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缅》千岁兽

5、酒吧

　　还有十天左右就到小年了。大学陆陆续续都在这段时间放了假，黄双熙所在的学校也不例外。
　　下午考完最后一场，她第一个冲出去，到宿舍拎起自己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就往外跑。楼下，宿管阿姨正坐在门口，见她风一般往外跑，赶紧站起来喊：“诶，那个学生，你还没有签表呢！”
　　黄双熙一个急刹，把箱子放在原地，自己颠颠地跑回去：“不好意思啊阿姨，我太开心了，把这事儿给忘了。”
　　阿姨了然地笑：“爸妈等着呢？”
　　黄双熙这会儿已经签好了字，听见她的话，放笔的动作一顿，笑笑：“我走啦阿姨，新年快乐哦。”
　　阿姨冲她摆摆手，看着她跑远。
　　外面确实有人等着她，但不是父母，而是谢勉。

　　见小姑娘拖着那么大一个行李箱还能跑得飞快，谢勉先是惊了一下，然后赶紧把烟掐了下车接她。
　　“不就是个寒假么，至于。”谢勉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掂了掂，感觉比自己从国外回来带的箱子还重。
　　“你懂什么呀，我们女孩子需要的东西可多了，哪像你们，出门就带个换洗衣服。”黄双熙动作迅速地窜上车的副驾，扣好安全带，扭着身子对还在后备箱放箱子的谢勉笑，“勉勉哥，咱们先去吃饭吧好不好，我还不想回去。”
　　谢勉一边伸手关后备箱，一边反驳：“什么叫我们出门就带个换洗衣服？小姑娘，你这是性别歧视，思想很危险啊。”
　　黄双熙哼了哼，不理他了。

　　谢勉这时已经拉开车门坐上去：“想吃什么？”
　　黄双熙一下子来了精神：“想吃炸鸡！”
　　炸鸡？谢勉偏头看她一眼，黄双熙以为他不愿意，双手合十连连朝他拜：“拜托拜托，我妈平时不让我吃这些东西，就算在学校我也没法吃，我都快馋死了。”
　　谢勉好笑：“吃多了确实不健康，姑姑那也是为了你好。”
　　黄双熙又是一声不满的哼哼，偶尔吃一次，还能把人吃进太平间不成？
　　“行了，别不开心了，”谢勉照着她的脑袋揉了一把，“我不知道路，你跟我说着点儿。”

　　黄双熙带着谢勉进了一家肯德基，然后快乐地去点单了。这会儿店里人不算多，还有几个空位。
　　谢勉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开始看手机。黄双熙拿着取餐号回来，往他手机上瞄了一眼。
　　然后就停住了脚步。
　　“你在看什么？”作为一名资深的小说爱好者，黄双熙绝不允许自己错过任何一本小说。所以当看到谢勉手机上满满当当的字时，她下意识就问了一句。
　　“《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怎么，有兴趣？”
　　一听这名字，黄双熙赶紧摆手：“不，我没兴趣。”
　　谢勉点点头，继续看自己的。

　　黄双熙不想玩手机，就捧着脸暗戳戳打量自己的这个哥哥。
　　小时候她还是很喜欢去宅子的，因为谢勉总是会带她出去玩，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开始一点点疏远她，现在也是，她总觉得她的勉勉哥出国回来之后和以前很不一样。
　　前两天吃饭她无意间提起这件事，谢青韵神情有些古怪，似乎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之后才回答她：“因为勉勉哥长大了。”
　　谢勉看书一直都很认真，眉头微微皱着，时不时还会切屏记些什么。
　　黄双熙有点无聊，曲起手指看自己新做的指甲。十根手指还没来得及看一遍，她点的套餐就好了。
　　就在黄双熙跑去取餐的时候，谢宗棠给谢勉打来电话，问他带着双熙跑到哪里去了。
　　他看了一眼喜滋滋接过服务员手中的餐盘的黄双熙，嘴角扬起一抹笑：“爷爷，好久没见丫头了，带她出来转转，马上回家。”
　　谢勉把姿态放得很低，但即使这样，谢宗棠还是有些生气：“快回来，让你姑父他们等着你俩，像什么样子。”
　　谢勉道了歉，赶在黄双熙回来前挂了电话。
　　双熙……他缓缓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孩子还是跟以前一样。
　　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刚刚有人给你打电话，是催我们回去的吗？”
　　“不是，你慢慢吃，不着急，吃的晚了旁边就是酒店。”
　　黄双熙嘻嘻嘻地笑：“那我可得慢慢吃，然后住总统套房!”

　　他们在外面吃得开心，回了家却是免不了挨了一顿训。谢宗棠舍不得骂自己的外孙女，就逮着谢勉出气，罚他不准吃晚饭，在书房反思。
　　黄双熙想求情，没想到却被谢青韵闻到了自己身上的炸鸡味，逃过了爷爷没逃过自己妈妈。
　　到最后还是黄卓站出来，转移了谢青韵的注意力。

　　这边，谢勉在书房里倒也乐得清静，他打开手机继续看自己的书，但没过多久，居然接到了林泽打来的电话。
　　其实他和林泽算是发小，小时候关系还不错，但关系再好，也架不住十几年不联系。他们现在正处于一种尴尬期，不知道要以怎样的态度对待彼此。

　　按他那个脾气，不应该主动打电话来的。谢勉挑眉，很快接起来。
　　对面没人说话，谢勉无奈：“喂。”
　　“今晚有空没？”如愿听到谢勉先开口，林泽还傲娇着先哼了哼，才开口问他有没有空。
　　“今晚？”谢勉忍不住笑了，抬眼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今晚怕是没时间哦，我正在书房反思呢。”
　　“活该。”林泽也不问是什么事，上来就落井下石。
　　“差不多得了，找我什么事？”
　　“没点儿什么事我就不能喊你喝几杯了是不是？”
　　谢勉从凳子上站起来，抓了把自己的头发，笑骂一句把电话给挂了。
　　林泽不乐意了，微信登时就啪啪啪连发好几条，都是问他为什么突然挂电话的。
　　谢勉从电话挂断的那一刻开始，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他给林泽发信息：
　　【林小爷都那么能沉住气，我挂个电话怎么了】
　　【林泽：你什么意思？我沉住什么气了，你最好跟我说清楚】
　　【谢勉：我在国外的时候，就算换了电话，不是也给你发过去了吗，你联系过我？】
　　【林泽：瞎扯淡，你确定你那联系方式是主动发给我的？】
　　谢勉抿紧了唇，任由对方消息发得欢，直接把手机一关，重新坐到椅子上。

　　林泽发了一会儿消息，见对方也没有再理自己的意思，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靠在沙发上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他让佣人给他取来一件大衣，出门去了酒吧。
　　末途，他一贯喜欢来这里。这儿算是京城最热闹的酒吧了，尤其是凌晨，简直就是各种妖魔鬼怪的根据地。
　　林泽窝在心仪的卡座里心仪的位置上，眯着眼看着坐在吧台前的一个男人。事实上，他已经注意那人很久了。
　　比起男人，林泽更愿意花时间看哪个女孩子颜值高身材好，然后请她喝一杯。之所以注意到那男人，还是因为一个巧合。

　　那天他心情不好，没去卡座，而是坐在吧台。他喝了很多酒，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一道很清朗的男声说自己要一杯牛奶。
　　他本来以为是给女朋友要的，但没想到那人道了谢接过来直接一饮而尽。
　　林泽嗤笑，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专门跑到酒吧喝牛奶。
　　登时，他拎着酒瓶子走过去搂住那人的脖子道：“你这喝奶也没找对地方啊，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来酒吧喝奶的。“
　　林泽是个浪惯的，荤话张口就来。
　　那人没理他。
　　这下子，林泽来劲了，非要他喝酒不可。
　　到最后，那人实在是受不了他撒酒疯，一把抓住他的手，面色严肃：“这位先生，你喝醉了。”
　　林泽一开始没在意，想挥开他的手，却发现对方看似松松握着自己的手，实则力道很足。
　　他这才正眼看那人，但他喝醉了看什么都模糊，只能看出他嘴唇抿着，像是压着怒火，不知怎地，即使看不清他的脸，但仅仅是那一双盯着他的眼睛，就让林泽感觉自己气势弱了一大截。
　　林泽还从来没有过这种低人一头的感觉，少爷脾气瞬间上来了，语气不善：“怎么，想打架？”
　　好在那人没心情跟他斗，转身走了。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酒保走过来：“那个人呀，也是个常客了，每次来都是点牛奶，确实有意思。”
　　从那以后，林泽就开始有意无意注意他。
　　而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孟何。

　　今晚，林泽以为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要杯牛奶，但随即眉毛就挑起来，因为调酒师给他端来了一杯酒，看起来像是教父。
　　还真是稀奇，林泽忍不住笑了，把二郎腿放下，小腿施力准备站起来，有个衣着性感的妖娆女郎走到他面前，笑盈盈道：“能请你喝一杯吗？”
　　美人邀请，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林泽的注意力当即就放到了她身上，把孟何扔到了十八条街开外。

　　而除了林泽，还有别人，同样对孟何的反常好奇。
　　比如眼下这个调酒师，他也注意到了向来只喝牛奶的孟何。
　　所以，当他把酒递给他的时候，就忍不住问道：“怎么今天忽然开始喝酒了？”
　　孟何有些羞涩地笑笑：“没什么，今天不想喝牛奶了。”
　　“是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啊，没什么事，这儿毕竟是酒吧不是。”
　　调酒师笑笑，见孟何不愿意多说，留下一句“enjoy your time”，转身走了。
　　Enjoy your time，孟何轻嗤，看着杯子里的冰球发呆。

　　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平平无奇，他只是不确定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因为明天是去见谢医生的日子。

　　在谢勉面前，他总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一方面很想接近，一方面又像被什么拉着似的叫他离谢勉越远越好。
　　孟何感到很迷茫，从小到大，他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所以他害怕，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谢勉。
　　孟何呼出一口气，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酒吧里的起哄声突然高涨，好多人都朝着一个方向涌去，孟何冷不丁被人撞了一下，回了神，他循着人流的方向看过去，什么也看不到。
　　他移开目光，对那边发生的事失了兴趣。但随即震耳欲聋的音乐就响起来，他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很难。
　　有人在跳舞。
　　各色灯光乱晃，看不清孟何的脸。他想起很小的时候，他曾经看到妈妈一个人在卧室里跳舞，那个时候他的妈妈还很年轻。
　　但后来她就被暴怒的爸爸抓住头发殴打。
　　好像在那之后，他的妈妈就把头发剪了，并且再也没有留过长发。
　　他的父母经常打架，甚至可以说每次都下死手，但从小到大，他们没有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孟何想，他们应该是爱着自己的吧，只是碍于面子说不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