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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番外:治疗(上) ...

  •   1.

      第一 次咨询 日期: 20xx年 10月 12日

      编号:24601 接待医师:黛西·弗莱克

      姓名:bruce·pennyworth 性别:男 年龄:30

      住址:哥谭市老城区 宗教信仰:无 文化程度:大学

      电话:17351857301 健康状况:良好 紧急联系人:Alfred Pennyworth

      既往病史/家族病史:无

      咨询方案和目标:采用合理情绪疗法和认知行为疗法,帮助咨询者宣泄不良情绪,减轻来访者的抑郁、焦虑,改善睡眠状况。

      观察印象:咨询者独自来访,身量较高,声音低沉,神情倦怠,衣着整齐,言语条理清晰,谈吐的当,但交流过程中存在一定抗拒和不信任感,咨询未完成时匆匆离去。

      咨询过程纪要:

      (以下由“D”指代医师,“B”指代咨询者,后将不再赘述。)

      B进入房间。
      D:请坐,你喜欢咖啡还是茶?
      B:茶就好,谢谢。
      B没有喝,但端着茶杯的时候比刚进门时放松了一点。
      D: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医师姓名,已隐去),你呢?
      B:****(咨询者姓名)。
      D:你决定来咨询的目的是什么呢?
      B:我的…父亲帮我预约了这次心理咨询,他觉得我有一点毛茸茸的小问题。
      D:也许他只是担心你?父母对孩子总是照看过度。(笑)
      B(耸肩):只是几天失眠罢了,也许我更应该去找药师——但他,我父亲,他串通了我的家庭医生——还威胁我如果不来这里,我连一片有用的白色小药片也别想拿到。
      D:哦,我要感谢你的父亲如此信任我的工作——不过安眠药长期服用会有抗药性,也许你可以尝试其他的方法?
      B:之前我试过喝酒,但喝酒会影响工作,而且,你知道,老派绅士厌恶酗酒,(他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他把我的酒柜锁起来了。
      D:坏消息,不过……不能喝酒?你是做脑力工作的吗?
      B:某种程度上算是,喝酒会影响判断力。
      D:说到判断力,睡眠不足也会影响你的判断力,你会因为这个产生焦躁的情绪吗?
      B:……也许。
      ……

      (交谈过程)
      (他的防备心理非常重,但他也有我见过许多病人身上不具备的决心,他想要解决自己的问题——他对心理学有一定了解,所以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但这次我们甚至没能顺利开展第一步。)
      (他接到一个电话。)

      对话结束的很突兀。
      B:抱歉,我想我们这次的谈话要提前结束了。
      B回到一种很紧绷的状态,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沉郁的紧张感之中。
      D:如果这是你的意愿的话。

      其他资料(来源:):

      他的父亲提供了部分材料(见附录),B小时候曾目睹亲人死去,“他一直没能完全走出来,”那位老先生很是担忧,“他是个敏感的孩子。”
      给患者的建议:改善作息,改变环境,同亲人多联系沟通(老生常谈),

      医师评估:

      一个不信任他人乃至自身的人,我希望能帮助他缓解自身的痛苦。
      下次咨询时间:
      未定。

      黛西和上文件夹,叹了口气,她干这一行已经有些年头了,像这样封闭自己内心的人也见了不少,每次同他们对话就像一场狩猎,那你必须小心翼翼不被发现——因为一旦他们察觉到有某些东西超出了他们的舒适圈,他们就会奋起反抗,不论你是否真的想要伤害他们。
      而她总是走得太近。

      当年她在学院的时候,导师总劝她做研究工作或者干脆就转修教育心理学,“你不适合干这一行,”他的眼中满是担忧,“你的共情能力太强了……你会被别人的痛苦摧毁的。”

      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哦,黛西说:“Was mich nicht umbringt, macht mich starker*。老师,相信我。”

      也不知道导师再见她会说些什么——也许又是絮絮叨叨不住嘱咐吧,就像她还是很多年前那个离家出走远道留学的女孩。

      *凡杀不死我的,都将使我更强大。

      2.

      第二次咨询在两周后。

      黛西的咨询室里多了几盆色彩鲜艳的酢浆草,那是亚瑟硬塞给她的,他头两天听见她为工作上的事情叹气,就想着让她工作环境更轻松——虽然她之前的办公室就已经足够像个植物园了,不过她从不会拒绝丈夫的关心。

      他那么腼腆又可爱,黛西想,谁会忍心拒绝他的狗狗眼呢?

      不过她还是很快调整好心态,把私事扔在一边,准备继续同她的咨询者周旋。

      他看起来更憔悴了。

      “你看起来很累,想聊聊吗?”

      “唔,”他踌躇着,胳膊支在茶几上,把半张脸埋在手中,“我不……不,我需要治疗。”

      他像是用了极大的气力把自己的手指一根又一根掰开,双手摊在桌面上,把刚才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我需要治疗。”

      “放轻松……”黛西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半蹲在他面前隔着一个茶几抬头看他,慢慢向他伸出手,“放轻松,我们慢慢来。”

      他像是夜晚突然被车灯照到的小鹿,浑身僵硬,黛西把双手放在他压在茶几上的左手上,“你在这里是安全的,相信你自己,我无法伤害到你不是吗?”

      她冲他眨眨眼,脸上仍残余少女时代甜美的余晖,“我可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

      他深吸口气,轻轻把她的手拢在掌心,“谢谢您,女士。”

      黛西注视着他,看到他眼睫颤动,灰蓝色的眼睛挂上血丝——她头一次注意到他的英俊,却又清晰地认识到——

      这个被流浪汉似的胡子遮住的阿波罗*,这个被困倦和痛苦折磨的阿多尼斯*……还是个没学会保护自己的孩子。

      她在心里对自己小声嘲笑自己的母性本能,顺水推舟接着他搀扶的力道起身,重又坐回座位。

      “你有什么症状吗?”黛西放缓声音,“除了睡眠质量变差?”

      “谗妄,”他顿了下,“我会看见幻象,有时候会梦见自己实在做梦——现实的一切是梦。”

      “发生了什么呢?”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黛西觉得自己这次的咨询也许会无功而返。

      但他最后还是开口了,喉咙像是被粗粝的岩石摩擦。

      “我的朋友死了,”他逼着自己发出声音,“我的儿子死了,一个,两个,一个死了另一个失踪。”

      “我失去了他们,而且这全都是我的错。”他的声音中迟疑的成分减少了,痛苦像藏在海水之下的礁石,在意志的低潮浮现,“他们告诉我那不是我的错,但我们都知道那确凿无疑,正是我的过错(fault)……”

      “他们?”

      “我的另一些朋……同事们,还有我的家人,”黛西递给他一杯热咖啡,他道谢接下放在手里,
      “我的父亲和大儿子。”

      “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的朋友死了……我本能救下他……”他咽下口中苦涩的茶水像饮入毒酒,
      “我变得暴躁、阴沉、易怒……变本加厉。”

      “我的儿子……二儿子,跟我吵了一架。”

      你带我回来不过只是因为你觉得我需要被拯救,被监管,用以满足你充沛而又无用的同情心,男孩冲他咆哮,声音中满是虚张声势的尖锐。

      他说了什么?哦,他说杰森你需要冷静一下,他说你需要暂停夜巡,你需要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如果……只是说如果,他能多关注一下杰森,能向他多迈出一步,能看到他被因为克拉克的死亡而越发恶劣的的自己忽视的那些情感……

      不,没有如果。

      “他跟我的小儿子一块离家出走,被我的仇人抓住了……”他用右手捂住眼睛,“我知道的,我知道他们自己跑出去玩……但我太忙了——”

      他像是忽然意识到这句话有多像辩解,又改口说,“我没在意,我沉溺于自身的痛苦之中并用它折磨我周边的人,我想要用工作麻痹自己,然后,”他喘了口气,“我失去了我的亲人,又一次。”

      “他们说出口的只有安慰……但我知道,他们恨我,”这个憔悴的男人像一座垮塌的石像,“我能做的远不止那些,但我什么都没做……因为我被自己的软弱蒙蔽了双眼。”

      “他们恨我,我能感觉到,”他这样对黛西说,“而那是我应得的。”

      黛西原本以为自己还要花很长时间取得他的信任,逐渐引导他向外倾诉——但他对自己如此残忍以至于她也被他言语中透露出的信息所慑。

      尽管那些事情她已经从他的父亲那里有所了解,但当事人的叙述总是比转述来的更能触动他人,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先转移下他的注意力。

      “你之前有做过心理量表吗?”

      *阿波罗,太阳神,阿多尼斯,春季植物之神,都是美男子的代称。

      3.

      后来的几次咨询时间总是不能固定,有时候他的状态稍好些,那时候他们会谈谈他的朋友。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布鲁斯——他坚持让黛西这样叫他,别叫我潘尼沃斯先生,那样像是在叫我的父亲,“他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你知道——人总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怀疑天性,对完美总存有隐晦的恶意因为我们绝无可能达到,”布鲁斯并起两指按揉眉心,“但他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他体贴他人又不逾矩,从不让人为难,他对敌人公正,对自身谦卑,对朋友真诚——他有灵魂(Spirituality)。”

      “他走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蝙蝠侠在哥谭追踪最近一批氪石的踪迹,“我难以想象头天还在同我开玩笑的朋友第二天就倒在血泊之中。”

      他从屏幕上看到卡尔战斗,战斗至死。

      “‘我光辉的太阳已经落下了’,黛西。”布鲁斯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那并不是释然,平静之下是沸腾的悲痛,“我被留在黑夜里,独自一人。”

      “那很难,”黛西把热可可推在他手边,“但你要接受事实——人死不能复生。而且,你的朋友们,相信我,他们的友谊也是支撑你的力量。”

      “不……他是那个唯一的太阳。”他注视着热可可向上冒的水雾,手指摩挲着杯柄,“再也没有像他一样的人了。”

      “他还在的时候,总是会给我看他从树上抱下来的一只猫、他在墙缝里看到的一朵野花、他在夜里找到的一颗流星……”

      “再没有像他一样的人了,”他最后说,“命运的风暴将他送到我身边,现在它又夺走了他。”
      “而我无能为力。”

      *“我光辉的太阳已经落山了”一句出自《日瓦戈医生》,日瓦戈和拉拉分离之后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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