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你不成欢》万里万鹤

88、雪上加霜

　　晏承欢是被一阵急促又刺耳的警报声吵醒的，她趴在病床前眯了一会儿，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当她睁开眼时，晏爸爸全身抽搐着，心电血压监护仪上的心电图跳的异常暴躁。她知道大事不好了。

　　慌乱中去按床头上的护士铃却发现手已经麻木没有知觉，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晏爸爸还在抽搐着，监护仪上的线条还是像八级地震波一样暴躁。晏承欢大脑一片空白，拼命地把手臂甩向墙壁去敲击护士铃，不知道砸了多少下护士铃，直到医生护士进来把她拉到一边她才停下。

　　医生一声令下推去抢救室，急救室的红灯再次亮起。

　　深夜里，空荡荡的走廊就像死神来时的路，顺着墙根滑坐在地上。护士跑过来让她赶紧给家里人打电话，这时晏承欢才反应过来，跑回病房抓起爸爸的手机给晏妈妈打电话。

　　晏妈妈回家收拾一下东西，过几天准备出院，所以没有在医院里。她哆嗦的手解不开手机屏幕锁，总是失败，焦急慌张的心脏在胸膛里“哐哐”直跳，瞬间把她带回那天下午，她哭到哆嗦的手同样解不开锁，打不通电话。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做到平静，她跪在地板上眼睁睁的看着手机屏幕锁定倒计时“3-2-1”。

　　屏息一口气终于成功解锁，她立马拨通了妈妈的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终于忍不了。

　　“妈，爸爸……他他进手术室了……”

　　只是听到这简短的几个字，晏妈妈感觉天旋地转天翻地覆一样的眩晕，胸口一阵剧痛，片刻恢复正常。

　　幸好小区门口有等着趴活的私家车，不然半夜里根本找不到出租车，晏妈妈冲过去连问也没问就钻进了车里，让司机师傅直接开进医院。

　　上楼的时候，她抓着栏杆歇息，心里“不停的扑腾扑腾”乱跳。人上了年纪总是喜欢胡思乱想，晏妈妈也不例外。

　　她尽量忽略掉心底不好的念想，不断安慰着自己没事没事。当她隔着长长的一条走廊看到手术室门口上的灯亮着时，眼泪瞬间憋不住了。

　　医生说，术后几天的观察没有特别的情况的话就可以安排出院了，直到今天下午情况一直都是特别好，所以她才回家收拾一下，好为了过几天回家做准备，可是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刚走没多久就出了事。

　　比那天更严重的是，护士几次向血库调血，并且让她们做好心理准备，签了各种文件，光病危通知书就一摞。

　　漫长的黑夜结束，黎明如约而至，但是日出的阳光普照并没有带来好消息，医生走出手术室，摘下口罩，从表情就知道多半厄运难逃，但是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试探的问一句“手术怎么样？”

　　“很遗憾，我们尽力了。”

　　晏承欢眼睁睁地看着爸爸被人从手术室里推出来，身上的白布一直盖到头，看不到他的表情是否痛苦。

　　上次出来的时候明明就没有任何问题，怎么这一次进去就盖着白布出来了呢？

　　晏妈妈已经面色惨白，如果不是晏承欢扶着她，她怕是要瘫在地上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医院这几天，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喜忧参半，每天都能够听见有人去世的消息，也会看到盖着白布的人被推向太平间。可是她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亲手掀开盖在自己家人身上的白布，明明快要出院的。

　　晏妈妈掀开那个盖住老晏的白布，看到的是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的他，不知道他走的时候有没有痛苦，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害不害怕。

　　他怎么就舍得扔下这一家老小呢，以前再难的日子都坚持过来了，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怎么反而就坚持不住了呢？

　　一声哀嚎未绝，晏妈妈晕了过去。

　　回到常安的第十三天，晏承欢没有了爸爸，

　　她已经听不清医生在说什么，嗡嗡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耳边，只是依稀听见“叫家长”。

　　她哪里还有什么家长。

　　晏城乐马上就要高考了，这个时候正是关键的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一边是冰冷的父亲，一边是需要照顾的母亲，另一边要瞒着重要时刻的弟弟。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医生和护士也同情这家的遭遇，也同情晏承欢独自承担这些事，只能按照正常的流程告知她暂时该怎么做。

　　因为自己之前在医院有过两年的工作经验，即使这么久不经手，至少处理起来也不会那么生疏。

　　医院里的人经常看着这个小姑娘偷偷的躲在一边哭，一边心疼她的独自承担，一边有感叹世事如此难料。

　　晏妈妈醒来已经过了中午，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她：“你爸呢？”

　　在这个艳阳高照的中午，她的爸爸正躺在地下一层冰冷无光的太平间，只有一个老爷爷在陪着他。

　　“我爸已经……”

　　晏承欢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她也不相信爸爸就这样离开了，这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从清禾回来后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就像虚拟的不可能的，晏承欢试图从梦中醒来，可是现实就是现实。

　　“要告诉晏乐乐吗？”

　　晏妈妈猛的从床上坐起来一口回绝，紧紧的抓着女儿的手情绪非常激动，“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还有几天就要考大学了，你怎么能告诉他？”

　　“他连爸爸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他会遗憾一辈子的。”

　　“那也不能让他错过大学，后悔一辈子好！”

　　五天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晏承欢看到父亲高大的身躯推进去，出来的时候变成了一个小盒，亲手将那张小小的照片放进去。

　　晏妈妈叫来了自己娘家大哥来帮忙，晏爸爸这边没什么亲戚，所以一切从简，尽量让少的人知道。她知道如果传到了晏城乐耳朵里，一定会打扰他复习的，她大哥家的儿子今年也参加高考，两个孩子虽然不在同一个学校，但是平时联络的勤。

　　就在所有人认为事情能够平常的度过去，大家都守在灵堂的时候，突然冲出来一个身影。众人定睛一看是晏城乐。

　　或许是父子连心，晏城乐总是心慌，及时是午睡也会梦见爸爸也逝去地爷爷奶奶一起来看他。

　　实在是放心不下，他想学校请了假偷偷回家，还没到楼下，远远的看见了穿一身黑色，手臂上带了白色臂章正准备出门的舅舅，他心里瞬间上一阵不好的预感，所以没有上前问候，而是偷偷的跟着舅舅的车来到灵堂。

　　当他看见花圈和父亲的名字的时候，像一道惊雷直接从头到脚贯穿身体地一样，但是他不敢接受，心里怀着一点侥幸，可能不是呢。

　　可是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晏妈妈看到儿子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整个人都傻掉了，她下意识地看向晏承欢。

　　“你......怎么回来了”

　　晏承欢看着愣住地晏城乐，妈妈千叮咛万嘱咐地说不要告诉他，怎么这下直接来这里呢？

　　“这是谁？”

　　晏城乐顶着两个血红地眼珠，指着台上地小盒子质问着妈妈。

　　“谁让你回来地？你赶紧给我回去！”晏妈妈边吼着推着他把他往外推，晏城乐使劲的甩开妈妈地手大声吼回去。

　　“回哪儿去！我都没有爸爸了你让我回哪里去？我都没有看见他最后一面你还让我回去！你太过分了！”

　　声嘶力竭，记得好像在那一天和爸爸通了话，说是要出院回家，怎么地就来到这里了？

　　“现在正是你考大学地时候，咱们全家就只有你一个希望了，你能不能争点气回去上学啊！”

　　晏妈妈哭的心力交瘁，她更生气为什么儿子突然就不听话了。

　　“那你也不能不告诉我，瞒着我，我连我爸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我一辈子都会后悔的！”

　　晏城乐不管灵堂里有多少人，他只知道他最爱的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他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为了所谓的大学，为了所谓的出路，为了所谓的一纸凭证他连自己的父亲什么时候去世的都不知道。

　　令他更加生气的是，事到如今，他妈还赶着他回学校上课，请问他怎么做到这样冷血又不痛不痒。

　　“你错过了高考你也会后悔一辈子的，我也会后悔一辈子的，你让我怎么跟你爸爸交代！”

　　“你想的一直都是你自己，你太过分了！我讨厌你！”

　　晏承欢一巴掌猛的拍到晏城乐后背上:“你别说了！你怎么能这样对妈妈说话呢！”

　　“你也一样！你都能回家，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一个个的都太过分了！”

　　此时的晏城乐什么也听不进去，他感觉自己受了天大的欺骗，如果今天他听了妈妈的话回了学校，他一生都将会活在罪恶与不孝中。他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回家，早一点察觉母亲在电话那头的支支吾吾是为了掩盖，又后悔没有多给父亲打个电话关心，连他生病了都不知道。

　　父亲养他这么大，还没看他成人，就再也见不到了，他曾经幻想过得三十同堂的美好愿景在这一刻瞬间化为泡影。

　　晏妈妈的脸变得煞白，一只手紧紧的揪住胸口的衣服，另一只手死死的抓着晏城乐的袖子，慢慢的瘫坐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在惊慌中，有人推开两个孩子，把晏妈妈横抱起冲出门外。冲出灵堂，强烈的阳光刺得眼睛睁不开，一阵眩晕袭来身子向后倒去，迎接她的是一阵闷痛和烫的手心微疼的炙热的地面。

　　她想睁开眼睛却发现太难了，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像催眠一样:睡吧，趁这一会儿你可以睡一会儿，休息休息……但是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一直在挣扎:别睡，睁开眼，不能睡，睡了就醒不过来了，快醒过来……

　　睡吧，睡一会儿没关系，梦里没有伤心……

　　这太痛苦了，醒过来一切会恢复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