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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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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春黎可能淹死了,永远沉在了碧芜河底,安瑾心中一痛,手中老旧的册子也被攥得褶皱。
不待她多感伤,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狗吠声,声音越来越响亮。
安瑾回过神来,想起这广陵院不得擅入的规矩,决意快些离开。只是手中的书册破旧有味,自己又穿得单薄,不便携带。情急之下,安瑾把仆籍放回原处,快速爬下梯.子。
脚刚沾了地,一只黄毛大狗就朝着安瑾冲了过来,叫得比刚才更起劲。安瑾稍退一步,把手摆在嘴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狗却不买账,还冲着她扑来。
也不知道是哪儿的狗,敢在王府如此嚣张。只是这人还可以管教,狗却听不懂人话。
安瑾做贼心虚,转身跑出了藏书阁。只是她越跑,狗越来劲,一直追着叫唤。院子里空旷,放眼望去也没个藏身之处,除了一棵梧桐树,生得高大。安瑾顾不得太多,噌得就爬到了树上去。
七年不上树,安瑾的脚下功夫还是生疏了不少。好在树干粗壮,她扶着树枝在树上站稳了。
狗尝试了几番,发现上不了树,就在树下对着安瑾叫。
“叫什么叫,你这死狗。”安瑾被叫得心烦,要不是它捣乱,她还可以看得再仔细点。
只是安瑾不说话倒还好,这一说,狗更是叫得厉害,还边叫边摇尾巴。
树离广陵院大门不远,虽然狗叫得起劲,安瑾还是听见了折枝大声地说了句“王爷”,是傅怀来了。
傅怀过来,折枝不敢拦,只是吱吱呜呜阻了会儿。本来听到狗叫,折枝是想进院帮忙是的,却远远看到王爷朝这边来了。
王爷和狗,自是王爷厉害。于是折枝停在院门口没进去,想帮着拦一下。且她相信自家小姐的本事,还是可以对付得了一条狗的。
傅怀往院内看了一眼,本在院门口看见折枝时,他便生了疑,又听见一阵狗叫。
狗是朝着树上叫的,傅怀自然也朝着树上看去。只见一个人儿,雾绿色的衣衫与树叶的颜色有些相近,足下的朱玉云缎鞋踩在最粗的树干上,扭扭捏捏总有些不稳。
“王妃好雅兴啊。”傅怀慢步走近。
安瑾可不太喜欢这样说话,被迫逃上树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她看了看大狗,还是朝着树下的傅怀示弱道,“你把狗弄走,我们有话好说。”
傅怀顺着安瑾的眼神,看着树下的狗。
狗见着傅怀本是不叫了,可它似乎听懂了安瑾的话,又朝着树上吠了起来。
傅怀蹲下身撸了撸狗脑袋,它的尾巴摇得更厉害,发出呼噜享受的声音。
“去玩吧。”傅怀对狗说了一句。
狗埋头往傅怀手心拱了拱,又冲树上叫了一声,才惺惺走了。
“还不下来?”傅怀对着树上说。
安瑾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脚下,腿便一软,她迅速抬眼看着前方,扶着树枝的手又握紧了几分,“我一会下来。”
此梧桐树生得高且直,上树容易下树难。安瑾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想等傅怀离开后,让折枝把藏书阁的梯子搬来。
傅怀:“私闯广陵院,那我罚折枝了。”
“诶……”安瑾叫住了傅怀,她撇了撇嘴,方才承认道,“我不下来,你接我一下。”
傅怀没有回答,从昨晚到现在,安瑾一直折腾个没完,他已失了耐心。
安瑾听不着答复,就微微探出身子,却也不见傅怀点个头。只是这一动作,便身体一歪,脚下不稳,从树上落了下来。
眼看就要砸进傅怀的怀中,傅怀反应迅速,却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傅怀一退,安瑾便重重摔在了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娘娘!”折枝见状疾跑过来,担心安瑾摔出个好歹。
安瑾伏在地上,摔得生疼,手中还捏了一片树叶。好在此地都是泥土,除了手臂被树枝划伤,倒没有磕着哪儿。安瑾缓了半天,从疼痛的情绪中抽离,抬眼却只看见傅怀迈出院子的背影。
“傅浊清,你给我等着。”
……
这一摔,安瑾果真就老实了,在湘院的卧房内,一待就是大半天。
王府的医官来看过,说是王妃心气郁结,又受了些惊吓,开了个调理的方子。
待折枝送药来,安瑾屏退左右,又问上了话,“折枝,下人缘何会不在仆籍?”
“娘娘,您还在琢磨这个事儿。”折枝想劝又不敢劝,只当是安府的事对她打击太大,安瑾硬是要找点内务了解,分散注意力。
安瑾摆了摆手,让折枝把药放下,“我问你话呢。”
折枝只得把药置于一边,“娘娘,只有新入府未遴择的下人是不在仆籍的。”
真的死了?身为春黎之时,所有的选择都是遵从安瑾本心的。若是春黎因为安瑾遵从本心的选择死了,那安瑾又算不算杀人凶手呢。
安瑾的脸色陡然变化,像是最后的希望被覆灭。
看安瑾表情沉重,折枝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跪了下来。这一跪一着急,折枝又想起什么,“娘娘,我想起来,犯了大错的下人也会被除去仆籍,只是这样,此人就将逐出王府,永属贱籍。”
安瑾眼睛一亮,所以春黎还是有可能活着的。
“去寻个京城带来的下人,我有话要问。”安瑾吩咐了一句,又叫住了折枝,“此事不宜声张,找个靠得住的。”
……
“奴才叩见娘娘。”一个家仆叩拜行礼。
府上都知晓王妃不问内务,少见王妃单独问话。这个家仆虽不年幼,却不免心中紧张,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折枝,你也出去。”安瑾对着身边的折枝交代。
“娘娘,这不妥吧。”虽在偏殿前堂,但毕竟男女有别,折枝再退下,就只剩安瑾和家仆独处了。看见安瑾坚定的眼神,折枝未敢多言,只好告礼退下。
房门紧闭,屋内也没有第三个人,安瑾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家仆身边问,“你是文德多少年入府的。”
家仆俯跪着,急急朝着安瑾的位置转了方向,“回娘娘的话,奴才是王爷冠礼那年入府,是文德十五年。”
安瑾:“你认得春黎吗?”
“春……”家仆一顿,不知是在回想还是思虑,他稍稍抬眼,发现安瑾正盯着自己,又埋头下去答,“听过。”
“听过?”安瑾仔细想了想话中意味,又追问,“可知为何她……离开了王府。”
安瑾不便问得太细,只得循循善诱。
“奴才不知,春黎当年遴择得了双甲,我们这些北院的下人都羡慕得很,后来只知她去了东院当差,至于为什么会离开王府,奴才并不清楚。”
家仆此番答得顺畅,不似假话。
安瑾:“你说她去了东院当差?当了多久?”
“回娘娘的话,记不清了,但时间不长,几个月是有的,王爷大婚之时,她已不在府上。”
安瑾深吸一口气,既然春黎在东院当过差,那么她自然没有落水而亡。在安瑾嫁给傅怀之前,她离开了王府,所以自己应该是没有见过她了。
像是如释重负,安瑾嘴角扬了扬。春黎确实存在,确实得了两个甲等,也确实画过王八,安瑾做的一切都映射到了现下。
一个想法在安瑾心中燃起,若是能再变回春黎,她想要的不仅是再见爹爹,而是改变安府的命运。
安瑾唤了一句,“折枝。”
折枝本就在不远处候着,听到安瑾叫她,迅速进了屋。
安瑾:“去把我昨日那身衣服取来。”
折枝:“娘娘,那身衣服今天刚送去浣衣局,现下恐还未干。您看我照着同色,给您寻身别的成吗?”
“未干就未干,取来便是。”安瑾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她一天都不想多等。想起问话的家仆还在屋内,她又吩咐道,“带这位小哥去领赏。”
“是。”折枝领命,王妃是让她叮嘱此人莫要多言。
“谢王妃,奴才告退。”家仆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跟着折枝出了门。
……
兰院正殿,安瑾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月亮。
她又穿上了梨花白轻纱裳和烟紫色玉兰纹齐胸襦裙,又来到了傅怀的卧房。不知为何,昨夜之事都似乎很遥远了。不过好在她还记得,就是在此桌案饮酒,也就是穿着此身衣服。
只要尽量还原,应该就可以成功。
安瑾在盘中取了一块云酪糕,是兰院厨房做的,比安瑾做的还精致几分。
随着这块茶点,她的脑中突然浮现在东院书房研墨的画面。那时的傅怀虽然神色疏离,却不冷漠。
想到此处,安瑾苦笑,把酒盏拂得远了几分,提着酒瓶直接喝了起来。
入口似比昨日辛辣,却不及昨日醇香。安瑾看了看瓶子,好像没什么区别,于是又尝了一口。
不过一会,安瑾便饮了大半瓶酒。酒劲袭来,她有些燥热,身上的衣服又未干,很是粘腻。
安瑾正欲叫来下人,却看见眼前站了一人。
“正好正好,来帮我把这衣服脱了。”安瑾说完,自顾自扯了扯衣领。
白皙如葱的手指牵扯着衣物,把领襟也挠乱了,露出一个绝美的凹陷之地,是锁骨。
“你……”傅怀扼住她的手腕,阻止安瑾的动作,他迅速移开眼睛不再看,“我让人送你回去。”
眼前的安瑾和昨夜穿得一样,就好像在傅怀耳边重复着为何对安府见死不救的责问。傅怀不愿看她,也有几分这个缘由。
傅怀侧过脸,准备唤当值的丫鬟。
只是还未出声,一阵凉意就覆了在唇上。他略一垂眸,是安瑾两只手指搭在他的嘴上,让他噤声。
晚风拂面,有一丝凉,傅怀面前的安瑾红着脸,与白天是不同的模样。若说沐浴时的她是娇艳欲滴的,此刻便是含苞待放的。
“嘘,别让傅怀发现我在这儿,”安瑾朝着门口望去,确认无人来扰,才继续道,“我可是有大事要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