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梦笔》海柘

1、桃妖记·一

　　我今年刚满一百岁，住在临安城郊寺外的一株桃树里。

　　时维三月，春日融融，时光静好。我隐着身坐在佛寺墙头，看寺前车辆纷纷，人头攒动。

　　不知今日是什么黄道吉日，寺中香火竟如此旺盛，就连许多久居深闺的绣户小姐也都来此处上香。

　　只听一个鹅黄裙的姑娘道：“你瞧我这新做的襦裙……”
　　另一个水色衣服的姑娘道：“我这姑苏买的扇子……”
　　一个耦荷色衣裳的姑娘又道：“呀，我的衣服脏了……”言笑晏晏，兴意阑珊。

　　我暗自感叹：这次运气好，在这安稳现世醒来，天地悠悠尽是祥和之景。相较初成人形时的荒凉风貌，实在是天壤之别。一百年的光景，真是时过境迁。

　　思绪纷飞间，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响。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少年公子骑着银鞍白马，身着锦衣貂裘，领着些车马从远处而来。

　　不知是哪户人家，不过是来祈个福，竟有这样大的排场。

　　我心中好奇，便跟着那少年进了去，只瞧他拿了香，将其举至齐眉，口中喃喃念道：“三月既望，镇国将军之子前来请愿。
　　一愿父母康健，百岁长安。
　　二愿蟾宫折桂，光耀门楣。
　　三愿百姓乐居，盛世清平。”
　　他的眼中尽是虔诚，眉宇间透着坚定。

　　不想这位公子虽稚气未脱，其修身齐家、兼济苍生的气概，却隐有大将之风。

　　与此同时，土地爷爷从地缝儿里钻了出来，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本以为他又是找我来要桃花酿酒，便折了两枝桃花，笑眯眯地递给他，道：“土地爷爷，许久未见啦。”

　　他却捋了捋胡须，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文玉仙说，玉帝要惩大恶之人，今夜将有几道天雷，你道行不够，只怕不巧受牵连，得趁早找个地方躲躲。”
　　我一愣，天雷……

　　一百年前，一只灭蒙鸟犯了天规，逃出结匈国而躲在一株桃树下，引来了两道天雷。一道将它劈得肉身俱毁，一道却劈中了这桃树，承蒙寺庙福泽庇佑，桃树非但没毁，反而分化出一只桃花精。

　　这桃花精，正是我。

　　又过五十年，逢寺庙内一妖僧作孽，天雷滚滚而下，奈何我数奇，来不及逃跑，亦受了难。

　　那一劈，竟劈得我人形殒灭，灵识混沌，一时不知人间何世。睡意如潮水般涌来，就此睡过五十个春秋。待我再次醒来，已是这三月中旬，桃花盛放之时。

　　我虽为一只桃花精，无甚大志，却也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死在天雷之下。便问：“那如何能躲过这天劫呢？”

　　土地爷爷又捋了捋胡须，“寻一处福泽深厚的人家躲一夜便好，”他想了想，继续道，“城东有一宅邸，上头祥云缭绕，大抵是能作你容身之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