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陆小凤》猫璐

38、第三八回 下个月圆前 伍

　　叶孤城想问的自然不是这个。

　　他并不在乎西门吹雪和陆小凤是什么关系，也不想知道他们的感情是好是坏。

　　他关心西门吹雪，只是关心他的剑，他的道。

　　“今夜本来就该坦荡，我也就开门见山，有话直说。”叶孤城道，“我只想知道，一个无情的剑客，为什么在有情后剑道反而更加精进。”

　　陆小凤笑道：“或许，大道有情？”

　　叶孤城道：“他的道本该是他的剑。”

　　陆小凤道：“他的道依然是他的剑——就像白云城主今日的道是剑，若是决定帮助南王世子，你的道依然是剑。”

　　“我的道自然是剑。”叶孤城道，“但若做出其他选择，我的心不会静。”

　　陆小凤却一针见血道：“可万事万物，成王败寇，若是你胜了，那你的心自然会静。”

　　“偷天换日，狸猫换太子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下作手段。”叶孤城道，神色间却不见多少气愤，“既是偷奸耍滑，那胜哪可称之为胜？”

　　“偷天换日，狸猫换太子……”陆小凤啧道，“得了白云城主此话，我才敢继续猜测。”

　　“看来你不仅又有了猜测。”

　　“还似乎明白了旁的事情。”陆小凤说完，终于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他饮酒后叹道：“看来这太平王世子是真的有野心。”

　　酒液流进喉中，流进胃里，一股温热之气散发开来，“所谓的鬼域销魂窟背后就是那如梦和孔雀王子。在花家寿宴之上，我已然笃定孔雀王子与宫九熟识。”

　　“在你未到之前，雪三和孙老爷已探查了一番他的底细。”西门吹雪又拿起酒杯为陆小凤斟了一杯酒，“宫九此人，极尽荣宠，但关于他的生母，已故的太平王妃却消息极少。”

　　“他的母亲是瀚海国一王公之女，以待罪之身潜伏于中原，后设计与太平王爷相识，加入王府后一直向瀚海国传递消息——但人非草木，她对王爷终是动了真心，为保护王爷而死。”

　　陆小凤纳闷，道：“近几十年中原与边疆诸国也算安定，想必许多事都是在暗中发生——至于这王妃，我似乎也曾听闻她是病死的，太平王府的哀乐与白幡足足飘荡了一个月。”

　　“一个人的死法可能只有一种，但是世人可能有千百种解读。一个月的哀乐与白幡有些人看来是夫妻情分，情谊深厚，有些人看来是心中有愧，想要求一个心安。”

　　“传言，宫九少时曾亲眼看到母亲被父亲杀死……虽不知谣传是否属实，但那一夜后，宫九就性情大变，从一个调皮少年变得十分乖巧听话。”西门吹雪道，“这消息来自于曾经在太平王府伺候的一个小杂役，他也是在那一夜后被遣散出王府。”

　　陆小凤摇头无奈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这宫九想必与母亲感情极深，少年以为是父亲杀死了母亲，怨恨非常又忍辱负重。”陆小凤猜测道，“我知道他与那瀚海国小王子关系匪浅，却不知这其中还有这种联系，这样想来他确实雄心不小。”

　　叶孤城冷笑，道：“他何止雄心不小，他还妄图偷天换日，一字并肩。”

　　陆小凤道：“如此说来，叶城主到底知道他们的什么计划？”

　　“我只听闻南王世子与当今圣上样貌如出一辙。”叶孤城淡然道，“也听闻宫九此人手下能人众多，但他们却都无法保证能于下个月圆时于紫禁城中杀天子。”

　　“果然是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好戏。”陆小凤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当然，纵然是叶孤城这样身世复杂见多识广的人都预料不到这样的计划，何况是其他人。

　　“如今，我们就随其行事，待到月圆之夜将一切大白？”陆小凤沉吟道，“毕竟你我他都无法进宫面圣，但就算我们又能力直达天听，皇上也不会相信我们口中故事。”

　　“此事涉及皇亲，若是告知皇帝，只会被当成个故事，讲故事的人也极有可能因此获罪。”陆小凤如此说道，脸上的表情却是在笑，“这真是件又有趣，又好玩的事情。”

　　叶孤城闻言道：“你也倒是个又有趣，又奇怪的人，想必只有陆小凤会觉得这事件有趣好玩的事情。”

　　“这难道不好玩？”陆小凤道，他一双猫一样灵动，狐狸一样精明的眼睛看看西门吹雪，又看看叶孤城：“我虽然不知道此事的诸多细节，但也能知道有太平王子，有南王世子——或许还有两位王爷在背后，再加有白云城主相助……我想在皇宫中行事应该有人与你们里应外合……如此想来此事行之应该十有八九会成功。”

　　“我虽然也不知叶孤城处境，但也只富贵险中求，命悬一线才有突破。”陆小凤的眼睛依然盯着叶孤城，“像你这样的剑客，应该更不怕冒险。”

　　“我自然不怕冒险。”叶孤城道，“但我却想做个名儒其实的白云城主。”

　　“可叹，白云也会如风筝一样被人牵在尘世间。”陆小凤叹道，“那叶城主为何不拒绝，想必天下间应当无人能强迫于你。”

　　“确实可叹。”叶孤城道：“可叹人情重于山。”

　　“所以我说这是件又有趣，又好玩的事情。”陆小凤一拍手，道，“叶孤城为此事找西门吹雪，这难道不有趣？两个近乎王不见王的绝顶剑客如今携手，这难道不好玩？”

　　“我一直以为你们是仇敌，没想到如今也可以成为朋友。”

　　西门吹雪却道：“可惜我们并不是朋友。”

　　“甚至依然是敌人。”叶孤城道。

　　“这更有趣好玩了。”陆小凤闻言却笑了，“这样宏大的阴谋，若是敌人，想必已经将一切告知天下，一切还没开始就已经终结——但聪明的人想必不会将这样重要的事情告诉敌人——除非这是个圈套。”

　　“这当然不是圈套。”叶孤城道，“而我们确实已经携手。”

　　陆小凤赞道：“真想不到这个世上不但有肝胆相照的朋友，还有肝胆相照的敌人——但以我对西门吹雪的了解，他必然要求与叶孤城真真正正的比上一场。”

　　“你对他确实很了解。”叶孤城笑道，“他答应帮我，也提出要求月圆之夜时，我们要真的决斗。”

　　“我想你应该也期待那一刻。”陆小凤道，“慕强，求胜，本来就应该是武者的心理。”

　　“是的。”叶孤城道，“但当一个剑客遇到另一个剑客，或许他们的剑连一刻都等不了。”

　　陆小凤明白叶孤城话里的意思，所以他瞪大了眼睛，震惊道：“你们已经决战？”

　　他瞪圆了眼睛看着西门吹雪，似乎不敢相信。

　　西门吹雪却好像觉得他这幅样子很好笑一样，声音也似乎软了很多，“你不是也说过，若是我二人决战，该是旁日不如今日，他时不如此刻。”

　　“可你都没告诉我？”陆小凤语气又急又气，“我那天晚上问了你那么多。”

　　“是我决定亲口告诉陆大侠。”叶孤城道，“因为我不仅有求与西门吹雪，也有求于陆小凤。”

　　“我确实是个很爱管麻烦的人——”陆小凤道，“一般朋友有事情请我帮忙，我都会欣然同意。”

　　“但这次，我必须先你们决战的过程和结果，才能继续听你到底请我帮什么忙。”

　　“可惜没人旁观，我们两人也并非说书先生，能将过程声色并茂讲于你听。”叶孤城道，“我只能说，江湖代代催人老，纵然‘天外飞仙’已经是独一无二的招式，但却也比不上今日的西门吹雪。”

　　“那日之败，是因你的心不静。”西门吹雪道，“此事结束之后，或许你我还可以再比试一番。”

　　“你的心境似乎有了一些变化……”陆小凤试探道，“你不是只会杀人的剑法？”

　　西门吹雪道：“杀人的剑客也要与人切磋。”

　　“这话好耳熟。”陆小凤思索了一番，突然想到了那个紫衣服的女剑客。

　　“所以……”他道，“白云城主是有什么事情想要麻烦我。”

　　叶孤城道：“这件事或许全天下只有陆小凤能做好。”

　　“自从决战消息传出之后，每日都有大批武林人士来京城，这些人进入京城后便分散在大小客栈、酒家、赌坊、青楼。还有许多如泥牛入海一般失去了踪迹。”

　　“你是想让我查某些人？”

　　“我想，或许京城中的两位地头蛇会对最近往来的人事有些了解。”叶孤城道，“我听闻那瀚海国的孔雀王子带着一众亲眷已然来了京城，若是说来，狸猫换太子之事本应不用他们多插手。”

　　“你的意思是宫九与这小王子还有别的谋算——我也曾听大智大通说那如梦姑娘真实身份是什么金鹏王朝的后裔，如此看来这事似乎更加复杂了……”

　　“许多事情我不便出面，还要请陆大侠多多在京中探查消息。”

　　“自然好说。”陆小凤摆摆手道，“不过我有一事好奇——”他探头看了看叶孤城的剑，又看了看西门吹雪的剑，“这紫禁之战是否还能如约举行。”

　　“怕是剑下死的是旁的剑客。”

　　“哦——”陆小凤点点头，“我本来准备出去押几注，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去给庄家送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