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实验兔》斎子焉

5、（5）奶油蛋糕

　　仿佛是找到了引人入胜的玩具，接下来，狄每天都乐此不疲地到兰斯的宿舍报到，一边吃希雅煮的食物，一边千方百计地逗少年们生气。

　　对希雅来说，除了第二次见到时，狄把胡子刮掉（因为前一天被烧得惨不忍睹）露出的那张脸还不错看外，其他时间的狄都和初次见面时一样讨厌。

　　那只黑猩猩会突如其来地从希雅背后窜出来，拍着他的背说：“小鬼！抬头挺胸！小心长大了变得和老乔治一样驼背！”或者吃饭吃到一半，飞快地把德尔不喜欢吃的东西倒进他的盘子里，说：“小孩子别挑食！”再不然就是在他们上课的途中插嘴，大声打断兰斯的话并发表不同的意见。连兰斯都数次让他得逞——讨论各种魔法问题到全神贯注，完全遗忘了两个学生。

　　狄这种讨人厌的行为让少年们不断地用眼神向兰斯表示抗议。兰斯也知道狄不受欢迎，可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好友，再怎么说也不能将他拒之门外啊……兰斯的头就像被施了膨胀咒语一样越来越大……

　　某天清晨，希雅悠悠地从睡梦中醒来。住在这里完全不用担心早上会被打扰，兰斯总是尽量让他们多睡会儿。

　　侧过头，他发现德尔的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

　　不管是在村子里还是住在下院，希雅已经习惯比别人早起，因为有干不完的活、做不完的值日在等着他。即便明知兰斯不会为了他比德尔起得晚而有什么责备，希雅还是难以控制地匆忙起床，边跑边穿衣服。

　　刚下楼梯，他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甜香味。希雅咽了口口水，快步往厨房走去。

　　兰斯戴着他的旧围裙，袖子高高卷起，漂亮的面孔上沾了不少面粉，连头发也没能幸免。看到希雅，他兴奋地挥手：“刚出炉的蛋糕！我还在上面涂了黄油！”

　　其实不用他说，希雅早已经被那块散发香味的物体勾住了魂魄。

　　蛋糕……如果能称之为蛋糕的话……形状有些奇怪。总体来说还算是个圆柱体，只不过从侧面看的话，某一面便微妙地塌下去……塌下去……

　　兰斯爽朗地笑道：“愿意帮我试试味道吗？”

　　希雅的脑子里出现兰斯上次进厨房的景象——巨大的爆炸、呛人的浓烟、焦黑的不明物质。

　　可惜这些东西都没能挡住他对甜点的渴望，希雅对兰斯的询问以点头作答。

　　德尔在一旁问：“洗过脸了？”

　　希雅这才注意到他也在厨房，愣了下，拔腿跑开，一分钟不到又冲回来，像只小动物似的端坐在桌前。

　　进入路德凯恩学习的学生，每个人的学费和伙食费都由国家补贴，一日三餐全部按量发放。有钱的学生当然会放弃学生餐而改订更精美的食物，但像希雅这种每个月只靠打扫教学楼挣几个铜子儿的，三餐必定是吃套餐。

　　可就算是一人一份的套餐，他也很少能吃饱。

　　同班的、不同班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们会从他的盘子里抢走他们自己爱吃的，然后说：“摩鲁人不能吃甜点！”“野人吃水果色拉会烂舌头！”“今天的饼干烤得那么难吃，我帮你吃掉好了！”……

　　其他人在领餐的时候指望菜肴丰盛，希雅则祈求难吃也没关系，这样不只能吃饱，还能藏几个别人不碰的干面包。

　　兰斯用餐刀将蛋糕切成四份，把最大的一块盛在碟子里递给希雅，说：“吃吃看。”

　　只有黄油的蛋糕看上去有些寒酸，可在希雅眼里，这就是世上最可爱的甜点。

　　少年用叉子叉下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兰斯紧张地盯着他：“怎么样？”

　　希雅沉默。

　　看到少年垂下头，他哀叹，“还是不行？！……这已经是最像样的一个了……”

　　希雅用力摇头，顿了顿，又用力点头：“好吃……”

　　兰斯怀疑自己幻听：“什么？”

　　“……很好吃……”

　　“真的？！”

　　“嗯……”

　　兰斯喜出望外，又把德尔那份递过去，等待他的评语。

　　德尔文雅地咬了口，抬起眼皮见兰斯忐忑地注视着自己，说了句：“第一次做……算不错……”

　　兰斯大喜过望，哼着歌去清理乱成一团的案板和水槽。

　　大门“呯！”地打开，一个高大的影子大刺刺地走进来。

　　“什么东西？好香。”

　　兰斯笑着回头：“狄，来得正好，我做了蛋糕。”

　　狄的脚步戛然而止：“你？做蛋糕？你会做蛋糕？！”

　　兰斯知道他的意思：“放心吧，这次没用魔法，我看食谱亲手做的。”

　　狄看看两个少年：“你们吃过了？那应该没事……”说完，他倚在桌旁，也不用叉子，直接伸手掰了一小块。

　　希雅捧住自己那份，愤怒得瞪着狄。

　　那么难得的蛋糕……居然不知感恩地怀疑兰斯先生的手艺……啊！真的吃了！……真浪费……

　　狄自然感受到了希雅的莫名敌意，等他发现少年正用一种“你好可怜”的眼神“仰望”着那块甜点，搞怪的血液在他体内沸腾了！

　　狄拿了个叉子，叉下一点蛋糕，然后作势要往嘴里送。

　　果然希雅的眼珠子开始跟着他的手动。

　　蛋糕刚到嘴边，狄仿佛想起什么，扭头对兰斯说：“上次问你借的那本书忘记带了，下次还给你……”

　　希雅的目光便消失在刘海后。

　　狄和兰斯说完话，又要张嘴去吃。希雅红色的眸子立刻迸发出“不许吃！”射线。

　　狄用余光看着希雅的反应：叉子离嘴巴近了——大眼睛炯炯有神怒目而视；叉子离嘴巴远了——温顺乖巧状垂下头一言不发；近了——炯炯有神；远了——温顺乖巧；近了……远了……

　　狄“哇哈哈”地喷出来：“这小子……哈哈哈哈……真是逗……哈哈哈……”

　　希雅先是愕然，随后醒悟过来：被耍了！

　　“小孩就是小孩……看到蛋糕这么紧张……哈哈哈！……”

　　希雅的脸从赤红转为紫红。

　　兰斯被狄感染得也要笑，连忙憋住：“行了，这有什么好笑了？”

　　狄摸着下巴，好不容易才止住笑。他抬头看看希雅：“……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怜的少年攥紧双手，啜然欲泣。作为戏弄希雅的赔礼，狄最后把他自己那份蛋糕让给少年，不过希雅很有骨气地没要。

　　等狄不在时，兰斯偷偷对希雅说：“蛋糕一直放着会坏掉，帮我吃掉它吧？”少年才轻轻点了下头。

　　通过蛋糕事件，希雅的收获就是：兰斯先生是好人！……弗拉多黑猩猩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