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约而至》题西林壁

21、信你

　　入夜里，寨里起了火光，是存粮草的地方先起的，再是兵器，再是几个小院子里。
　　起夜的小厮看到漫天大火急着发不出声音，最后憋红了脸才吼出声「着火了！着火了！救火—」

　　陆云机午时饮了些酒有些微醺，后来又处理了些事情，这才刚休息一下便又被吵起来，他皱着眉吩咐人先去看眼江虽九，尔后自己亲自去了着火的粮仓。
　　陆景与宁佩武已经在那里候着了，见陆云机披着玄色的外袍便出来，陆景赶紧迎了上去，将手中宁佩武出门前顺手捎起来的小暖炉塞进他的手中，陆云机有些强硬的将东西又放回他手，转眼瞧了眼火「如何？」
　　陆景只好自己收下，也同他一起望着火光「其它几处损失不大，只是这粮仓怕是不保了，若无粮食，眼下也不易再备。」
　　关中难得闹了□□，本是筹了批贡粮给关中，然而这粮食却也是不见了，临帝只能再四下里高价筹备余粮，离的近的粮食怕是已经不好收购，远的又要些许时日，
　　陆云机眉色一冷「今晚当值之人何在？」
　　陆景垂首「被人迷晕了。」
　　想应是安排好的，陆云机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又睁眼时多了些血丝「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去就回。」
　　陆景拱手「是」

　　他一人气冲冲地走到别院，到了门外又不知道自己究竟生的什么气，他一脚踹开大门，地上倒了一院子的人，还站着许多黑衫的暗卫，江虽九一个人立在中央，一身白衣在月色照耀下闪烁，他转身瞧了眼陆云机，抬手阻止了想动手的人，

　　陆云机上前走了几步，原是想到他面前的，不过被人用剑指着，他笑了下，似乎又有些淡然「我原是担心你有事。」陆云机扫了眼这院里的人，然后直直地望着江虽九「竟然是我单纯了。」
　　江虽九颔首，不欲理他，江戚刚抱了沈约出来，看见陆云机也没多说什么，他朝着江虽九点头示意，又被人搀扶着上了马，把沈约护在身前，
　　江虽九从腰间取了个东西丢给了陆云机，原是成亲前夜里，他给他的一片金叶子，
　　这叶子长相奇丑，江虽九却一直戴着，如今丢的洒脱。
　　「今日的粮我早已命人转移，不必担心食不了粮，临帝原先也只是令我等来给寨主个教训，莫失了本分，容你并非惧你。」
　　江虽九又将眸子对上陆云机「今日你我，便也就此，陌路吧。虽九不想纠缠。」
　　语罢后便自己翻身上马，命人撤退。
　　他一上马，陆云机神色一凛，抬脚踹飞了围着自己的几个人，又朝着江虽九的马掷了一个暗器，再稳稳地将从马上摔下来的人牢牢扣进怀里，
　　虽九两眼里迸出冷光，看向离安，
　　见人目色闪躲，似有愧色。

　　他手握成拳，自小便将离安养在身边，又几次出生入死，他自是从未想过这人会背叛自己，他哑声「真的是你。」
　　离安愕然「您知道？」
　　江虽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他「说吧，要如何才能收手。」
　　离安也没想到他会问的这么直接，又或者对自己一向如是，他握紧自己手中的剑「您同二少的命。」
　　江虽九神色淡然，即便是跟了他这些年的离安也不能透过他神色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提剑指向江虽九，却只听他吩咐道「阿戚，带他先走。」

　　江戚未动，
　　江虽九又道「山下七里处。」

　　江戚一顿，翻身上马，护住沈约便为自己开了一条路。
　　「兄长，小心！」

　　虽九没有过多言语，这周围这么多高手围他，他已然做好了孤军奋战的准备，只未料到，陆云机会帮他。

　　离安「我家主人早与寨主有过约定，今日里自然不多为难寨主，寨主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好。」
　　陆云机「毁了我的地方还在这里口出狂言，是真觉得我这天下第一匪的名号是捡来的？」

　　陆云机即便再如何低调，再怎么不济，他也是天下匪患奉为神的人，他的名号早已刻在了所有匪徒的心里，即便是初入匪道的小伙子也知道不拜神佛拜月光的道理。毕竟，昔日的月光寨主陆云机，
　　何其风姿绰约，武功盖世啊！
　　然而离安偏不走正道，他真实的武功离经叛道，甚是邪魅，因此他嘴角咧开了一抹笑意「寨主这一说，倒是提醒我了，不知这天下人若是知晓他们当做神的寨主在与江家嫡子的比试中不幸身亡，不知道会是种什么样的场面？」
　　陆云机同江虽九皆是一冷，江虽九心里吃惊也不曾在面上显露半分，这个离安同往日里的简直是大相径庭，除了那容貌一般无二外，其余的地方无不令人瞠目。
　　离安笑的邪魅「从前我一直都在努力做你们眼中是正人君子，也深谙细节决定成败的道理，因此便也刻意观察，将其学了个七八，后来更是刻意训练，这才没有败露，只是我看你们这正人君子的样子实在恶心，一天天无非是人模狗样，虚伪至极。」
　　「现下撕开这层面具，江公子，陪你唱了十载的戏，你可是要赔我的。」

　　陆云机不动声色护住江虽九，将人挡在身后，江虽九神色清冷，声音里透着凉意「让开。」
　　陆云机「别闹。」
　　他不耐的道「让开。」
　　陆云机「听话。」
　　离安「我可没心情听你们打情骂俏，趁早结束了任务，也可以去下个地方好好的，玩耍。」
　　他眸色锋利如刃，青白的剑柄握在他手中，被他拔出鞘，江虽九被这剑晃的一阵恍惚，
　　昔日他赠剑于离安，本是看他有兼济天下之心，望他身轻如玉，正心正己，不负君子之名。
　　原来此剑外正而里斜，早已染上了杀伐之气，
　　陆云机拉过他徒手抵了几次，
　　他武功奇高，只是近几年鲜少出手，趁着空闲才吼了江虽九一句「回神！」
　　他真是气着了，一边担心虽九受伤，一边又躲着离安的剑，不注意被划了一剑，因此便只能收起心思对付起离安来，江虽九目光随着交缠的身影，停在陆云机流出来的血那里，瞳孔微缩，他剑起剑落，挽着漂亮的剑花却是杀气十足，

　　陆云机看他回神，也是彻底收心，专心对付起离安来，不过一刻，离安便口吐鲜血，他笑的邪魅张狂，带着恶意对着江虽九吼着「你真以为你那好弟弟能活着出去？山下七里？山腰上可全埋伏了我们的人。」
　　江虽九用剑抵住了他脖颈，离安却不动了，

　　虽九疑惑，
　　离安「若是你不杀我，用我去威胁怕还有点机会。」
　　他不是畏死，而是不能。

　　这边江戚带着沈约一路疾行，半路上便遇见了那群早就埋伏好的人，
　　沈约慢慢转醒，双手虚虚地搭在江戚的小臂上，
　　江戚柔声「醒了？」
　　沈约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想要去看江戚，又被前面呼喊声生生吸引了去，看着前面举着火把围着的人，他一怔「这是？」
　　江戚嗅了嗅他头顶的清香「无事，有我在。」
　　沈约身子有些软地靠在他怀里，嘴角弯了起来「信你。」
　　因着还未完全清醒的缘故，声音里带着些虚弱，江戚一手提剑，一手拽住缰绳，轻声在沈约耳边说了句「抓紧」便猛然发力，马儿被他用力扯的疼了一下，便蓄力奔了起来，
　　那些人似乎没料到这二人会如此不要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道他俩冲到人群中央时这些人才提起武器奔向他们，
　　江戚的剑上淌着血滑下，滴落在月下看不清的地上，窝成一团又一团，他的马儿脚下亦踏过一个又一个尸身，
　　沈约从前也在电视剧里看过人骑马，想骑马时又苦于自己身子，便只能一个人去游乐园骑旋转木马，那时虽然幼稚过了，却也不会想到有一日真的做了从前不敢想的事情，竟会是如此场景。
　　他左手握紧了他的小臂，右手取了头顶的玉簪来，对准左边江戚不好顾及的人放了几针，
　　那是原先在喻川时江戚送他防身用的，他说他不会武功，因此便寻了人造了个这样的暗器来，他本不欲欠他的人情，不想多收人的东西，后来想着处在陌生环境中，有一物防身也好，便也欣然接了。今日里果真派上了用场。
　　这些人武艺都不算是顶好的，大多只是空有蛮力的武夫罢了，只是人多而已，江戚因用药身子还未恢复过来，此时额角已微微冒汗，只是夜色里看的不甚清晰，那些人自然也不会注意到这些，他们眼见打不过，便听得有一人吹了声口哨，便匆匆聚拢起来打算将江戚沈约往一个地方赶，
　　江戚皱眉，这里地形对于他与沈约来说都是极为陌生的，这些人将他们赶着往一边去，那边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在，只是现下情况实不得已，便只能退一步随着他们的意。
　　沈约「江哥，怎样都好，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