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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番外：治疗（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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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但更多时候他是那样疲惫，无望地像是所有眼睁睁看着光辉灿烂的幸福从手中溜走的人一样，他长叹扼腕，又受困于夜复一夜的梦魇。
“当我躺在床上，合上眼睛，”布鲁斯双手绞在一起，青筋沿着手背一直延伸消失在袖口，“我就会听到它。”
“一声无法平息的尖叫……那声音逐渐升高，越来越响——”
“那是一个被遗弃了的孩子的声音，突如其来，经久不灭，”布鲁斯接着说，“我曾以为我已经摆脱了它……”
“但我没有。”
“它在小巷中、在我的脑海中回响，带来失落，从我心里翻腾出懊悔和苦痛的波涛……它穿透我构建的墙壁，穿透我所有阴暗的秘密——”
“那声音听起来像我的儿子。”
“我的儿子死了。”
“我再一次被留在世上，孤身一人。”
为什么是我？布鲁斯想着，几乎要为这荒唐的命运发笑，他失去亲人，为了保护他仅剩的一切他披上披风，却又因为伪装的面具而失去生活抛给他的最后一点甜头。
他保护了别人，却失去了最亲密的人，克拉克、杰森……他们是那样赤诚着一片丹心热血将生命抛洒在同邪恶对抗的战斗之中，有力量又有时间，年轻的生命像花朵一样绽放——也像所有花朵一样无法久存。
为什么是他们？布鲁斯向命运大声斥责，为什么一定要带走那有力的、年轻的、充满热情的人们？
God on high ，hear my pray .
如果总有人要死去，为什么不能是我——我已经尝遍了世间的美酒，也不再为未来畅想，我将无悔地走向既定的终点。
He is young ，he is only a boy。
他们是如此稚嫩，对世界还有丰沛的好奇，渴望着更广阔的视野——然而现在一切都成了虚妄。
If I die ——Let me die
Let him live
让他回家。
5.
黛西在布鲁斯的诊断病历上写下最重要的PTSD、并发的次要的重度抑郁，以及零零散散一堆包括失眠在内的并发症。
他简直就是一个奇迹，黛西手一抖，蘸水笔的墨汁滴在道林纸薄透的纸面上，她撕开笔记，在第二页重新抄写那些几乎占据半页纸的病症。
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在罹患如此之多的心理疾病都无法正常生活，重度抑郁夺去他眼中的光彩，失眠摄取他的精力，而PTSD赋予他焦虑、暴躁和无可避免的闪回。但布鲁斯言辞得体，态度轻描淡写，把命运的折磨看作一阵清风。他的理智比南极的冰川还要稳定，他压抑自身的情感，将苦难视作坦途——
那真的非常、非常困难。
其实黛西算是久病成医。
她出生在哥谭的一个保守的犹太教家庭，父亲阴沉暴躁，每天要从伯利莱区横穿整个城市到三角岬的船坞工作，母亲是全职家庭妇女，困囿于厨房客厅，每天给她和哥哥整理校服调理三餐，也从父亲的怒骂和责打中保护他们。
日子看起来很美好——虽然伴随着家庭暴力、校园的朋党和出门时小心翼翼躲避可能的伤害……但在哥谭，他们的生活还算不错，她的小学同学有三分之二辍学，初中时比例降低到二分之一，她们有的出卖身体，成为妓女、情妇和妻子，有的早早离开哥谭，到乡下农场混日子——虽然到了高中……她也顺水推舟成了被辍学的一员。
她的父亲反对女性接受高等教育，而她的母亲毫无主见，只顾安抚劝慰她不要再同父亲“置气”。
她看着母亲的双眼，由心底生出的寒意浸透全身，我不能这样，她想，即使我死在路上，我也不能变成这样。
她哥哥，把自己所有的零花钱拿给她，连夜接住从窗台上跳下来的黛西，扶着一瘸一拐的女孩踩着花园湿润的泥土向火车站奔逃。
他在那个晚上做出了生命中最勇敢的决定——然后他付出了代价。
他们暴怒的父亲咆哮着追出房门，像宙斯掷出掌中的闪电，他将桌上烛台扔向他的一双儿女。
哥哥被砸中，他倒在地上，血从身下流出来。
黛西只看了他最后一眼，她跑得那样快，把父母的哀嚎啜泣扔在脑后。
她害怕血，害怕黑夜，甚至害怕大声说话的人，她被浓厚的负面情绪蒙蔽心智……
她曾发誓力所能及之间再不会让任何一个人遭受同她一样的痛苦——虽然她并不总是能帮助那些受困于自身的人们。
但她会尽力的。
6.
治疗过程进行地磕磕绊绊，布鲁斯并不总是能准时赴约，提早推迟都是常有之事，最离谱的一次他甚至是请黛西到哥谭的疗养院去给他做咨询。
“我只能引导你修复心灵的漏洞，而不能治疗你的□□，”黛西叹气，在他的父亲离开病房之后将固执着要直起身体的布鲁斯按回病床，“男孩，呆在那里。我们对话的时候你会需要你的安慰毯的。”
然而她那天也没真的对布鲁斯说出什么重话。
姜荷花、铃兰和尤加利叶搭配的花束插在桌子上的黑色金属花瓶里，白色的、铃铛似的花朵被空调的气流吹得微微颤动，黛西前年就拿到了CPT（Cognitive Processing Therapy，认知加工治疗）的认证，此时对布鲁斯的开解也算是驾轻就熟。
她慢条斯理，像摘去倒春寒时落在桃花上的雪片一样轻柔梳理布鲁斯的心绪，抚平他的自厌和恐慌，引导着他将过去的伤口清理干净，裹上香膏和没药。
他很抗拒，但不论是黛西还是布鲁斯自身都知道那是有益的——他也没法真正拒绝那些。当黛西向他展示出纯粹的关心，她的眼神里有某种温和的、固执的慈爱，她看出他伤痕累累却不会给他太多压力——有时候我们过于迫切地想要拯救某人时，反倒常常会让对方不堪重负。
但她不是那样的，完全不是。
在漫长的治疗和同病情的反复拉锯之后，布鲁斯逐渐好了起来。
黛西也迎来了生活的新阶段——她怀孕了。
她几乎没有妊娠反应，还是显怀之后被亚瑟看出了端倪，那天半夜亚瑟冲出门到24小时药店买验孕棒，结果出来之后却迟迟不敢相信。
“我……难以置信……”亚瑟抹了抹发红的眼眶，“我从没想过我能有这种幸运……我爱你，黛西。”
他絮絮叨叨把“love”这个单词说了许多遍，一路从孩子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想到他（或她）要去哪里上学，黛西只是笑着吻他，趴在他怀里伸手抚摸他的头发。
他们多么幸福。
07.
布鲁斯最后一次心理咨询是黛西做的，日程表上倒数第二次的咨询中黛西向他提交辞呈。
“哦，布鲁斯，”她只简单的抹了点口红，全然不像往日妆容干练，“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想要告诉你。”
“哦，黛西，”布鲁斯冲她眨眨眼，神色轻松，“我也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你先说？”x2
他们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女士优先。”布鲁斯抬手向她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舒舒服服靠在身后的布艺沙发上。
彼时他刚从直升飞机上跳下来，鬓发散乱，眼神清亮，黛西也只是稍微用发圈把头发松松散散地拢起来，但那天的阳光那么好，从咨询室的大落地窗泼进室内，像是散落在人间的黄水晶，剔透又漂亮——又或者只是因为他们都神情里有希望。
“坏消息是我要和你说再见了，”她装作忧郁烦恼的样子，“啊！再也不能，与你这英俊少年相会……”
布鲁斯眨了眨眼，终于还是没忍住，泄出一点气音。
黛西演不下去了，她咳了一声，坐直身体，“我已经给你找好接手的心理医生了，汉尼拔·莱克特，在精神分析和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研究上素有盛名——我已经提前同他联系过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将你的资料移交给他，下下次咨询就可以直接到他的工作室去——他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在哥谭大学有两年的执教工作，可以长期咨询。这是他的联系方式。”她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推给布鲁斯。
“那好消息呢？”布鲁斯接过号码，仔细折了两折插在上衣兜里。
“好消息……哦。”黛西突然迟疑了一下……按理来说，心理咨询师应当与咨询者有超出咨询本身的关系——不仅仅是对医师的限制，也是对双方的保护——她之前一时被喜悦冲昏头脑，想要把自己的快乐分享给布鲁斯，现在想想却觉得很不合适，种种念头在她心里转了一圈，最后她还是换了个说法：“你的情况有很大好转，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你就能摆脱心理医生啦……”她给了他一个微笑，“总是在咨询师这里来来回回也很困扰吧。”
她在咨询的过程中重新认识了布鲁斯，这个普通的名字后面掩盖的是几乎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悲叹——自己的、他人的，这个男人似乎生活在世界最黑暗的底层，而所有不幸都向下流，那么多的痛苦汇聚成的河流之中他砥然而立，被冲刷、被淹没，无声无息——然而他又是那样坚强，在无穷的夜色中支撑起一点烛火。
黛西衷心希望他能康复，她对那些与生活斗争的人有着天然的同盟情谊——
他们终将改变世界。
布鲁斯告诉她，他决定减少心理咨询的次数，因为他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而后他又说，他的朋友回来了。
过程很艰难，他说着“艰难”，神情里确带着少有的轻松适意，但最后结果是好的，这就够了。
“祝你好运。”黛西在结束咨询的时候这样说，她给了他一个拥抱。
“是的，祝我好运。”
那是布鲁斯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最后一次咨询的时候，布鲁斯这个身份像是露水一样消失了，她办公室里的资料也悄然消失——只有账户里突兀增加的数字能证明过去的咨询并非幻梦一场。
黛西再没有见过布鲁斯。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更了——断更这么久真的非常不好意思，去年下半年状态实在不太好，还做了一个小手术，这种轻松愉快的日常实在写不下去，只能开点虐文发泄一下心情——当然现在是逐渐调解过来了
没想到还会有人蹲这篇来着【你够了
会尽力更新，【因为要准备考研所以更新非常飘忽
希望看到的朋友都有好心情
最后祝大家工作顺利学业有成
我们都是改变世界的人！加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