眉开眼笑。
许霖本有些不耐烦,见许楚楚笑得开心,便也按捺住。
许楚楚身上早已备好打赏银子,当即仍给报喜的一只小巧荷包,便见那人千恩万谢地退下。
钱庄看得欣羡,却毫不妒忌。
心知许霖这样的人才,他反倒要好好拉拢才对。
故而亦是过来道喜。见他一动,周遭那些还在等消息的便也凑过来。
个个把许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亲眼目睹许霖成长到今天这样,许楚楚又是骄傲又是自豪,总算大方一回,拿出百两银子,让许霖好生宴请宾客。
自家却是趁着时机正好去看铺子。
全赖许霖“小三元”的名号,可供选择的铺子一下多了起来。
许楚楚先剔除掉那些面积过窄的、地段过差的,才一一去周遭细看。
买铺子可不像买住宅,不仅价钱更贵而且风险还高,所以许楚楚才必须去实地多番查看。
剔除过后便只剩四家。两家在西坊市,一家在东坊市,还有一家挨着州学,光听条件都还不错。
但许楚楚到现场一看,才发现西坊市那两家,一家地方小还非说有那么宽,一家位置条件都不错之前却是个棺材铺。
东坊市那家倒是合心意,但屋主要价八百两。州学那家更是嚣张,张口就是千两银子,许楚楚当即翻脸,许霖已经明说将来不会来州学读书,她傻了才买这儿呢。
许楚楚又托牙人好生帮忙讲价,西坊市那家棺材铺也知道自家铺子不好卖,答应降到四百两,东坊市那家屋主却是死咬住不松口,牙人好说歹说才谈到七百两。
许楚楚一次性把两家全买了下来,还另给了牙人五十两辛苦费。
东坊市的铺子用来卖东西,至于西坊市的棺材铺嘛,许楚楚没多大讲究,只看重铺子后面的小院儿,想着或许会有住上的一天。又因为价格实在便宜,便双双买下。
如今房契到手,再一数身上银钱,又只剩下几百两了。
注定回家后要继续劳累。
许楚楚也不在意,继续闲逛起来。几乎逛遍平州城大街小巷,购置好些稀罕物,才轻一脚重一脚回了客栈房间。
没想到许霖早在房里等着她。
或许繁华过后剩下的多是寂寥。
他身上全无酒气,本该是少年人欢聚的时刻,他却静坐在许楚楚房里等她。
见她回来,才轻声道:“楚楚,明天我们就回家吧。”
许楚楚有气无力地应声,扑在床上倒头便睡。
许霖端详着她的睡眼,替她把鞋子脱下,才轻声关好房门。
“吱呀”一声,隔壁的房门开了又关。
少年人好不容易斩获魁首,许霖却极平静地,睡着了。
***
京城一座雕廊画壁的大院里,眉眼俊朗的少年接过手下呈上的纸条。
稍作阅览,他便将纸条放到火上点燃。
眼看着火星即将烧到手指,他才敲敲桌面,吩咐着:
“派人紧盯住许家兄妹俩,这些日子会有人对付他们,你们尽可能给他们行些方便。记住,我要这人为我所用。”
手下领命出去,房里只剩下赵朗风一人。
“小三元吗?做我的幕僚,可还有些不够格呢。”
不知何时有鸟雀路过大院正门的匾额,匾上“平阳侯府”四个大字竟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