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猫》一江九枝

20、傅以存说：

　　傅以存的头发很软，十分顺滑，一点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性格那般冷硬，直到施岚摸上去以后，才发现这份触感很像他在交换生时和日本室友井上一起养的那只布偶猫。

　　井上小哥非常喜欢动物，毕生目标就是把家里打造成花鸟鱼虫市场，但因资金有限与国外养宠物相关规定，只能在施岚的劝阻下将该念头打消，先从猫中贵妇开始养起，其他的日后再谈。

　　那天他把布偶抱回来的时候施岚吓了一跳，那猫得了点皮肤病，毛都秃了，缩在井上怀里露出一个屁股，施岚还以为他爱宠心切，从路边随便抓了个小怪物，后来仔细询问才知道那其实是大名鼎鼎的布偶猫，因为得病被原主人遗弃了，井上一直在出钱给它看病，一听说可以出院，立马把它抱了回来。

　　当时施岚正在煮意大利面，只需要五欧就可以吃一周的那种，闻言微微弯腰，凑近布偶猫光秃秃的小屁股，伸手轻轻戳了戳，猫在井上怀里动了动，把头埋的更深了。

　　施岚好奇，“它怎么这么胆小？”

　　井上拿胳膊将施岚赶开，“一定是你吓着它了！”

　　“我还能吓着它？”施岚好笑，“朋友，你看看我，是长了一张会吓到小动物的脸吗？”

　　井上鄙夷道：“你气质太凶恶了，小动物都是很敏感的，一定是你靠外貌伪装了阴狠的内心，被它闻出来了。”

　　施岚，“……”

　　他就当井上是在夸他帅，没跟这位异国友人计较。

　　总之猫就这样定居下来了，在施岚和井上的照料下渐渐康复，重新长出了毛，看起来总算像个正经布偶，不用被每天路过家门口的另一只折耳嘲笑。

　　一直叫它“猫”听起来太随意了，有天出门买猫粮的时候施岚问：“你还不给它起个名字吗？”

　　井上冥思苦想半天，脑子里也只有关东煮乌冬面这样的称呼，痛苦道：“如果我这样叫它，它会不会觉得我脑子不太够用？”

　　“……可能不止它觉得你脑子不够用，”施岚哭笑不得，“我也会觉得。”

　　井上非常难过，回家又想了两天，最后拍板决定给布偶起名“存钱”，中文名叫“存存”。

　　施岚说：“你还不如直接叫它招财。”

　　眼下和存存与井上分别已有半年之久，施岚轻轻揉了揉傅以存的头发，感觉自己像在撸猫，特别现在仔细看看，虽然人和猫有明显的不同，但傅以存的眼睛和存存也很像，其中的神态与光彩非常清透。

　　傅以存一把拍掉施岚的手，简直震惊，“你他妈想死？”

　　施岚也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干了什么，瞬间感觉刀架在脖子上，结结巴巴道：“我、我那不是……那不是想安慰你吗？”

　　傅以存张了张嘴，有些语塞。

　　好像这时候继续骂他，倒显得自己不近人情了点。

　　傅以存端起可乐喝了一口，“你下次可以换个安慰人的方式，如果这他妈不是我的话你可能已经死了。”

　　施岚，“……”

　　施岚心说如果不是你，但凡换个情商在线的对方可能已经爱我爱的无法自拔了。

　　当然这话他不敢和傅以存说，不然可能真的要被宰。

　　吃完火锅，施岚去结账，傅以存就站在店门口，等他出来以后问：“你吃饱了吗？”

　　虽然傅以存说自己不挑食，但为避免踩雷，施岚还是有好些东西没点，不过那些绿色蔬菜下肚，最后又追加了一盘火锅面，施岚哪怕是有两个胃都够了。

　　“饱了。”施岚手里还拿了一张代金券，等着下次来的时候再用，“你还没吃饱吗？”

　　现在想想，刚才吃到后面的确都只有施岚一个人在动筷子了。

　　施岚看了看四周的店铺，说：“你要是没吃饱要不我们直接下一场？”

　　傅以存摇摇头，“不了……我去买两杯饮料。”

　　施岚跟他一起往旁边的鲜榨饮品店走。

　　饮品店店员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十分白净，转过身来看到傅以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两眼都要放光，放下手头的活就迎上来，说：“帅哥想喝点什么？”

　　施岚冷眼看着，轻轻眯了眯眼。

　　……这是几个意思啊？

　　傅以存连都没抬头，看着面板上的饮品微微蹙眉，犯了选择困难症，“一杯鲜榨桃汁，一杯……你自己滚过来选。”

　　施岚从善如流“滚”到他身边，一手轻轻虚扶在傅以存腰侧，一手撑在另一边柜台上，整个人贴上傅以存后背，几乎是将他圈在怀里。

　　傅以存瞬间感到不适，“你他妈……”

　　“后面有人在排队，总不能跟人家女孩子靠太近吧？”施岚靠在他耳边小声说，“你不能和女孩子计较，要绅士。”

　　傅以存，“……”

　　傅以存稍微往一旁侧了侧头，耳廓布上一层粉，“……你他妈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吹气。”

　　施岚微微挑眉，天地良心，这回他可不是故意的。

　　就着这个姿势，施岚装作看菜单霸占了傅以存四周的空间半天，终于在他室友开始狂躁前退开一点，朝刚才的男店员笑了一下，“不知道喝什么，两杯鲜榨桃汁吧，谢谢。”

　　傅以存，“……”

　　不知道喝什么你他妈还看半天？

　　傅以存冷漠道：“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施岚轻轻拍拍他后背，看过忽然沉默的店员一眼，将傅以存推去了等待区。

　　二人端着桃汁下楼，现在还早，不用太急着回学校，有充足的时间让他俩转，傅以存没什么想买的东西，只是单纯闲逛，施岚就跟着他一起无所事事。

　　路过一间什么都卖的杂货小铺时，傅以存突然站住脚步。

　　施岚看他，“怎么了？”

　　傅以存眉头微蹙，“……进去看看吗？”

　　施岚看了一眼装修少女系的门店，“……”

　　傅以存还在门前踌躇，施岚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试探道：“你有……想买的吗？”

　　“有。”傅以存抬手蹭了蹭下巴，“……我想把头发留长，需要皮绳。”

　　刚剪过头发的施岚，“……”

　　两个人在店前大眼瞪小眼半晌，最终还是进去了，这才发现其实只是门外装修稍微显女生了一点，内里就是正常的杂货店，从生活用品到饰品一应俱全，什么都卖，风格也十分居家。

　　傅以存首先去饰品区随手拿了一盒十几个装的小皮绳，抬头就看到施岚正站在杯具前挑来挑去，他不动声色蹭过去，问道：“你要买杯子？”

　　施岚犹豫，“在考虑。”

　　“那我也买吧。”傅以存抬手指了指一旁贴着的小告示，“第二件八折。”

　　施岚点点头，“行。”

　　于是接下来施岚不论选了什么，都会被傅以存以第二件打折或半价的方式拿走结账，当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时，施岚总算反应过来了。

　　这是在变着法的还他那顿火锅的钱吧？

　　施岚忽然觉得，傅以存不仅长得很像那只布偶猫，就连性格都差不多。

　　存存最开始来家里后就对施岚十分爱答不理，不论他怎么上手都不肯配合被摸，有时急了还要亮爪子挠他，施岚当时没少去打针，但当他尽心尽力给存存做小零食，处理猫砂，成天给它收拾黏在各种地方的毛后，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存存不仅让他摸了，还肯跟他一起睡了，甚至纡尊降贵会给他剩一口猫粮。

　　施岚默默想，猫也会成精的吗？

　　傅以存实在是逛累了，今天穿的鞋还稍微有点磨跟腱部位，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脚腕，说：“去前面坐会儿？那边有空位。”

　　“嗯？行。”正妄图让傅以存给他喵一声的施岚及时止损，“正好我也累了。”

　　两人坐在一起，随口聊了几句，施岚把一袋子的零碎放在地上，这才发现其实买的很多东西都用不着，比如这个蜡烛香薰，之前在留学的时候井上买了一个，整整一年都没怎么用过，单纯成了个摆设。

　　施岚和傅以存唠了两句，就把之前从火锅店拿的代金券递给他。

　　傅以存疑惑，“这是什么？”

　　“火锅店代金券。”施岚说，“你可以下次请我吃，这样就不需要买这些基本都没用的东西了。”

　　被看破意图的傅以存，“……”

　　可能是这几天傅以存给他的自由过了火，施岚从塑料袋里挑出一个裤链来，问他，“这个有什么用？扮演精神小伙吗？”

　　傅以存静了一瞬，一把抢过裤链塞回塑料袋，耳廓发红，看上去想把施岚按在路边打一顿。

　　施岚及时从座位上跳起来，迅速揭过话题，“晚上还在外面吃吗？不吃的话现在就回去吧？”

　　傅以存跟着他向商场外走，默默想，今晚回去就杀了他。

　　商场附近不太好打车，而且有交警值勤，出租车也不敢随便靠边就停，施岚和傅以存走了非常远，都已经走到C市本地最著名景点月老祠了，人流量才稍微减少一些。

　　路过月老祠前，出入的基本都是年轻情侣，施岚也不知道是脑抽了还是怎么，停下来说：“拜一拜？”

　　傅以存皱眉，“……你很缺姻缘？”

　　施岚摇头。

　　傅以存骂他，“那你他妈拜个锤子？”

　　施岚，“……”

　　他自己是不缺姻缘，但他觉得室友好缺，虽然目前看来傅以存周围莫名其妙的莺莺燕燕并不少，然而最终能和他走到最后的绝对没有，有也绝不是一般人。

　　施岚一边被傅以存强行拉走，一边恋恋不舍的回头看月老祠外许愿树上缠绕的红线，对祠堂中供奉的神明隔空喊话：拜托给室友安排一个好人吧，不然他要单身一辈子的。

　　傅以存推了他一把，“你能不能看路，前面有狗屎你他妈看不到吗？”

　　施岚回头，“看到了看到了……”

　　冬日里夹杂着冰雪气息的风吹过，吹得一树红线高高飘起，像电影空镜一样耐人寻味。

　　山风：我不好吗？我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