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飘摇》三七丶羽

5、晓夜啼

　　悠悠天地辽阔而畅远。晓风拂畔，稻香十里，麦浪连绵。天空是从未有过的蔚蓝，大地是从未有过的坚实，而空气则是从未有过的充满了能量的勃勃生机。

　　此情此景当可追忆，然郊外缤纷的田野上，有人早已习以为常。

　　“风二王，请莫再跟本凰，莫浪费您宝贵的时间。”

　　“心心，本王说过，本王的时间就算为你费尽，也是没关系的。”

　　这句油腻的昵称听得墨晨心直犯恶心，连忙打断：“风二王，本凰还有事。”没功夫跟你在这里闲扯浪费时间。

　　“那本王可以帮三凰一起。大家都说男女搭配……”

　　“艹，风云信，你到底有完没完了？！”墨晨心看着眼前叭叭得没完没了的人，忍无可忍地冷着一张脸怒斥。

　　“正所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好，那本凰再问最后一次，滚，还是死？”

　　“墨晨心，你很好。难道本王在你眼里连一个女人都比不上？”风云信被一顿抢白冷了脸，上前一把抓住墨晨心的衣袖，“本王好奇的很，本王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风云信，你发什么疯？再者，你若找本凰有事，就不能换一个时间？你不偏不倚挑这种时间段来堵本凰，大家都是王权继承者，本凰可不敢保证你究竟处于什么心思。”

　　“墨晨心，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在你心中就是这么样的形象么？”

　　“什么意思？风云信，你最好别忘了，你的未婚妻是本凰大姐墨氏王权长凰墨凌月！”

　　风云信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墨凌月，那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

　　虽然墨凌月的修为和天赋都很高，但他风云信是要借助墨族王室的力量帮他对抗风族三凰风天愫和四王风慕飏的，而不是永远畏缩在一个女人的手底下当奴仆！

　　“况且，你凭什么认定了本凰一定会帮你？纪族二王纪流觞与纪长凰长源第一天才纪鸾可是胞姐弟，且人家醉心于文墨没有半点野心。待纪鸾登上王位，就算纪流觞修为不高，谁又能撼动得了他？纪流觞的生活，可是平静安稳快意得紧呐。”

　　墨晨心猖狂地哈哈大笑着甩了甩衣袖，也不理会脸黑如焦炭的风云信，飘然而去。

　　“该死的女人……”墨晨心嘲讽的语气刺激到了一向骄傲的风云信，“墨晨心，你会后悔的！”

　　就凭你，也有那个能耐让我后悔？墨晨心不屑地撇了撇嘴角。真是晦气，出来寻个人也能碰上这样一个sb。不过小烟儿已经失踪了三天了，希望她不会出事。

　　…………………………

　　浮光楼，熙华苑

　　“大哥，你带回来的那位姑娘已经昏迷了两天了，自从今早醒来之后就一直呆呆地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哟哟哟，大哥，不会损了神识吧？”

　　“不会，白神医探过了，神识无碍。”

　　“那这可真不是好消息。”调侃般的声音流里流气，听着就有些欠揍，“而且，看那位姑娘的穿着，应是凡人吧。可她若只是个普通人，又怎会无故受那么重的伤呢？”

　　“半弦，远来皆是客，莫要妄加揣测。”

　　“好吧，大哥……”

　　……………………

　　楚寒烟静静地坐在绿蔓缠绕的朱漆画廊下，放空了神思。自从一大早醒来，她就感到了这里与外界的一丝丝不同。

　　真不愧是历史好几百年的长源中学啊，这鱼龙混杂的古朴尘封的气息真是令人耳目一新。

　　楚寒烟好笑的看了看身上染血的校服，又撇了一眼大街上人们近乎是千年之前的古装打扮，默默摇了摇头。

　　长源大陆是么？

　　王权者，盟臣，权外者，王权之力……所以，长源中学就是水蓝星与长源大陆的一个交界点了？

　　长源大陆，真是有意思的紧呐。

　　楚寒烟伸手折下一段翠绿色的藤蔓，无意识地看着嫩绿的汁液淌出来，微微抿了抿唇。

　　被那股黑色的显然不是纯净王权之力的诡异力量砸了一下之后，她陷入了昏迷，可她好像又没有陷入昏迷。

　　一幕幕奇怪的景象在她眼前如同连环画一样播放，那画面中二十多岁紫衣翩跹眉眼如画的女子于她而言竟有一种荒谬的似曾相识。

　　她按压了一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试图甩掉脑中的混乱。

　　他们究竟都是谁？

　　【楚非翎，走。】

　　【呵，让本凰走？叶笺，难道本凰说的还不够明确？是谁给你的资格来左右本凰的决定！】

　　【就凭本座是你的母亲。这还不够？】

　　【哈哈哈哈哈哈，叶笺，你可拉倒吧，本凰没有父母。】

　　【嗤，楚非翎，你不是最厌恶本尊与阿韶了么。怎么，本座现在给你一个永远离开我二人的机会，还不要？】

　　【叶笺，本凰现在没心情跟你谈判。大敌当前，应一致对外。本凰可一点也不相信楚仁韶那个蠢货，就他那三岁小孩般的智商，不把我楚氏王权覆灭了才怪。】

　　【有本座在，楚氏王权会撑到最后一刻。】

　　【啧，叶笺，你的疯狂偏执自私冷血呢，想不到你居然还会有这种精神，真是可歌可泣。听好了，你现在立刻带着楚仁韶和楚族有生力量走。本凰才是对楚氏王权每一颗钉子最熟悉的人。】

　　【也只有本凰，才挡得住墨凌月。】

　　一袭红衣容貌艳丽的女子看着眼前紫衣翩跹和自己有些相似的眉眼如画的脸，淡淡叹了一口气。

　　指尖灵气运转，紫衣女子似乎陷入了什么挣脱不得的境地，愕然看向红衣女子，久之，竟扯出一抹笑来。

　　【真决绝啊叶笺，你说楚仁韶要是知道你准备做的事，会不会心痛后悔哭天抢地，最后来个一了百了呢？】

　　【这就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好吧叶笺，本凰相信你一次。】

　　【记住，天道神运的反噬不好扛，只有她，才是长源唯一的出路。】

　　【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若真存在愚蠢拎不清的人，那种人绝不会是本凰。】

　　鲜红的血液，稀薄的残阳，残断的戈戟……血海尸山中，一将功成，万骨早枯。这生死场上，又有谁容得下妇人之仁？

　　楚寒烟咬了咬唇，试图把这些奇怪的画面驱出脑外。现在纠结于这离奇的故事还不如思考一下怎么离开这里。

　　按照自称月半弦的贵公子的说法，她已经在这里昏迷了两天了。若是再不回去，老师同学和爸妈大概会非常着急吧？

　　“喂，你怎么跑出来了？伤还没好，理应多休息的。”

　　月半弦一袭华贵的锦袍，颊上还有未消去的淡淡的婴儿肥，一举一动似乎十分优雅，可嘴角的笑容永远那样市侩。

　　清越的声音传来，将楚寒烟从思绪中唤醒。她看了眼眼前纨绔公子一般的少年，喔，是把她救回来的人。

　　“哦，是你啊。”楚寒烟笑了笑，“不好意思，今早刚醒来的时候被前两天发生的事吓了个半死，刚刚才回过神来。总之，多谢相救。”

　　月半弦似乎是早就做好了不被理会的准备，骤然见楚寒烟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话，讶然挑了挑眉：“别谢我，是我大哥把你救回来的。”

　　楚寒烟点点头：“那谢谢你大哥。”

　　月半弦耸耸肩：“我本以为你损了神识，如今无事便好。”

　　“我的心理那么强大，怎么会轻易损了神识？”楚寒烟笑笑。损神识？她还没那么脆弱。

　　“哎，你还是个凡人，神识脆弱的紧。你先前的状态，与神识有损者有何区别？”

　　楚寒烟当然听到了这颇为不信任的话语，心下无奈。这个小少年呐，一看就是官宦人家养出来的贵公子，纨绔不羁又游手好闲。

　　“月半弦，你多大了？”

　　“一百五十二，怎么了？”

　　“……”

　　虽然早有猜测，但当他亲口说出来的时候，楚寒烟还是不免惊了一惊。

　　“没什么。不过想问那这里是哪里？”她拍了拍月半弦的肩头，却发现他那漫不经心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姑娘，浮光楼略有小事急待处理，暂且失陪。”一瞬间，贵公子便蹦的不知了踪迹。

　　唉。

　　楚寒烟耸了耸肩，虽然有些失望没来得及得到想要的问题的答案，但至少得到了一个有用的消息——她呆的地方，叫浮光楼。

　　不过，月半弦这老妖怪变脸技术还不错，与墨晨心那沙雕倒有的一拼
　　呢。
　　…………………………

　　三天前，长源秘境

　　“啊，亲爱的纪天才。如何，还未结束么？”莹绿色章纹华服的拥有者几个起落便在凤羽白袍女子身边，觑着眼前依旧在挣扎的黑色不明物体，眉眼间是盈盈笑意。

　　“风长凰。”纪鸾向来人的方向轻微颔首致意，而后声音听上去十分平静道，“许知澜被劫了，万灵归一。”

　　“什么，万灵归一？！”风夜阑原本轻松的表情骤然变了几变。寒光出鞘，霎时间，莹绿色的光芒笼罩了那个暗黑色的物体。

　　不明物体强烈挣扎着，似是想要破出王权之力的囚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逐渐缩小的包围圈没有任何办法。

　　“纪长凰，帮我。”

　　火红色的王权之力炸开于纪鸾的指尖，衬得她那纯白色的凤羽袍更加高洁。黑色的不明物体在地上拼命晃动着，最终抵抗不过，凝成一枚小小的黑珠。

　　风纪二人大眼瞪着小眼，看着小小黑珠上闪过邪恶气息的鬼影，面面相觑。

　　“诶？你们都俩解决好了？看来我的到来没什么用嘛。”远处传来一声轻轻的笑声，墨晨心一袭墨色山水墨色的长袍，心口处纹着一只金色龙凰，腰间系着一条火红色腰环慢慢踱步过来，语气悠闲，就好像在问今天吃饱了没有似的。

　　然而很快，她就被地上的小珠子吸引力注意力，“哟呵，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兴鬼王珠？”

　　“墨三凰。”纪鸾开口致意。

　　“晨心，来了？”

　　“嗯嗯，纪天才好，风小阑你也好。”墨晨心挥舞着爪子打招呼，随即目光又看向了地上重重法阵压住的鬼王珠，打趣道，“我还以为什么东西要两位长凰合力出手这么大阵仗才能镇压，原来是早就过气了的鬼王珠。”

　　风夜阑看着一脸欠揍的墨晨心，嫌弃说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那么老，见过鬼王珠？”

　　“哎哎哎风小阑，我不过比你长了三岁，老什么老！鬼王珠是八百年前墨氏王权的拿手绝技，要是连我都不认得它，恐怕我太太爷爷该气的从棺材里蹦出来了。”

　　墨晨心随手比了一个诀，珠子放大版的虚影全貌就立体的展现在了三个人眼前。

　　蓦地，她急退三步，眉宇间完全是不可思议：“不，不对……这不是鬼王珠！”

　　黑色珠子上诡异的鬼影又开始迅速闪过，墨晨心大吃一惊，掌上一道蓝灰色的力量加成在了鬼王珠的法阵上。瞬间，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快闪开，珠子要爆了！”

　　…………………………

　　楚寒烟失踪了，可是整所学校似乎都见怪不怪的，连教导处主任都没有跟楚寒烟父母通报一下。

　　“又出去乱跑了？大哥和白神医说你要好好养伤的。”

　　“月半弦，你大哥到底是谁啊？”楚寒烟百无聊赖地坐在花苑走廊上，翘着二郎腿幽怨道，“每天都听你说你大哥如何如何，偏生不见人影。”

　　“等你伤好了，大哥说给你看《长源轶闻录》。”

　　“哎！好嘛，我这就去养伤！”楚寒烟听到书的名字两眼发光，立刻就奔跑着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前天月半弦处理完浮光楼的事情之后她就硬生生拖着残损的病躯跟人家聊长源秘境的事。

　　结果……月半弦满口不知道，每次都用他哥和《长源轶闻录》来敷衍她，还威逼她必须好好躺在床上养伤，否则这两个东西她一样也休想看到。

　　呜呼哀哉！

　　她就想赶紧回去找个安全的地方窝着她有错嘛，可月半弦那厮说她所在的浮光楼熙华苑就是目前她能去的最安全的地方。

　　因为有结界！

　　行吧，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失踪这么久都没人来找了，感情不是不想找，而是找八辈子也找不到啊！

　　“月半弦，现在可以把你哥给我展示一下了吧？”楚寒烟坐在软塌上一脸期待地小声问道。

　　然而月半弦似乎没听到，尽管抱手叉腰扬长而去。末了，他语气奇怪：“你为啥这么想见我大哥，难不成图谋不轨？”

　　“？？？”

　　小兄弟，要不是你说你大哥懂得多，你屁都不明白，我找你大哥干嘛。况且，连你大哥是谁都不知道，图什么谋不什么轨。

　　楚寒烟哼了一声，偷偷看了看门外。确定了外面没人，她抓起隐秘地藏在一个角落的藤蔓，嘿嘿笑着打开了窗户。

　　这藤蔓是她前几天闲来无事搓的，结实的很，长度正好够她顺着房间滑到花苑内。月半弦这小子竟敢耍她，啧，可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岂不顺了他的意？

　　结实的藤蔓顺着窗户耷拉到了地上，楚寒烟再确认了一下四周没人之后，纵身一跃便顺着藤蔓滑了下去。

　　一米，两米，三米……

　　很好，马上就要落地了。

　　倏尔，一张惨白的脸突然晃在她面前，森冷的气息顺着那张脸上的每一个毛孔迸发出来，吓了她一大跳。

　　“我去！”

　　楚寒烟大叫一声鬼啊，左手下意识一松，右掌成拳裹挟着内力狠命捣了过去。

　　“哎呦！”

　　“哎呦！”

　　两声惨号几乎同时发出。楚寒烟揉了揉几乎摔成两半的屁股，指着眼前捂着肚子大声呼痛的贵公子破口大骂：“哇靠啊月半弦，你干什么！劳资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喊疼，你一个灵力傍身的修者被我一个普通人打了一拳就开始喊疼，疼个毛线啊！
　　”
　　“你，你，你……楚寒烟，你倒自己试试啊！”月半弦哼哼唧唧，“哎呦喂，大哥，大哥你快来啊，你弟要残废了！”

　　“血口喷人！月半弦，要不是装鬼你吓唬劳资，劳资能打你？”楚寒烟被月半弦死皮赖脸死缠烂打的技艺惊着了，眼见出口反驳不成，便又冲上去补了两拳。

　　“哎呦，哎呦！楚寒烟！你给我停下！大哥，大哥救命啊！”

　　呵，女人，你叫大哥也没用。

　　楚寒烟阴笑着丝毫不停下手上的动作，尽管找着人体最脆弱的部位出击。笑话，当爷这么多年的古武是白学的么？虽然爷是凡人，但也是最能打的凡人！

　　远处，一位青年缓缓走了过来，步履平稳，眉目淡然。白衣胜雪，飘渺得好似谪仙。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月半弦看到远处胜似闲庭信步的青年，赶忙伸出自己还算完好的左手试图求救：“大哥，救命啊，我要被这魔头活生生打死了！”

　　你说什么？魔头是吧？

　　继续打！

　　青年上前两步，打量着一脸警惕却依旧不肯停手揍人的楚寒烟，眉宇间的漠然尽消，露出仿佛清莲初开的淡淡笑意。

　　“属下月浮生见过长凰！”

　　“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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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盼望楚非翎出场的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