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缅》千岁兽

80、被打破的平静

　　孟何没有再回去，他出了医院，漫无目的地压马路，心里乱成一团，什么都思考不了。
　　所以，等身后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时，孟何真真是魂儿都吓飞了。
　　路边站着说话的阿姨在嚼舌根的时候也丝毫不顾及什么，嗓门洪亮，带着点儿讽意和“我就知道”的感觉开口：“现在的年轻人啊，走路都不看路的哦？要不是人家刹车及时，这会儿都能进医院了。”
　　他吓出一身的冷汗，抿了抿唇，挪着还有些僵硬的双腿走过去，敲了敲车窗，想问司机有没有事。

　　车玻璃缓缓落下，发顶、眉毛、眼睛......
　　孟何看着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张了张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把手机给弄坏了。
　　“对不起。”他讷讷开口。

　　谢勉沉着脸，他在病房坐了半天都不见孟何回来，他去了所有楼层的厕所，转了一圈没发现人，甚至还专门问了谢青韵是不是她又做了什么手脚。
　　孟何打不通的手机让他有些慌神，一股陌生的情绪在心里蔓延开去，他和孟何之间，除了自己主动离开之外，孟何都是陪在身边的，他不告而别这种事，还真是头一次发生。

　　他找了很多地方，心里憋着一股气，一个帮手都没找，先是靠着两条腿，然后是一辆车，摆出了要将江城翻过来的架势。
　　他很生气——不完全是因为找不到他而生气，更多的是因为，他发现除了自己心里还有种很陌生的感觉，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攥着自己的心脏，有种恐惧感，甚至呼吸都带着点绣花针针尖慢慢扎进肉里的痛痒。
　　让他有些欲罢不能。

　　而所有的这些感觉，在见到孟何之后，如潮水般退却。

　　他下颚线紧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孟何，后者自知做错了事情，低着头，右手扒住降下一半的窗玻璃，指甲近乎全白。

　　“还不上车？你想在这儿站着，后面车可不同意。”

　　孟何忙不迭拉开车门跳上车，扣紧了安全带。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谢勉都有些想笑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勉敛住笑意，等车子重新发动后，才问：“有什么要说的吗？”

　　“对不起。”孟何道，“我把手机弄坏了，当时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机就已经被我弄坏了。”
　　说完，他屏住呼吸，等待承受谢勉的怒火。

　　但谢勉只是“嗯”了一声，“反正昨天说好的去逛街，再买一个也一样。”
　　又道：“就算你一天换一部也无所谓，就是下次记得事现通知我一声儿，叫我找不到人。”

　　孟何一怔：“不会了，刚才......”
　　他顿了顿，想到昨晚谢勉跟他说的话，他不能什么都闷在心里。
　　“刚才是因为你姑姑，她一直，骚扰我，然后我脑子一热，就那样了。”

　　“骚扰，”谢勉噗嗤一声乐了，伸手在他腿上抓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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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烦事一过去，生活就轻松了很多。方峥这一遭算是有惊无险，在医院休养了个差不多，自己就主动提出离开，收拾行李回了老家。
　　谢宗棠的身体大不如前，但也没有留他在身边照顾。闹到今天这一步，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谢青韵最近在忙黄家的事，回老宅的次数明显减少，或许是心里担心，黄双熙现在倒是每周都回老宅陪她外公一阵子。

　　孟何也渐渐习惯了管家的身份，谢勉会给他开和方峥一样高的工资，他都存了起来，打给了何秋萍。她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可以说是一团糟，记忆也已经出现混乱，估计要不了多久，就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孟卓远知道是孟何一直在出钱管着何秋萍后，给他打了长长的一通电话，扯了一大堆废话之后，才别别扭扭说了声辛苦。

　　与此同时，他也在给中意的公司投简历，他跟谢勉讨论了这件事，不想整天都闷在别墅里，谢勉很干脆地同意了，一点儿没有阻拦，也没有说让他来谢家的公司上班。
　　只是现在，还没有一份能让他满意的工作。

　　许多个闲暇的时间里，孟何都会生出恍惚感，这样的生活实在太美好，简直就像是梦一样。
　　一切都尘埃落定，他和谢勉，就像是一对最普通不过的情侣，去看电影、去吃饭、去游乐园、去趁着周末和假期来一场旅行......

　　但平静的海面下，也可能涌动着暗流。

　　傍晚，孟何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忽然就接到了红嫂的电话。
　　他的眼皮猛跳，产生一种强烈的直觉——出大事了。

　　他僵着手指，手心已经出了冷汗，头一下按在屏幕上，手机甚至没有反应。
　　他的手抖得更厉害，铃声也结束了前奏，一个重音，直直敲在他心坎上，似乎要将他的心跳敲停。

　　“你，你快来医院！”红嫂声音一样慌，“快来啊！”
　　孟何脑袋“嗡”地一声，直觉成真，他觉得自己也确实能直接送进医院抢救了。
　　“我，我马上。”
　　挂了电话，他在屋子里乱转，拿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浑身都发着抖。
　　这会儿佣人有些已经走了，还是一个扫完地刚从楼上下来的佣人，见孟何那无头苍蝇的样子，问了一声。

　　这一声喊，孟何定住了，手里拿着的东西散落一地。
　　那佣人一看不对劲，连忙跑下楼梯，问他有没有事。
　　孟何死死抓住那佣人的手，双目赤红，抖抖索索说不好话，废了小半天的劲儿，那人才懂是他妈妈出了事。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毛巾、卫生纸、衬衫、茶杯，什么都有，这是真的慌了。他拍拍孟何的背，问：“别慌，别慌，快跟我说是哪家医院？”
　　“是，是，是......”孟何崩溃地蹲到地上，手指插进头发，死死抓住，“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在哪儿，从来都不是我，他们怎么会告诉我在哪儿呢，我怎么会知道......”
　　听了他的话，那佣人皱眉，但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往医院，他扫视一圈，在茶几上看到他的手机，连忙拿过来，扳住孟何的手指解了锁。
　　屏幕亮起，直接就是通话界面，他看着最顶端的“红嫂”，回拨。

　　得到了医院的地址，他想了想，拿了玄关抽屉里的一把钥匙，带着孟何去了车库。
　　这一片不好打车，他自己又是骑着电动车来的，那样肯定来不及。

　　边拉着他往车库走，那佣人边给谢勉打电话。
　　对面很快接起，带着点儿笑意开口：“怎么这会儿给我打电话？我已经在路......”
　　“先生，是我，”那佣人打断他，“孟先生的妈妈似乎出了事，他现在......有点慌，我没车，所以只能先开您的车去医院。”
　　那边有一两秒的沉默，“什么医院？”
　　他说出医院的名字，谢勉应了一声，“叫他别慌，等着我。”

　　医院。
　　手术室外。
　　红嫂急得团团转，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她循声看去，看见了孟何两人。
　　她慌忙迎上去，见孟何死死盯住手术室紧闭的门，叹道：“真是造孽哦，我就是出去买个菜的功夫，回来她就倒了。”
　　那佣人看了一眼孟何，低声问：“怎么回事？”
　　红嫂道：“中毒了，她拿了我房间里的消毒液，估计是想打扫厕所。”
　　那佣人扁了扁嘴，什么也没说。

　　几人坐在长廊上，安安静静地等着。
　　孟何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呆呆地盯着手术室，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是一阵脚步声，谢勉神情严肃，大踏步朝他们走过去。
　　手术室红灯还亮着，他瞥了一眼，便把视线落在了孟何的身上。
　　“怎么回事？”他问。
　　红嫂又说了一遍。
　　谢勉冷了脸：“知道这两样东西不能混用，你为什么还要买？”
　　红嫂一下子红了脸，支吾道：“我都是把消毒液放在自己房间里的，她平时都不会过去，谁知道今天......”

　　谢勉深深吸了口气，刚想发作，衣角就被人扯了扯。
　　他低头，孟何冲他笑笑，摇了摇头。
　　那佣人也站起来，把钥匙交给谢勉，“那我就先回去了，先生。”

　　手术室门口重新恢复平静。

　　谢勉扯了扯领带，他来的急，衣服都没换。最近黄家也有些情况，正是她顾不上这边的时候，他最近联合着林泽，准备给她找点小麻烦。
　　现在，谢家，他不想给她了。

　　他揉了把孟何的头发，把人揽进怀里。
　　放在平时，孟何肯定该反抗了，毕竟红嫂还在这里，但现在他脑子一团乱，只能顺着本能，贪恋着谢勉怀中的温度。

　　红嫂有些诧异，看了他们好几眼，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们......”
　　谢勉微笑，冲她点点头。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呵呵笑，“秋萍她，知道么？”
　　“不知道，”谢勉垂下眼睛，“没来得及说。”
　　“哦......那也......没事儿，秋萍挺好说话，肯定也会祝福你们。”
　　谢勉扯扯嘴角，脾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