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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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同时追求太多～刺激和安稳本就是矛盾之物……”
眼前光影憧憧，耳边缭绕着愉悦的歌声，戴着墨镜的壮年男人用文件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仅露在外面的一对粗眉不堪其扰地反转成了“八”字，继续忍耐了N多分钟后，他终于开口朝那个在他面前哼着歌一直走来走去的青年说道:“中也先生，今天您是怎么了？”
中也对于妨碍到他人工作的事实完全没有自觉，以为对方是受到了自己的喜悦的感染，便喜笑颜开地大致说明了一下情况。
“……那小子虽然倔，但好歹是个有脑子的人，这样一来我终于不用再操心了，哎呦——真是舒服。”
中也说着伸了个懒腰，肩膀和腰椎处传来清脆的噼啪声，身上的酸软与疲惫也消去了大半，让人好不自在。
因为芥川的事，他昨晚一夜没睡好。前半夜惦记着他的伤势，后半夜又因为过于兴奋以至于失眠了，把他折腾得够厉害的。
“但是，选择留在港口黑手党并不代表放下了过去，吧？按照之前的疯狂劲，这么轻易就妥协了是不是有点……”
部下的话犹如一盆凉水泼在了中也头上。
他保持着伸懒腰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放松的表情又慢慢垮了下来。
仔细一想确实如此。
“而且，这件事……有那么值得您高兴……吗？”
部下那小心翼翼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语气让中也更加清醒了。
是啊。他为什么要这么高兴？有什么好高兴的。
“您对芥川君的关注会不会太……多了点……”
仿佛是不想再听部下说下去了，中也拿起挂在靠椅上的外衣，略显匆忙地往门口走去。
“突然想起有件急事需要处理，我先走了。”
※※※
“芥川大哥，听说你不是住院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本来还打算去看你来着……”
下班后，武斗派组织“黑蜥蜴”的十人长立原道造刚走出楼道，就遇到了从电梯里出来的芥川，看着他憔悴的脸色和迟缓的动作，心中不免担忧，但也又知道对方是那种自尊心极强反感被他人怜悯的人，于是只能站在原地出声询问。
芥川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说了句“无妨”后便打算越过他走向办公室，恰巧此时另一十人长银也从那一边走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冷冷地交汇了一秒，而后立马各自移开了目光。
“银你也要回去了？又不说话……真没劲。说起来，你对芥川大哥的态度太冷淡了吧？看在他的身份上怎么说也应该恭敬一点……”
立原的声音随着重新合上的电梯逐渐消失。
芥川忍着运动时带来的震痛一步一喘地坐回到办公室里的椅子上时，额头上早已布满了冷汗。
过了很久才缓过来，他直起身，走到储物柜前打开柜门，从里面翻出了另一个手机。
刚开机，信息提示音就一声接着一声狂响了起来，足足有十几条，且发件的都是同一个号码，却没有一通电话。
“抱歉，银，本来答应今天晚上和你一起吃一顿饭的，不过在下恐怕要食言了。”
芥川将那条信息发出去以后就将手机调回关机状态，而后将它重新塞进了柜子里，锁上柜门后，下一秒办公室门口就出现了脸色黑得像锅底的中也。
“芥川，你小子——”
“中也先生，有何贵干？”
芥川礼貌地朝他鞠了一躬。
骂人的话又迅速吞了回去，中气指着一脸无辜的芥川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最后只能气呼呼地把抗在肩膀上的还沾着热汗的外衣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扔，然后取下帽子无可奈何地坐到沙发上。
芥川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闭着眼用帽子扇风的中也，之后走到了另一边的休息室。
茶几上传来一声清脆的碰撞声，中也抬起头扫了一眼，收回视线后对身侧吃力地弯着腰的芥川说:“不用献殷勤，我不喝病号端的茶。”
“这只是港口黑手党最基本的规矩之一，并非献殷勤。”
“你还知道规矩啊？”
中也抬头故意问道。
“只要还是港口黑手党的一员，在下就一刻也不会忘。”
“亏你能说出这样的话。”
中也此刻真心信了那句话——有其师必有其徒。
太宰治有一招绝活叫“厚颜无耻”，而刚才芥川所说的话充分证明他已经把这招练得炉火纯青了，能够面不改色、啊不，是大义凛然地做完违抗干部命令的事后说出自己是个爱岗敬业的港口Mafia好社畜这种话，与太宰相比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芥川不说话了，中也便趁机追问:“那解释一下吧，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一个人私自出院？担心我去找你？”
中也一想到这事儿就火大。早上被部下的话搅得心烦意乱，脑子一热买了一堆补品去医院看望芥川，结果才知道他在大清早的时候就不顾医生的劝说独自离开了，别说向自己这个替他忙前忙后的上司征求意见，连通知一声都不愿意。
“在下自认为自己的伤势并不严重，还没有到需要住院疗养的程度，且受伤这种软弱无能的事情本就不应该侵扰到上级，在下……不知有何不妥？”
芥川的反应出乎中也的意料。
看着他困惑不解的模样，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难不成你以前……都是这样的？”
“太宰先生曾告诫在下不可私自行动，第一次在任务中受伤后，在下将要到医院治疗的事告诉了他，之后便被如前面所说的那样训斥了。”
——这种只会显得你软弱无能的丑事还需要告诉我么？还嫌自己不够丢人？
如此。
中也扶额。得，锅全扔给太宰就行了。
万恶之源啊。
经此一事，中也才发现越是深入了解，他就越觉得芥川悲惨，于是之前的不快几乎一扫而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帮助芥川走出太宰留下的负面影响和纠正一部分歪曲的观念。
“我以干部的身份命令你，接下来的三天里都不准来上班。”
芥川很惊讶，也很焦急，于是硬邦邦地回道:“在下是直属于首领的游击队队长。”
“别拿首领来压我，别忘了你现在暂时归我管。”
“可……咳咳……咳……”
中也无奈地看着明明早已力不从心却还固执己见的芥川，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背帮他顺气，然后在他开口说话前率先道:“现在去吃饭——和我一起。”
※※※
风在吹。
没有关上的推拉窗随着风前后摇摆着，偶尔会狠狠地摔在窗框上，米色的窗帘疯狂飞舞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窗外若隐若现的如墨般的夜色浓稠深重，落在那双黝黑的眼眸里，像天生一对，毫无违和地融为了一体。
“别傻坐在那里啊，快来帮忙。”
听到声音后，芥川如机器一般慢慢地转过了头，白皙的脸蛋上有一瞬间的茫然，那双全黑的眼睛的视线虽然落在了中也身上，却让他产生了芥川什么都没有在看的错觉。
“帮忙？”
“我不是说过了吗？做饭！”
中也压下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扯了扯挂在身上的围裙，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在下不会。”
芥川很平静地回道，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中也不想吐槽，“我教你”。
“在下不想学。”
语气里已经有点不情愿了。
“而且晚饭已经吃过了……”
“你吃跟没吃有什么区别吗！”
芥川愣了一下，原来中也先生做饭是因为自己么……
“别跟我对着干了。快来帮忙——洗菜总该会的吧？”
中也家的厨房很大，也很干净，餐具食材多得数不胜数，摆放得却井井有条，与芥川印象里的单身男人居住的地方有些不太一样。
刚进去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打量了几眼，中也偷偷观察到了芥川的动作神态，便有些得意地说道：“怎么样？不赖吧。”
“用不上的东西买来也只是浪费。”
自豪的小火苗被无情地吹灭了。
芥川站在擦得锃亮的水槽前，默默地用葱白的细指就着流水清洗葱叶，忽然听到中也问他：“想吃什么？”
“蟹肉卷。”
几乎想都没想就说出了口。
话音未落另一边突然发出了“砰”地一声刺耳的声响，芥川下意识转过头看去，就见中也边拾起掉在地上小盆边说道：“很抱歉，我最讨厌螃蟹了，这里也绝对不会出现那种食材。”
“我做什么你就吃什么。”
……
风没有停下，反而有愈渐加大的趋势，玻璃窗摔在窗框上的巨响吓得中也倒酒的手抖了一下，他耸了耸肩，放下瓶子绕过餐桌走了过去，把每一面开着的窗户都一一关紧了。
转回身时，中也一眼便看到了背对着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的芥川，从这里看去，除了露出的一小片脖颈外，芥川全身都是黑色的。
阴郁的黑、看不透的黑、无边无际的黑。
“要来一杯吗？”
中也朝对面扬了扬倒了三分之一的酒瓶。
芥川轻轻摇了摇头。
桌上有玲珑小巧的章鱼小丸子、热气腾腾的乌冬面和香脆可口的天妇罗。料理不多，都是家常小菜，但两人都没有多少食欲。
中也瞅了瞅慢条斯理恰面的芥川，心情不怎么愉快，便一个劲地闷着小酒。
一时心软脑抽风，把一个不擅长处理人情世故的男人带回了家，他真是混沌了。
谁都不再说一句话。神奇的是芥川没有进食的声音，筷子与碗从来没有碰撞到一起过，咀嚼、喝汤的声音也近乎不存在，反倒显得中也更为聒噪。
气氛或许有些尴尬，被窗户阻挡在外的风如同夜里低声的呜咽一般，让人莫名感到心悸。人在这种时候就越发容易多愁善感。
“中也先生”，芥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中也被他的声音稍微吓到了，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的人。
“您做这些，是因为可怜在下吧？”
芥川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会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心里有一点点惊愕。
不过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啊、那什么……那也……也不完全是……”
面对芥川那双没有杂质更没有情绪存在的眼睛，中也第一次有点不知所错。
强风依旧在刮，可能是屋外的铁桶之类的东西被吹翻了，咚咚锵锵地滚了好几圈，窗户也在嗡嗡地震动着。
“您没有必要怜悯在下”，芥川轻声说道，中也还没有回应，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追加了一句：“对不起，说了多余的话”。
“不是、你干嘛跟我道歉……”
中也一时口拙，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芥川不仅聪明，还很敏感。中也早该想到的，他一直把他当成不听话的小孩，忘了人家其实已经十八岁了。
十八岁，正是太宰在黑手党混得风生水起的年纪。
紧闭的玻璃窗上响起了明显的啪嗒啪嗒的声响，随着时间的推移声音越来越密集，芥川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被推向后边，椅子腿和地面的摩擦声把出神的中也拉回了现实。
“在下要回去了。”
“哦、哦，回去吧……啊，下雨了……我送你。”
芥川没有拒绝。
大雨来势汹汹，出了封闭的屋子以后耳朵里只容得下哗哗的雨声，静立于市郊的独栋住宅外是一排排明晃晃的路灯，雨线在灯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见，落在地上与积水融为了一体。
今年的冬天有些不同寻常。
汽车疾驰在笔直的大路上，轮胎下溅起了高高的水花，芥川坐在副驾驶的座椅上，呆呆地看着面前不停摇摆的雨刷。
“明天……三天后记得准时到我这儿报道，我会用对自己的部下那样的方式对你。”
下车前，中也把准备好的长柄伞递给芥川，在他接住时却又没有放手，而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芥川的神色稍显复杂，但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请多关照”。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伞，红色的。
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啪啪啪的声响，脚踩在蓄满积水的地面上的声音逐渐变小，中也坐在驾驶座上，歪着脑袋看着那个消瘦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融入无边的黑暗里后，他才发动油门倒车回去。
※※※
“哥哥？”
听到开锁的声音时，独自在厨房里忙活的少女警惕地摸出了桌下的匕首，却在见到来人后惊讶地叫出了声。
芥川看着系着围裙手中还握着武器的银，如被封印了笑颜的脸庞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漂亮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稍显无奈与疲惫地道:“在下回来了。”
他抖了抖伞上的水珠，然后与鞋子一同留在了玄关处，尾随着银走进厨房，发现她似乎才刚回来，锅里的油都还没有热烫。
“因为听哥哥说今晚不能一起吃饭，就回来晚了。”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银边从冰柜里取出食材边解释道。
“在下本以为今晚回不来的。”
饭量极小的芥川勉强把银特地为他准备的热乎乎的年糕小豆汤一点一点喝下，眼睛忽然瞥见挂在墙上的那抹红色，之后又很小声地说道：“中也先生是个很好的人”。
屋外的雨声很大，银没有任何反应，可能是没听到芥川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