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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夜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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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里肃杀宁静,营地四周只听得火焰的烈烈声。几个士兵挎着刀,巡查至囤放粮草的地方。马厩里传来几声马嘶,年长些的士兵警惕地举手示意众人停下。
靴子底没入雪里,众人尽量放轻了脚步,却还是有细微的咯吱声。
士兵向前举了举手里的火把,红光映照处,战马瞪着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他们,并无异常。
“老大,不必这样草木皆兵吧。”
“你懂个屁,国主亲自下了令,粮草是重中之重,要是有什么闪失,你我这脑袋就别要了!”
“嗨!能有什么闪失!这大雪天的——”
话音未落,面前突然火光冲天,那说话士兵的脸在红光之下惊恐万状,惶恐地拔出刀朝前跑去。
随着火光的映照,只见数百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靖国士兵手持弓箭,弓箭绑着稻草裹着油脂。带着火的箭头咻咻飞向辰军粮草仓,不一会儿就是漫天红光。
“有人偷袭!”
瞭望台上燃起了烽火,数营将士倾巢而出围剿偷袭者。一时间兵戈相向的声音撕开天际的火光,那数百个靖国将士视死如归,颇有死士的意味。
姜兖与徐岚仗剑跨马奔袭至粮草营,见火光冲天,便知是靖国骑兵。姜兖大喊一声:“抓活的!找东西塞住他们的嘴!”
说罢,他飞身从马上跳下,挥剑时刻意避开了靖军死穴。
徐岚与姜兖配合杀敌,二人凭借对对方过去招式的了解,配合默契。
姜兖在马鞍上脚尖一点便腾地起来,躲开了敌方射来的羽箭。他跨回马上,疾速冲向方才射箭的人。姜兖掷出手中宝剑,剑刃穿过对方的肩胛骨,将其击倒在地。姜兖打马而过,从他的肩胛骨上拔出宝剑,继续奔向下一个目标。
而跟随姜兖步伐的小兵则快步上前,朝那敌军嘴巴里塞了个布团。
徐岚举起刀,将敌方一人的坐骑砍伤。对方落地后,扔下弓箭从腰中拔出刀来。徐岚见状,也飞身下马,握紧了刀把。
几个回合下来,对方已经被徐岚的刀法砍得血肉模糊,只能任由徐岚往自己嘴里塞了个布团。
数百个靖国将士,最终被他们俘虏了数十人,其余皆被斩于马上。
待到一切平息,祝昂带着参议们来到粮草营中。他跳下马,横扫一圈四周跪着的士兵,将目光落在了姜兖身上。
姜兖则磊落地迎上他的视线,毫不避讳。
祝昂终于挪开眼睛,愤然对身边的士兵道:“把那几个俘虏押上来。”
数十个俘虏被带上来跪在祝昂脚下,他踱步打量了一番,对姜兖勾了勾手指,道:“将军,来看看,有没有熟人。”
姜兖挺着身,走上前去,光明正大地扫了他们一眼。
他拱手道:“此人乃是我过去的部下,后经我提拔,现下是靖国护国校尉。”
姜兖背身去,扯下他口中的布团道:“宣甫,好久不见了。”
被称作宣甫的人抬起头来,一张生来就忿忿不平的脸上染着黑色污迹。姜兖看着那张脸,憎恨之情忍不住爬了满面。
“将军,你竟真的还活着!果然如传闻所说,投敌甚快啊。”
“投敌?”姜兖按下心中怒火,控制自己的声音,不想让人读出他的愤怒。他弯下腰,在宣甫耳边道:“我当初那么信你,若不是你,我们那些兄弟又怎么会死!”
“你执意要起兵兵谏,这就是犯上谋反。和你谋反的那些人,吃着国家俸禄,却助纣为虐,死不足惜!”
宣家世代侍奉李氏,宣甫奉命潜伏在姜兖左右,只等何时的时机将他斩下。姜兖当初十分器重宣甫,认为他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他忽略了宣甫与自己的不同点,宣甫效忠的是李家,而姜兖效忠的却是黎民百姓。
道不同不相为谋,姜兖不再与他争辩。
“国主容禀,当务之急是查出他们为何知晓我们粮草仓的位置,”姜兖抛出了问题,语气诚恳的对祝昂道:“靖军此次让宣甫带队前来,想必是已经做好了牺牲他们的准备。这宣甫是个死士,带的兵舌头下面都放着一粒药丸,如果咬破便会当场暴毙。”他摊开手中的布团,果见一粒药丸粘在其中。
“主君,臣和玉戈兄的想法一样,军中定有内鬼。”
祝昂的神色在火光里忽明忽暗,他停下摩挲剑柄的手指,道:“将这些人待下去,不论用什么方法,本君总要从他们嘴巴里知道些什么。”
“遵旨。”
颜又青掀起老眼,对祝昂道:“主君,是否要把姜玉戈也暂行收监?”
姜兖坦然地收起宝剑,等待祝昂的答案。沉默须臾,祝昂对徐岚摆摆手示意。
徐岚点头,给姜兖的双手上了锁,不失礼貌地嘱咐:“玉戈兄暂且委屈一下了。”
他笑言:“无碍。”
临走前姜兖觉察到祝昂的目光,便回首看他,报以一笑。
待到姜兖被押着走远,祝昂方才拂袖回营。
桌案上堆着些没有看完的折子,多是从樊都送来的。中书令陈闻得知祝昂执意加快行军,便写来了许多折子,说明了此次亲征的军饷花销等等琐碎的事项。正是这些琐碎事物,造就了本次出征。陈闻是想把加快行军的弊端告知祝昂,生怕他过于好战而忽略了民生,自然话里话外少不了挤兑姜兖这个敌国将军。祝昂对陈闻很是敬重,他并无所出,又没有个兄弟在身边帮衬。陈闻辅佐过他的父亲,现下更是他的得力帮手。
他率军亲征,由陈闻在朝堂把持着其余事务,他很是放心。
可陈闻毕竟年事已高,许多事情便有些迂腐固执了。祝昂便在与他议事时多用迂回之策,例如姜兖之事。祝昂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以靖国年年侵犯辰国国境为理据,以边关百姓生活困苦为情义。再告知其姜兖在靖国的遭遇,虽没有说出挖心之事,却也告知了陈闻姜兖的亲人如何被灭门,部下如何被斩首。陈闻是担心姜兖不忘旧主,听了这些也就释然了。
可是姜兖让祝昂加快行军,无疑是增加了中书省的负担,便又惹得老头子从樊都千里迢迢送来了奏疏。
祝昂对陈闻的回复只写到一半,便听到了帐外来报,粮草营遇袭。
回到帐中,他提笔将回复写完。写完后,他放下笔,细细读了一次。
“来人,把这些批复的军报送下去,这本樊都来的折子,差人送回去。”
“遵旨。”
“等等,”他想起什么似的,说:“帮本君送个东西去姜玉戈那里。”
他起身,在帐中寻摸了一阵,最终从自己的剑柄上取下一绺穗子。
姜兖随后便安安心心地当起了疑犯,每日从看管他的小兵们口中打听外面的战况。小兵们也知道他的身份是姜玉戈,又见他十分耿直,便都乐意与他多说上两句话。他的腰上挂着酒囊,酒囊上拴着一绺好看的穗子。青色的穗子编成一个同心结的款式,上面缀着一颗小小的珠子。若不是这枚穗子,他恐怕也不会这么坦然地睡在此处。
“今日战况如何了?”
“成和将军带兵攻下锁子岭了!”
“今日打到哪里了?”
“听说已经打到久城外的护城河了!”
“胡说,我军还在锁子岭下挖沟呢!”
“玉戈将军,今儿成和将军那边来了信儿,说是国主今日要亲自出战。”
“哦?今儿,应该打到了久城外了吧。”
“听说,战略都是玉戈将军和主君一起拟定的?这仗打得也忒顺了!”
“还早着呢...”姜兖忧心忡忡地望着马厩外的黑夜,月亮被乌云盖住了光华,他所安心的事恐怕是要来了,便问道:“北秦的后备粮草有消息了吗?”
“尚未有消息,不过应该快到了吧!”
“但愿如此...”
果然如那小兵所说,祝昂已经顺利带兵攻到了久城几里之遥的沙丘上。军队的战车过处无不是飞沙走石,连阳光都无法穿透漫天的昏黄。跟君祝昂的指示,所有将士提前使用了明目散。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的眼睛能相对好过一些。
“玉戈将军——玉戈将军——”
“怎么?主君攻下了?”
“不是!是前方来人通传!咱们遇上沙尘暴了!”
姜兖腾的起身来,抓住囚禁他的木桩子,问道:“主君回来了吗?”
“都还没消息呢!只回来了几匹马!再看久城方向的天气,黄腾腾一片,便知道是沙尘暴来了!”
姜兖焦急地抓住他,吼道:“你先把我放出去,我得去前方!”
“可是...可是...将军现在是囚犯啊...”
“你这小兵,白与你聊那么多了!”
小兵为难的觊他一眼,道:“将军,我要出去查一查那几匹伤马,您可别为难小的。”说罢,小兵头也不回地跑了。
姜兖了然,低头研究了一下手上的镣铐。
既然已是千钧一发,就只好用非常手段了。
他从腰际取下酒囊,打开来朝口中灌上了一口。青色的穗子随着他的动作摇晃,白色珠子上映照出天际的昏黄。不一会儿,那珠子上的昏黄被一道刺眼的金光点亮。一双金色狼目幽幽睁开,姜兖飞扬的发丝间黑气腾腾向上。
待那小兵再回来时,只见马厩的木笼已然被人劈开,粗粝的铁链断成了两截,被扔在地上。小兵暗自道:这将军逃就逃吧,为何不用他故意留在木笼锁上的钥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