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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哥大 ...

  •   二十岁前我的人生风调雨顺,而这就是我微不足道的前半生。我认为上帝爱我,亲吻我的脸颊和指尖,给我最好的,给我我想要的。

      二十岁后我的人生发生改变,从二十一岁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上帝将他给予我的错爱全部收回,一夜之间就骤变,乱流将美好的假象冲破。这时我什么都不知道,无法妄论好坏,无以言说。

      我的意思是,我没申到MIT。
      他爹个吊的。

      MIT研究生的录取率是4%,很显然我是剩下那96%里的。
      我是个非常纯粹的文科生,大学作死选了心理,只因为我喜欢。好在国外文理不分科,国际学校文理也不分科。学校是好学校,专业也是好专业,没太为难我。

      而我们都知道麻省理工是所私立研究性大学,里面基本全是理科生。
      无所谓嘛,心理也是理……但申MIT真的太难了。

      我知道这不是我没考上的理由,但我就是忍不住为自己开脱。
      然后我想,哥大也挺好的呀,就像室友说的那样,哥大就在曼哈顿,跟复仇者大厦隔海相望……我的意思是,只隔了一条街。
      而且没关系,我安慰自己,说不定有参观和交换名额呢……还有MIT好累的,万一身娇体弱的自己死在跑步机上该怎么办呀。

      其实大三那年我还去过一次纽约,是跟朋友们一起去的,想去曼哈顿碰碰运气,溜溜哒哒地玩一圈。
      从美国东南跨越到东北,将近八百公里,坐的是飞机,沿途风景有种朦胧梦幻的美丽。

      我们参观了地标性建筑复仇者大厦……的一楼大厅,鉴于留学生们连坐电梯的权限都没有。
      但还是很开心,拍了几张照之后就高高兴兴地组团去MP酒吧了,那是我最后一次去酒吧,因为从此以后我就好好学习了。
      很显然这趟纽约之行顺利无比,唯一的缺点是我没再遇见托尼·斯塔克,甚至没能在纽约天空上看见钢铁战衣金红的流影。

      我又想起那双眼睛。
      焦糖色,艳溢香融。美得不可思议,让我想直呼上帝。

      我开始好好学习,把达勒姆的那个夜晚视为珍贵的回忆,每天回想一次,学习就会充满动力。
      是的,我自己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我不贪生不怕死,但我讨厌麻烦,讨厌努力,是个神经病。
      但是我能为了一个男人好好学习。二十岁以前我就没有好好学过习。
      我的意思是……上帝啊。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好好学习。

      没考上MIT,但我考上了哥大。
      我乐观地想,这也算是好事。哥大也是好学校嘛,人家是常春藤呢。

      朋友们也觉得这是好事,大家普遍觉得我很出息,鉴于我们学校人才辈出,但出的都是浪子和富二代,而非正经学习人。
      我这样一朵从富二代蜕变成学习人的奇葩,就让大家非常感动。

      感动的大家、即我的狐朋狗友们一合计,决定去酒吧开趴体。
      我十分感动,并没有拒绝。
      天知道姥子有多久没去嗨皮了,少说大半年了吧。自从我说要好好学习之后就再也没进过纸醉金迷的销金窟找乐子了。

      我的意思是,姥子可是永恒的Party Queen。

      本地的酒吧可比达勒姆的强太多了,后者的小酒吧简直像八十年代的老年音乐厅,十分惨不忍睹,根本蹦不起来迪,以至于我们每次去那地方只能葛优瘫在卡座上喝酒。

      “To Eileen!To our party queen!”
      我的某位沙雕朋友这么喊,小伙子精神奕奕地蹦过来,笑眯眯又慈祥地灌我酒。

      “我□□爹,”我说,“你该不会想把姥子灌醉然后逼我买单吧?我告诉你没门,我妈都没能把我灌醉。”

      “哈哈。”小伙子和蔼地一笑,温柔地说,“想什么呢亲爱的,今天本来就是你买单。”
      我:“哦。”

      室友见我面无表情地撸起袖子,连忙跑来救场,“上帝,”她说,“你俩差不多得了。谁灌谁还不一定呢,上个想灌你酒的勇士足足在厕所吐了三个小时。”

      我用鼻孔蔑视地看向小伙子,又从喉咙里挤出气音:“呵呵。”
      小伙子好像很想打我。

      “上帝啊,肖恩,”室友又说,“算我求你了,你知道艾琳学过几年散打的……好好喝酒聊聊天不行吗,艾琳快一年不喝酒了。”

      肖恩是小伙子的名字,显然他也想起了我将近一年养生的悲惨历史,于是面带同情道:“哦,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搂着我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跟我碰杯,曼哈顿鸡尾酒随他手腕甩出的动作在玻璃杯中摇曳,肖恩说:“你说你怎么就学上习了呢,还没考上,跟我一起去新西兰养老不好吗?”

      “你滚啊,”我还没说话,室友倒忍不住回他,“能不能别提这件事……”她压低嗓音,小声说,“别提MIT。”

      肖恩又明白了。他又想起来我好好学习一年结果没考上梦中情校的悲痛经历了,因而肃正了面色,无比庄重地说:“我的意思是,艾琳怎么就投奔美利坚了呢?”

      “我□。”我说,“我□□也想知道,你说我学习是为个啥呢?我上这学校哪哪都挺好的,除了有重修会被我妈打断腿的风险之外。你说我大三那天咋就偏□□要去蹦那个养生迪喝那个酒呢?那□□地方有啥好的啊我□。”

      肖恩:“……”
      这位肖恩先生呢,是个混血。姓肖名恩,英文名叫Shawn。
      混血哥简直要为我的优美祖安话流泪了,他偷偷问室友:“艾琳是祖安人?”

      室友用一种看傻□的眼神看他:“你傻逼吧,她不是祖安人,但她是个东北人。”
      肖恩:“……哦。”

      我还没喝嗨,但酒精刺激大脑,跟尼古丁加在一起是双倍的快乐双倍的上头——刚进门时狐朋狗友们纷纷掏出打火机,上演了一出大哥点烟.jpg.

      双倍上头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就都吐露出来了,我一手扶着吧台,一手按压着太阳穴,说:“这惊鸿一眼也太□□离谱了……”

      “你知道吗,”我说,忽然间丧失了所有力气,感到这一年来所做的坚持都是混账,自己也是个混账,一切都是大梦一场,“我爱他,他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他。”嗓音里含着浓浓的疲态,“就只是因为我爱他。”

      其实这一年我还年轻。我哪知道什么叫爱呢?二十出头,半辈子都没有走到头。我说“爱”这个字眼,我说L-O-V-E,单这个音节都带有一种可笑的天真。

      肖恩和室友目瞪口呆。

      我也目瞪口呆。
      片刻后我反应过来,说:“我擦。”

      “你们什么也没听见。”

      肖恩:“……我抽烟上头了我好晕。”
      室友:“……我喝多了我好醉,你刚才说啥?”
      我很满意。

      肖恩维持着揽住我肩头的动作,不断跟我碰杯,好像真的很想放倒我,酒过三巡之后好奇心又隐隐作祟,伴随着醉意一齐涌上来,他说:“要是你前男友们看到你现在这样,一定会哭的。”

      我冷笑,高傲地抬起下巴拂开他的手,冷漠.jpg.
      “你应该庆幸自己没加入我的前男友豪华套餐,不然刚才我就杀你灭口了。”

      肖恩诚恳地说:“告辞。”

      “不过这都不重要,”我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妈妈今天会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看见十点钟方向那小帅哥没?我要去社会送温暖。”

      肖恩一边感叹女人善变,一边招呼室友:“卡塔琳娜(Catalina),你看着点她。”
      “呵呵,”卡塔琳娜说,“看个屁,今晚酒吧对面的酒店就是她的归宿。”

      “你傻□吧。”这回轮到肖恩露出看傻逼的表情,“我假设你知道对面那酒店就是大四生的宿舍,假设你知道咱们学校把上面的几层都包了?”
      卡塔琳娜:“哦。”
      冷漠.jpg.

      他俩唠嗑关我屁事,我已经向十点钟进发,目标华伦天奴小帅哥。
      管他叫华伦天奴,是因为我眼睛尖,看见他衬衫是华伦天奴的。

      我过去搭讪,说说笑笑,晦暗灯光下看见小帅哥轮廓如刀削的脸庞,肤色白皙得冷淡,一双眉眼却含着笑意,风流倜傥,俊俏不加掩饰。
      若有歌中一杆银枪逞风流的少年侠客或者将军,再或者其他什么角色从中而来,一步一步踏入现实来到我眼前,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小帅哥头发偏长,眉形好看得紧,微挑眼尾溢满风情,有点乖又有点坏,然而并不矛盾,鉴于他很好看,而我喜欢好看的人。

      华伦天奴笑了笑,跟我碰杯,说:“艾琳?”

      我说:“哦?”语气饶有兴致,调子拉长,显得沙哑又暧昧,尾音微微挑起来。
      我也笑了笑:“幸会。不过我还是想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言讫才反应过来这是个蠢问题。酒吧就这么大块儿地,这么小块儿区,人人都喊我艾琳的名字,加之我一直处于人群中心,来来往往的人都叫我艾琳,声音再大上一点,离得再近些,谁他爹不知道我是谁啊。

      但无妨。男人嘛,喜欢关键时刻有点蠢的小姑娘,也喜欢有耐心听他吹牛的小姑娘。
      更何况这男人是个帅哥,听他吹牛换一炮,姥子值了。
      是以我决定听华伦天奴吹牛□。

      华伦天奴果然如我所想吹了个牛□,连内容都分毫不差,我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上帝啊,你可真是个妙人……或许我有幸知道你的名字,棕眼睛甜心?”

      棕眼睛甜心笑道:“西奥多(Theodore)。”
      我心说好的华伦天奴,明白了华伦天奴。
      但面上还是攒出柔柔笑意,低迷的笑音轻飘飘地荡出唇边,自己心里明白这足够诱人,钓凯子绝对够格:“上帝的恩赐?好名字。”

      凯子笑了笑,抛出一个充满暗示意味的话题,“事实上我刚结束一段感情……我是说,呃,我失恋了。”
      可怜巴巴的。

      很能激起女性的保护欲,至少我看见旁边的几位姐妹都蠢蠢欲动了。
      但是很可惜,我没有母性这种东西,豪横倒是占了个十成十。

      “哦。”我干巴巴地说,前一秒还在想我看起来就这么像树洞姐吗,后一秒又垂死病中惊坐起,心说擦,说起失恋姥子也当仁不让,谁叫我刚被MIT刷下去呢。
      这份感情,终究还是错付辽!

      于是我打起精神来,说:“好巧不巧,我也差不多……”

      “看来我们还真是……同命相怜。”他低笑道,动听的嗓音像大提琴丝滑的旋律,璀璨四散的灯光落入他眼眸里,那双似曾相识的焦糖眼睛。

      不知是不是酒精摄入过多,又是一个恍惚,光影重归黑暗,又陷入一年前那个岑寂的夜里,也是这样一双棕眼睛,带着笑意。
      他叫我东方甜心。
      他说:真想请你喝一杯。

      我很快反应过来,失笑,嘴角微微地提起来,握住华伦天奴的手径自走向吧台,说:“来吧,我的恩赐小帅哥,让我请你喝一杯。”

      华伦天奴没拒绝,他只轻轻抿了一口手中那杯长岛冰茶,便冲我笑道:“长岛冰茶也叫失身酒,对吗。”

      我也笑道:“没错,以及,酒吧对面还有家酒店。”

      之后发生了什么其实也很容易预见,无非就是派对的主角抢在最前面翘掉了派对,也翘掉了结账——肖恩替我垫付了,代价是我损失了几十万块钱。

      不过甜头也尝到了。
      华伦天奴,我是说西奥多的眼睛很漂亮,嘴唇触感很好,腹肌触感也很好。

      第二天早上我醒过来,艰难地爬起来,手颤颤巍巍地伸出床沿,又艰难地从床头柜摸到了我的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根事后烟。
      我爱万宝路,一辈子的那种。我想。

      这位帅哥真热情,不过,哈哈,老子喜欢。
      我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恶少一样想。

      良家妇女在五分钟后悠悠转醒,醒来后第一件事是问我:“托尼是谁?”

      我:“我擦。”

      良家妇女继续说,表情有些忧伤:“无意冒犯,他是你的前男友吗?昨天晚上你看着我的眼睛叫了这个名字……亲爱的,这让我很受伤。”

      我……我无言以对,除了脏话啥也说不出来。
      于是我真心实意地说:“我□□□。”

      “这倒不必。”变脸般褪去忧伤表情的华伦天奴说,“不打紧。其实我想问问你六月份有没有时间,我硕士也在纽约……拿的是纽大的offer,和我一起去纽约怎么样?”

      “哎。”我成功地、轻易地被转移了话题,闻言非常开心,抿嘴笑了一笑,“那很好啊,我拿到哥大的offer了,还真想找个伴去纽约呢。”
      须臾又想了想纽大的校训,笑着说:“Perstare et praestare(坚持和超越),这句话送给你。”

      华伦天奴竟然十分博学多才,不,毋宁说是做足了功课,记忆力也超群,他学着我的样子,回敬给我哥大的校训:“In lumine Tuo videbimus lumen(借汝之光,得见光明)。回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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