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鸟》魇客

2、中章(上)

　　说来奇怪，少爷十四岁以前，从未离府过半步。

　　据说是他刚生下来的时候，有得道的高人给算过一命，十五冠礼以前出府将有大难。

　　因了这一句话，少爷就再也没有踏出过府半步，如同女眷一般，活动的空间被限制在了后院那方窄窄的天地里。

　　府上请来最好的先生，教会他所有需要学习的东西。

　　少爷打小便是个安静而听话的孩子，这让老爷和夫人颇感欣慰。

　　——直到那一天。

　　少爷在后院看书的时候，捡到了一只受伤的鸟。

　　善良的少爷亲自悉心地照顾那只鸟。

　　从包扎伤口到准备小米和水，一直以来被人捧在掌心里呵护的少爷，一点一点，笨拙地学着如何去关心。

　　而那鸟竟似有灵性一般，和少爷感情甚好。伤势好了后，就在府里留了下来。

　　夫人只道少爷是年少心性，毕竟怕寂寞，也就默许了他的行为。

　　所有人一开始都觉此事得再平常不过。

　　孤单的少爷养了一只宠物作伴。

　　也许当时唯一不寻常的，便是那只鸟的模样。

　　红羽如焰。

　　那红热烈得仿佛能让看到它的人燃烧起来，却也纯净得让人迷惑。

　　过美则近妖。

　　即使有预感，却也没有人知道，那隐隐的不详究竟来自何处。

　　一切简单，少爷和一只鸟亲密无间。除了每日功课的时间外，他总会带着红鸟。不需要笼子，那只美丽的鸟总是温顺地栖在他的肩上，安静得如同那人。

　　而在冠服礼的前几天，事情开始悄悄地变化。

　　那是三月的一天。彼时春寒尚未褪去，细雨缠绵得如同暗暗的心事。

　　少爷突然失踪了，但很快地又被找了回来。

　　据织锦描述，少爷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湿淋淋的，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般。

　　而一直和他形影不离的鸟不见了。

　　但是少爷却并不着急。只是开始发了疯似地收集被老爷斥为淫词艳曲的东西。

　　时间长了，少爷便开始显得有些神思恍惚，功课也不如从前专心，总是盯着窗外，出神地望着天。

　　老爷发现后大怒。

　　烧了，撕了，法子全部用尽了。少爷却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少爷了。他变得消瘦，眼睛里却有一种莫名的从不曾见过的狂热，让人害怕。

　　冠服礼在一片阴霾中匆匆完成。不久，老爷夫人开始盘算着给少爷娶亲。

　　一连送去的几个通房丫头，统统被轰了出来。再到后来，他一入夜就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许任何人进去。

　　开始时，夫人还以为是少爷害羞。但是，渐渐地，有流言开始传出。

　　有仆人夜里路过少爷的屋外时，听到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呻吟。

　　于是，谣言纷飞，说每到夜里，有妖怪化成人形来吸取少爷的精气。

　　而他一日比一日严重的恍惚，似乎坐实了这个说法。

　　当传闻到了老爷夫人的耳朵里时，他们又惊又怒。

　　逼问，怒骂……甚至有一次老爷忍不住抽了魂游天外的少爷一巴掌。

　　依旧无果。

　　夫人害怕了，她重金请了无数高僧道士来驱邪。府里贴满了黄符纸，洒遍了符水，整整三个月木鱼唱喏之声缭绕不散。

　　然而，除了少爷眼里的讥诮之色渐浓外，什么改变也没有。

　　最后，终于有一算命高人吐出了两个字：

　　“冲喜。”

　　要遍了城里所有未婚千金的生辰八字，最后终于挑中了罗府的小姐。

　　罗府家主世代皆入朝为官，是一方势力，寻常人高攀不起。

　　老爷顾不得面子，亲自和媒人上门提亲，似乎是精诚所至，罗府的家长居然很爽快地答应了。

　　八月初八，罗府嫁女，大喜。

　　当天夜里，少爷突然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