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要臣从，臣不得不从》昱怀信

15、心动

　　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
　　已进五月，夏日正好。
　　苏栈却在府内思虑万千，心绪不宁。
　　原因无他，陆衍言行如一，真的开始追求他了。
　　自那日之后，他不去讲学，也不去朝会，除了去内阁议事和刑部办案，其他时间都在府中闭门不出。
　　而陆衍也识趣地不来打扰。
　　但礼物却日日送来，不是上好衣料，就是珍馐美食。苏栈皆原封不动退回。
　　今日午后，苏栈正在院中小憩，家仆却来通传，“主子，乐安公公又来了。”
　　又来了，苏栈头疼不已，今日又是带了什么？
　　“奴婢给阁老请安。”
　　“公公多礼，烦请公公带话给皇上，东西就不必送了，臣会原封不动退回。”
　　“阁老您这可为难奴婢了，万岁爷要送，奴婢哪拦得住，求阁老体谅奴婢。”乐安说着，吩咐人将礼品放下，自己则凑上前去。
　　“阁老，皇上说，今日的礼物，您肯定喜欢。”
　　“是吗？”苏栈从椅子上起身，“还请公公拿来一观。”
　　乐安忙从锦盒中拿出陆衍墨宝，递给苏栈，“阁老您请看。”
　　苏栈接过宣纸，不明所以看去，这一看不要紧。
　　只见纸上的胖娃娃可怜巴巴跪着，一手托着一盘子糕点，另一只手掩面哭泣，几滴泪画的活灵活现。
　　眼角眉梢中都可以看出，这胖娃娃分明就是陆衍自己，旁边几个大字更是引人注目，苏栈忍俊不禁。
　　“老师不要生气了！”
　　乐安见苏栈笑由心生，忙上前进言，“皇上特地画了叫奴婢送来，阁老您就收下吧。”乐安说着，又拿出另一张纸递给苏栈，“皇上还让奴婢给您送了这个，请您过目。”
　　苏栈一看，一敛方才神色，将上书姓名一一阅过。
　　“阁老，您既收下了这个，那还有一件礼物，您务必得收下。”乐安说着，一内侍捧着陆衍做的糕点上前。
　　糕点形态各异，大小不一，却个个奇丑无比，正散发着诱人甜香，正是陆衍亲手所做。
　　“阁老，这是皇上起了大早特意做的，皇上哪干过这个啊，烫了几个大泡，奴婢心疼的呀……”乐安说着，还用衣袖拭泪。
　　几个大泡！短短一句话如同巨石扑通一声砸进苏栈心湖，激起惊天骇浪。
　　陆衍就算精于厨艺，也只是做些寻常菜肴，哪里做过点心这等精细东西，还烫了手。
　　苏栈越想越急，也不知怎么样了？“可宣太医了？”
　　其实只是两个小水泡，但好不容易有机会卖惨，乐安必然竭力帮着陆衍。“回阁老，皇上不愿宣太医。”
　　苏栈忧心不已，“劳烦公公去太医院跑一趟，带些烫伤药给皇上。”
　　“阁老放心，奴婢这就去。那这点心，您就收下吧。”
　　苏栈再次看向那盘子点心，丑兮兮的一个个糕点好似在哇哇大哭，讨人心疼，苏栈叹了口气，“放下吧。”
　　好诶！乐安心里乐开了花。忙回去禀告陆衍。
　　苏栈拿着手里的纸，好似千斤重。纸上的胖娃娃还在哭，苏栈仿佛看见陆衍独自一人黯然神伤，忧心忡忡，不免心疼。
　　苏栈稳下心神，再去看那名单，上面所写皆是近日弹劾他又被陆衍核实为赵连党羽的朝臣，人员众多，数目惊人。
　　之前秦威也来禀报过，陆衍将赵连买卖官职之事已查清，加上张典受贿指认吉祥……恶行累累，令人触目惊心。
　　是时候收网了。
　　苏栈拿起一块陆衍做的糕点，醇香细腻，令人生津。
　　苏栈嗜甜，糕点正好掺了牛乳，蜂蜜和春天存的桃花瓣，牛乳香和桃花香融合交缠，沁人心脾。
　　送入口中，入口即化，甜香在舌尖爆开，让人从唇舌一路甜到了心尖。
　　陆衍对他确实是极好的。不论现在，还是曾经。
　　但他身为老师，身为臣子，怎能纵容陆衍与他之间生出情愫，来日方长，他总会劝陆衍放下心结，迷途知返。
　　另一边，乐安终于完成了送礼大任，乐呵呵一路小步跑进了陆衍书房。“万岁爷，万岁爷……”
　　陆衍以为礼物又被拒收，“慌慌张张的怎么了？”
　　乐安终于站定，气喘吁吁说：“万岁爷大喜啊，阁老今儿个把东西都收了，还让奴婢去太医院给您寻烫伤药。”
　　陆衍喜形于色，立马抛下手中东西站起来，“真的，老师怎么说？”
　　“万岁爷，阁老听说您烫伤了，心疼的呦，哎呦，奴婢都看在眼里。”乐安说着，忙呈上太医院的烫伤药，“您看，这是阁老特意让奴婢去太医院给您拿的药。”
　　陆衍激动地接过伤药，眉眼间满是笑意，“老师还是惦记朕的，老师还是……”
　　乐安顺势劝陆衍，“可不是，万岁爷您快涂药吧，留了疤可怎么办？”
　　“对，对，得赶紧涂药，留了疤老师就不喜欢了。”陆衍不等乐安伺候，自己赶忙上药。
　　乐安看着陆衍乐不可支的模样，不由感慨。
　　也许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为一件小事而喜怒哀乐，辗转反侧。乐安早已没了这烦恼，但还是希望陆衍能得偿所愿，终得佳偶。
　　此后几日，乐安都带着礼品和陆衍亲自画的简笔画前来。
　　每次内容不一，有憨态可掬的，有痛哭流涕的，有愁容满面的，也有可怜巴巴的。
　　不过每个胖娃娃旁边，都无一例外写了。
　　“老师不要生气了！”
　　直到今日，苏栈正在看书，乐安又顶着烈日前来。“见过阁老。”
　　苏栈习以为常，“公公今日又带了什么？”
　　乐安笑呵呵说：“奴婢今日没带什么礼品，给您带了一个人来。”
　　苏栈正疑惑着，忽见啸鹰从天而降。
　　“属下参加阁老。”啸鹰目光冷峻却恭敬有礼。
　　苏栈同啸鹰并无交集，此时见他，心中已有沟壑。
　　“皇上命属下禀告阁老，赵连之事皆已查清，证据确凿，请阁老定夺。”啸鹰说完，不等苏栈问话，又同他来时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乐安见苏栈尚在惊讶，打开锦盒拿出一卷画轴。
　　“阁老回神，您先看了奴婢带的东西，奴婢好回去复命。”
　　被这么一问，苏栈才心思回笼，“公公，这是何物？”
　　“您一看便知。”随后，乐安站在一边，笑而不语。
　　苏栈疑惑接过画轴，估计又是陆衍画的胖娃娃吧。
　　画轴一打开，水墨丹青，出神入化。
　　画上的人长身玉立，风度翩翩，乃是十年前十七岁的探花郎，苏栈。那是他最好的年纪，遇到了最重要的人。
　　旁边题一行小字：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苏栈看得入了神。再抬头时，乐安已不知去向。
　　这时，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老师可想朕了？”
　　苏栈侧头望去，烈日下的少年坐在墙上，阳光为他镀上了金色光辉，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时间在这一刻定格。
　　苏栈不由得指尖颤动，后来他才知晓，这种感觉叫心动。

　　心动而不自知，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