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约而至》题西林壁

12、威武。

　　因此，若别人唤他威武，宁佩武自然是异常欢喜的，他欢喜的揽上了沈约的肩膀，勾着人大方的走，一脸的狐狸面具引来一干人的侧目，都被他反光的长刀给吓了回去。
　　京中管制稍严，一般人上街不许佩戴兵器。连着大品的官员都有严格限制。甚至江左律例上明明白白的写着，非特殊情况不能带超过多少器具，否则可是抄家的罪名。
　　宁佩武能佩刀，身份定然是不凡的。
　　沈约自然不知道这些，也不知道江左的风俗，毕竟在他那个年代，江左就是漫长历史的一个小节点，说的再重要些，无非是史上一个缺乏记载，成谜的国家。
　　史上只知有江左，却无人知晓其中故事。
　　也是奇事。
　　沈约刚咬完了糖人，又伸手买了几串糖葫芦分给宁佩武，顺带着旁边摊子上的桂花糕，糯米糕，绿豆糕，红豆糕等等糕点都买了些，看着漂亮又大又红又圆的苹果也买了几个，他眼睛开心的弯成了月牙儿，宁佩武见他开心，帮着他接着。
　　还同他搭着话「我说沈小弟，你买这么多吃的完吗？」
　　沈约「没想过，我还没吃过这些，实在不行回去给江哥吃!」
　　兴头上的沈约从街头买到街尾，还买了『烧鸡，烤鸡，烤鱼』等等，直到天黑才回去客栈。
　　甚至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宁佩武打算帮着他把东西提上去就先告辞，他媳妇儿还在家里等他回去吃饭，沈约看了看自己买的，告诉宁佩武一会带些回去。
　　宁佩武生来不喜甜食，他喜欢吃辣的，自然无感，但是他媳妇儿喜欢吃这些，他记得自己每次带回去的时候那人口是心非，明明面上一脸嫌弃，但是眼睛里却是期待看着这些小甜食的，他会舔着脸上去喂给人，那人就着他的手张口咬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原本端正坐在椅子上人忍不住晃起小脑袋来，弄得佩武心里一阵荡漾。
　　他没有拒绝，欣然受了。
　　大兄弟嘛，就该为兄弟幸福而牺牲几块糕点。
　　他们按着点儿回来，这家客栈不比其它，一般到了晚上就歇了，此时却燃着烛火，佩武还奇着，就见里面出来一个人，此人朗月星眉，端的是傲然松翠，世无其二。
　　那人一身风尘，应是刚从外边回来，这还不及打理便又出门，佩武想着，也不知道是急着做什么事情。
　　这么晚了，可别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却只见沈约高兴的迎上去，将手里的东西自然的介绍给那人，而此人原本清冷的面容柔和下来，在夜色下如此醉人，佩武甚至于看见那清冷的人弯了唇，一时间有种春和景明的感觉。
　　再回过神来，便是江戚冷声向他道谢，强硬的将他赶了出去，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连句话也没顾得上说，便见随着江戚进去的少年掉头朝着他跑来，沈约有些不好意思，又怕江戚等急了，拿着手里的糕点想要跟佩武换「威武哥您拿着这些糕点可以吗？我下次再请你吃烧鸡，这个味道我江哥喜欢。」

　　佩武大手一挥「好。」

　　江戚定是忙的没有吃饭，沈约如是想，便一心让人先填饱肚子。夜色里，江戚让店家关了店门，又遣了所有人下去休息，自己同沈约坐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桌上烛火燃的正好。
　　沈约一坐下来才觉得今日里玩的是有些过了，他现下小腿肚酸涩的很，但是他是开心的，沈约帮着江戚添了茶水，又把外包装打开，他闻了闻，味道还好，
　　温度也还可以。他把筷子递给了江戚，江戚接过，神色温柔。
　　「今天玩的开心吗？」
　　沈约点头，一双眼里满是欢喜，当然是好的了!他以前的时候几乎是个宅男，平日里也极少出门，只是在遇到感兴趣的地方时才会好好准备，沈约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很少能像今天一样自在。
　　他欢喜的连话语里都充满了欢娱「当然开心!」
　　江戚笑着，缠绕在身上一整天的阴霾不见了，他见沈约这样子，便把临帝说的那些话都抛下了。
　　什么是注定不可能的？江戚不信，即便前面有再大的困难，他依旧想爱着沈约。
　　守护者他，一如曾经沈辞一样。
　　烛火燃了一半的时候，沈约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抬眸瞧了下端坐的江戚，江戚好像从来没有特别失仪过，不管多累都可以坐的端端正正，不像他，坐一刻钟就累的想要趴下。
　　江戚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困了就上去睡吧。」
　　沈约迷糊「那你呢？」
　　江戚叹了口气「罢了，还是先同你上去吧。」他起身扶了沈约，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将人拦腰抱起，沈约虽然困但是他自己可以走，他一直等江戚是因为他想问一些问题。眼下再不问的话他今晚躺在床上的时候是不会睡着的!
　　就在江戚打定主意动作的时候，沈约眼睛忽然睁的很大，他强迫自己清醒，终于开了口「江哥，那个，贡粮的事情怎么办？」
　　原来这小家伙儿盯了自己一晚上是为这个事情，江戚心里一暖，开口便成了「无事。」他低下头看着沈约的眼睛「你想不想跟着我回家？」
　　沈约「？」
　　江戚「我此次回来，总应该去拜见一下父兄。」
　　沈约「那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江戚失笑「不打算同我一起吗？去府里坐坐？我不久前传信回来，家里人都想见见你。」
　　沈约总觉得这些话有些别扭，但是他现在很困，只想知道贡粮的事情到底有没有事情，不想听要不要去江戚家里住。
　　江戚小声威胁了他一下「若是不去，今晚便不许你燃着烛火睡。」然后又哄道「我府里有许多小花灯，夜里很亮的，你也不必再燃一屋子了。」
　　沈约小声嘀咕了什么，江戚没听太清，只当人是真的困了说开胡话，他扶着沈约回房间，在他耳边吐了口热气「这便是答应了，可不许反悔。」
　　沈约有些痒，缩了下脖子，点着自己已经要垂下去的小脑袋。
　　他这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江戚帮他捻好了被角，又陪着他坐了会儿，这才出门回了自己屋内朝着空旷的地方唤了一声，立即有人从窗子里翻了进来，朝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唤他「公子。」
　　江戚对其他人一向是冷着脸的，他面无表情从袖口拿出一张字条，冷冷的吐出「去查」二字来，大约是新来的小暗卫，被他这样吓了一下，只是平素良好的训练让他没有出声。
　　江戚不可见的皱了下眉。
　　沈约正要睡熟的时候，他似乎是听见什么声音，但是又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他太困了，转了个身把头埋在被子里又继续睡。

　　第二日天还未亮沈约便醒了，他正抱着被子盯着门口，燃了一夜的烛火灭掉后他还是有些怕的，寂静的时间他侧耳努力去听江戚那边的动静，他又胡思乱想开了。

　　他想，江戚那样一个端正的人，睡觉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像自己一样在半夜里踢被子？沈约脑海里想了想那个场面，乐的笑了出来。
　　又过了好些会儿，待天渐渐亮了些他才起身打算洗漱。看见铜镜前摆下的各种各样的发绳，沈约笑了下，不知道为什么江戚对寻这些东西来乐此不疲，只是他是男子，用不着这些。
　　对于花色的发绳，沈约更爱青玉做的发簪，带在头上冰冰凉凉的，摸在手里也很是舒服，不过他也没有拒绝江戚。反而将这些东西收的很好。
　　假如以后真的有什么，他也好还给人家。
　　收拾的差不多后，天也没完全亮起来，虽然他昨日里玩的很累，但是他真的没有再多困意了，沈约打开门出去，打算在底下坐着，顺道看一看古人的早上是什么样子的。
　　楼上感觉十分清冷，沈约听不见一点有人的声音，他瑟缩了一下，又踩着木制台阶往下走，自己走路的声音在寂静中扩大了许多，他放缓了脚下，倘若有人的话，他怕吵到别人。
　　下了楼才听到人声，对面的包子铺也是早早的就开门开始吆喝，还有几个卖小孩子喜欢的东西的，沈约于是走的自然起来，他本想着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在角落里坐一会儿，抬眼间却见一个从外面回来，店家很快的迎上去给他斟茶倒水，沈约皱了皱眉，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江戚却好像是发现了他，唤他来身边坐着。
　　沈约又看了眼江戚，还是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了。他伸手弹了下江戚的左肩「江哥出去了？」
　　江戚顺着沈约的动作僵硬了一下，反应过来笑着「起的早了，左右无事便出去看看。」
　　沈约低头看着地下，低声「出去看看能招惹到这么多虫子来，江哥也够厉害的。」
　　江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地下一群青绿色的大虫，他皱了下眉，吩咐旁边的人「去备些热水。」
　　江戚看沈约有些生气的小脸，弯了下唇，沈约一边气他一个人出去不好好休息，一边又气他骗自己没事，垂着头不欲理人。
　　沈约很固执的，从这些天的相处来看，江戚大概知道沈约想要什么，和人相处的时候又会如何。只是，江戚不想让沈约担心，不想让他受伤，所以一切就得自己去扛。
　　他可以放下以前所愿的宏图美景，来抱这一个人，世间千万，又怎能抵得过沈约那一颗真心。
　　江戚以前走在鲜红的路上，用力厮杀才拼出一条必定带着更多血色的前路，却忽略了身旁那条只要他细心就可以看到的芳菲小径。这条路上从未有半分阴谋，亦不必他用生死来换。
　　直到多年以后，江戚忽而回首时发现了这边的美丽景色，只是永久的失了能踏上幸福的唯一起点。
　　以此悔恨了无数日夜。
　　到最后一切归于淡漠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