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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江帝+小大夫 ...
青陵五年的时候,南崖国举三十万大兵来犯,年仅十三的江帝挂帅出征。
那年,是他第一次来远行,也是他第一次来到涂囚,涂囚正如他名字一样,起初给人的感觉便是荒芜的,江帝跋涉千里到那里的时候被眼前飞沙迷了眼,眼睛肿了半个月才好起来。
他自小养尊处优惯了,因武学天分极高便也从未深究,而且因年龄较小一路上被人使了不少绊子。
也许是君王子嗣,自小也是负有傲气的,他纵使心存不甘,也并未放弃,尤其是见了塞外的飞沙时,黄昏下的沙反射着光刺人的燕窝,晃得他有些眼,这时,他心里唯一的感觉便是,
喜欢。
竟然会有人喜欢塞北的沙,
竟然,会有人喜欢害自己受伤的东西。
江帝自嘲的笑了笑。
那日,也是他第一次见他。
那人乖巧地跟在自己父亲的身后
,一只手紧紧攥住军医的衣袖,从后面探出头来看他,脸上还有几道被沙划伤的口子,江戚一只眼闭着眯起另一只眼打量起他来,觉得那双眼睛像极了他曾匆匆一瞥的小男孩。
他曾对他心生好感,却奈何那人眼里只有江戚。
如今看来,他觉得大抵是缘吧。
后来他便赖着去小孩那里玩,说是玩,不过是每次过去看他摆弄花草罢了,军医乐呵呵说这是他老来得子,名叫袁珂,娘亲因为难产去了,这才把他带到这里来,他现今已经几乎不惑之年了,袁大夫每次出门采采药前都会提前留下几个糖果来给他们两个人吃,是真的把两个人当做孩子一样看了。
这样的感觉,是江膑给不了江帝的,家的感觉。
他从不爱吃甜腻的东西,他想,日后但凡遇见大事都要先含一颗糖的习惯,或许源自这里。
彼时少年,
还未褪去一身傲气的江帝又去寻袁珂,这次袁大夫早已出门去了,他眼里有些失落的神色,
还是没等到那颗糖。
袁珂小小的哼了一声,起身去了内室拿了个小盒子递到他手中,江帝愕然「这……这是?」
袁珂有些羞赧,脸颊已经红了起来,说话却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是我爹出门之前留给你的。」
江帝心下一动,却是没有立即打开。
他看着眼前少年,虽是粗布衫却挡不住那人一身儒雅的气质,平和而又内敛,尤其是那故作高冷的小模样,
当真是可爱极了。
等等,可爱?
他怎么会用可爱形容一个男孩子?
江帝不自觉地抬起手揉了揉少年的头顶,发质柔软像是少年的性子,倒是一下子钻进他心里去了。
袁珂似乎是很少被人这样对待,又或者看着江帝的眼里没能藏住渴望来,
他既没有躲,也没有出声阻止。
袁珂觉得,也许小朋友之间的想处就是这样子的。
这是袁珂第一次搭理江帝。
袁珂生性内敛从不多言,没事的时候最爱在父亲为他种下的花朵前看花,花未开的时候看泥土和虫子,花开了的时候看美丽的花瓣,花枯萎的时候看花枝,有时便在一篓子各种的草药前摆弄,有人来的时候他更是安安静静,军营里大都是糙汉子,谁能懂一个小孩子的心思啊?
江帝看不下去了,拉过袁珂的手,袁珂抬眼疑惑地看他,江帝无奈,只能蹲下去和他齐身「这花有这么好看?你每天都在看。」
「那我还能做什么呀?」袁珂不能理解江帝的问题,
爹爹跟他说眼前的人是皇子,说不定还可以做未来的皇帝,他伸着一双软白的小手勾着他爹的衣角轻问「皇帝是什么啊!」
他爹慈爱的抚摸他的头发「皇帝啊!就是比所有人都厉害,什么都可以做到的人。」
小袁珂想了想,抬眼时眸底多了份期待「那他可以让娘亲回来吗?」
袁大夫一怔,低头看着自家的傻儿子,那双眼里是平静的,真挚的,单纯的,那么干净的一双眼,他从未见过。他半跪着抱住儿子「小珂,皇帝也不是神,找不回娘亲的。」
那瞬光黯淡下去的样子,真是人间万物凋零的模样,江帝瞧着心疼「可以,可以……」
可以什么呢?他又能许他什么?
从前金银玉簪随手相送都可以逗的别人欢笑,可这个孩子,怕是连天上的月亮给他摘下来放到枕边,最多都只会惊讶那么一瞬说「哇,你好厉害啊!」
江帝问自己,发现自己也是会开心的。
他柔声问他「我教你识字,打拳好不好,你看,这百合花开的如此秀丽,小珂想不想把他写下来?」
他本欲说打拳的,然而前不久的比试才输过一场,内心多是失落的。
袁珂说「我可以学打拳吗?」
江帝「可以,我先教你识字如何?」
许是这人眼里的希冀叫人不忍拒绝,又或许是他真的觉得孤独了想有人陪陪他了,他微笑着点头应允了,又低下头去看那朵花,小声道「我本来也不是喜欢看花,只是以前没人陪我,就只能看花了。爹爹说娘亲最喜欢百合了,我想娘亲,有时候就觉得娘亲真的在我身边。」
「百合开数花,孤芳更清淑。殿里面有我娘亲的名字,殿下,我想娘亲了。」
江帝也想自己的娘亲了。
他的娘亲是什么样子呢?
小时候匆匆一眼看到娘亲头上戴着厚重的凤钗躺在父皇的怀里,他的娘亲眼里只有他父皇一个人,对自己的心思尚且不足一只让父皇留下来的鸟儿,
那日他不小心把鸟儿放了,江膑不来了,他的母亲便对他冷眉数落,最终轻叹了一声便离开。
后来再见时,那人已是病重。
只是临死前梳妆为君王,却不提一个他。
「你怎么哭了?」
江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慌着用袖子抹去湿润「没有,我才没有,父亲说君王不能哭,我没有哭。」他嗓音都是哑的。
袁珂不知他是在纠结什么,抱住他哄了哄,觉得似乎君王也不是那么厉害,
看把这小孩弄成什么样子了。
两个人当晚一起宿在了星夜下,袁珂转头看这个人,虽然面目仍显稚嫩,但是却是第一个愿意和他玩的人。
「你今晚不回去吗?」
「回去?回去也没几个人真心,还不如跟小珂你在一起,多自在,没有那么多心思。」江帝枕臂看着天上的星星,他在找陆允说的什么天狼啊天机,
什么都看不见。
袁珂随着他视线去「是吗?也许吧。不过我可比殿下还要大一月,殿下该叫哥哥的。」
江帝瞳孔猛然一缩,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你,你,你,你比我大?」
袁珂好笑道「那么惊讶做甚,我只是长的小了些,不过不愿叫我哥哥也行,毕竟殿下身份尊贵。」
江帝最听不得他这般说话,忙打住了他「得得得,我叫你哥的话,你看,袁哥太俗气了,珂哥太别扭,袁珂哥和个小姑娘家一样,不是我不叫你哥,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叫?」
「哪里那么多事,不愿叫便不叫,我又不能逼你,况且你不是还要教我打拳吗?也算我半个小师傅了。」
小师傅,这三个字从袁珂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讨人喜欢呢?
江帝想,他要好好努力了。
塞北沙终究是养成了一个将军,两年后的江帝已经完全和两年前那个初入军营的毛头小子不一样了,因为袁珂的鼓励,他进取之心极速增长,研究兵法武艺日加勤勉,而袁珂也总会在他练的最刻苦的时候为他调一杯解腻的水,水中参上半颗糖果,又用帕子抹去那人脸上的汗水。
江帝的皮肤从白皙变成了古铜色,身子越发硬朗,甚至在与南崖的几次战役中皆凯旋而归,赢得了军心。
有一次在亥下作战时,他不甚被射中了腿,血留了一地,袁珂听了忍不住过去偷看,当即担心的为他处理,在帮他去除剪头时眸子里全是害怕,后来更是抖个不停。
他颤声「你知不知道,再深一点,你的腿就要废了。」
江帝「知道啊!不过能得小珂你如此真心,即便废了我也甘愿。」
袁珂猛的抬头狠狠瞪他「不行,不能废。」
他哭红的眼惹的江底心疼,江帝把他揽到怀里抱着哄,
即便袁珂知道他那句话是哄他的玩笑话,还是会忍不住感动,他轻轻问他「江帝,我们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江帝把他搂的更紧了。
「我不能失去你,即便失了天下。」
是吗?
那日,风雪啸天,他一个人跪在雪地里,四肢僵硬。
江帝许是喝醉了酒,出来时脸上多有红晕,他冷着眼问他究竟是谁。
袁珂只看了他一眼便垂下头来。
望着白皑的雪,他苦笑「我是谁?我是袁珂,您的军医。」
忽然一双靴子入眼,他的下颌被狠狠地抬起力道之大差点歪了他的脖颈,那人喘着粗重的气问他「我不信,你的功夫都是我亲自教的,那日里见到的也一样,你后肩的伤口怎么回事,以前我用功最深时你总劝我喝你煮的水,我以为你是心疼我受累,我腿快断的那次你在抖,是不是心虚啊?受了我的真心,你怎么这么狠啊!」
袁珂闭上双眼,也不做解释「真心?殿下又何曾真心过,初见我时便将我认错了吧。后来几次来我这里,不过是觉得自己以后要在营中生活,医师必不可少,所以才频繁吧。父亲给您的那些糖果,全都送给了您带来的那只狗了吧。」
真心,何谓真心,
带有目的的,也能算是真心吗?
江帝哑着嗓子,几乎要站不住「你,你竟然,这般看我。」
他一步一踉跄的走远了。
袁珂看着那身影,
忽而泪如雨下。
营帐中又有声音传来,那军官也是醉酒模样,看他跪在这里忍不住笑道「呦,这谁?这不是将军的小宠吗?啧啧啧怎么跪在这里,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关人等,袁珂向来不理。
那人好像想到什么,突然道「想不想知道你爹怎么样了?他被你喜欢的殿下关起来了,据说还要严刑拷打,你说你惨不惨,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还要你爹背锅,不孝,嗝,不孝。」
他也笑着走远了。
袁珂却坐不住了,他爹?
他爹怎么了?
他刚想起身去找他爹,却被几个小兵压住了身子。
「没有将军的命令,袁医师还是好好跪着。」
但是父亲是袁珂心里最后最珍贵的人,他不能父亲出事,他要起来,
即便这整个军营已对他充满恶意。
那两个小兵不乐意,用力更大「你好好跪着,真是,我们还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原来这次害我们兄弟死的人就是你,我呸」
袁珂受了。
但是他还是起身用江帝教他的打晕了两个人。
他去找江帝了。
但是被人拦着不让进去,他大喊也没用,被人推倒在地上磕出了血来也毫不在意,
他大声哭着「江帝,江帝,殿下,我没做过那些事情,你放了我爹吧,我不赌气了,我和爹爹是南崖人,但是娘亲是江左人,爹爹一生以娘亲为重,断然不可能与江左为敌,将军,殿下你放了他吧,求求你……」
回应他的,只有火烧木头的噼啪声。
他又起身去找父亲,用来关人的地方就那么几处,他去了。
拖着一路的血色。
只是他到的时候,他的父亲已经安详的去了,眼里多了份平静,袁珂抱着父亲大哭,
哭的哀伤,
然而周围似乎是已经没有人的样子。
他拉起父亲的手,抚摸着父亲的面庞,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我错了父亲,我不该爱上不该爱的人,我错了,父亲,我错了,你醒醒我们一起离开,去过好日子好吗?就你和我。」
袁大夫,再也醒不过来了。
袁珂走了。
谁也不能料到,他是如何带着父亲一步一步从雪地里走出去,一步一步。
他从前便进了深渊沟谷,深陷其中而出不来,如今也出不来,他狠不下心来报仇,就只能带着父亲回到曾经的地方,或是浪迹天涯。
总之,和父亲一起。
第二日江帝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已经又盖了一层新雪,唯有被营帐遮盖住的一点地方还印着几点血迹,还有脚印上也有。
他眉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隐约想起自己醉酒时罚袁珂跪了,昨晚又梦见人来找他解释。
随手召人来问,原来昨日不是梦。
他一脚踹了过去,骂道「本将军喝醉酒了胡来的事情也能当真,愚蠢,人呢?现在在哪?」
被踹了的人抖了几下,生怕又被踹「我们也是听吩咐啊!听他说您把他父亲抓了,他求您放了他父亲,我们觉得无中生有,就没理了。」
说完两个人靠在一起,打算承受下一脚的重力。
比较江帝的力道……
江帝皱眉「我何时关他父亲了?去,查清楚。」
他自己一人出去找袁珂,问一个人一个人不知道,最后到能关人的那几个营帐里时,进到最里面时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只是里面没人,
江帝看向桌上,
瞳孔睁大,
他不会认错,那是小珂的血,与小珂的字。
『此生,无非南柯一梦,梦也该醒了。』
江帝狠狠地锤了桌子,更恨醉酒误事。
倔脾气上来,把人伤的死死的。
后来有人来报,说是王副将不见了。
江帝便明白过来。
在涂囚寻一个大夫是极难的,没有大夫的江左军队,等于没有了生的希望。
只是,袁珂,他到底在哪里呢?
那夜的雪那么大,他一个人,又负伤而行,究竟有多绝望多累啊!
他会不会倒下,会不会有一瞬间想他,会不会……
江帝要疯了……
他想他。
想啊!睡着了梦里是他,看书时书里是他,练武时招式里是他,吃饭时也是他的身影,闭眼睁眼,无一不是他。
袁珂。
狗屁的南柯一梦,哪里是梦,袁珂,回来。
……
第三年夏日的时候,南崖军来犯,漫天的黄沙杂着血味,伤员从个位到百位再上千,
「将军,快想想办法,若没有大夫,我军挺不住了啊!」
「将军,朝廷派的大夫怎么还不来?我们的人去找的大夫也回不来?这是怎么回事。」
「朝中二皇子把控,还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们的人被敌方派来的奸细斩杀了多少,加上这又危险,大夫哪里好找?」
「那,那,那你说怎么办?」
江帝揉了揉眉头,叫人召集了兄弟。
他站在高台上,威武的身躯成了每个人心里的定心针。
「此战,生死无惧,宁为国死,吾与君共荣。」
「愿追随将军,宁为国死!」
「愿追随将军,宁为国死!」
……一声比一声更大,
这时,他已经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将军。
后来史书记载,摩下坡一役中伤亡无数,幸有位少年大夫出手相助,创过了敌人设下的关卡,救助了无数伤员,后又献妙计直接促使此战反败为胜。
时人称善。
后来,待众人反应过来时,此人已不知所踪。
袁珂知道自己父亲的死不是江帝所为,而是南崖人的阴谋,只不过他父亲不幸罢了。
可他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看着他会心动。
不看他也会想他。
可他还是走了。
直到青陵十年末,盛平元年初,
彼时他已经成了扬名天下的小大夫,
因不留名姓世人便称他为无名先生。
先生妙手医人,医者仁心。
在看见皇榜的那一刻,他眼里闪现过那人眉目,想起一位老人告诉他说,
『爱便去追,浮生唯有数十载』
待回过来神时,已经揭下来了那明黄色的皇榜。
……完……
小剧场:
再后来,
小大夫靠在他怀里,
江帝委屈的说「我以为我那么说你明白的,皇子嘛,总要有仪式感对不对?」
小大夫斜睨了他一眼「可不是,你那仪式感害我误会了那么久,可真厉害。」
江帝「……」
「我,我错了!」
求媳妇不要让我一个人睡(?_?)
……………………
还要继续加油练手!!!
想写出好故事来!!!!!
加油!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江帝+小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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