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一只小姑娘》馋不知

89、第 89 章

　　袁思越被众人簇拥着送往关岗村，众人说着要护送凌云境掌门，实则是押送，怕这缩头乌龟再跑一次躲起来，届时谁也不敢保证，他还会不会再站出来一次。

　　袁思越心中憋憋屈屈，对苏玉恨到了极致，只是为了面子和那些无辜人的性命，还是不得不乖乖就范。眼看着马车穿过繁华的衡州城，身着凌云境弟子服饰之人从马车旁擦过，袁思越长叹了一口气。

　　关岗村在距云仙阁半天路程之处，别家便是有心管此事也是无力，面上还要夸上袁思越几句，说凌云境掌门有担当，此外便没了。

　　袁思越眼睁睁看着云仙阁弟子逐渐增多，自己的自由越来越远，面上还要装作大义凌然，实在无趣，待到了关岗村，袁思越便跳下了车，怏怏问云仙阁护卫：“苏玉呢？”

　　云仙阁护卫让开了路，道：“阁主在前面等袁掌门多日了。”

　　听这称呼袁思越忍不住嗤笑一声，却是笑的自己，大步流星沿着路往前走，没多时便见到云仙阁弟子拦成了一排，苏玉正蹲在一户农家前看那起了苔的菜花，看得十分入神，连袁思越靠近都未察觉，尴尬杵着半晌，袁思越才忍不住咳嗽一声，苏玉肩膀微微一抖，似被吓了一跳，扭头看了过来，神色从迷茫转为纯良又惊喜的笑。

　　“师兄，你来啦！”

　　袁思越盯着他看了许久，冷淡嗯了一声。

　　苏玉也不在意他的冷漠，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纸包，打开后如献宝般递到他面前，道：“你还记得池园村遇到叶归闲吗？他那时就给你下了药，一月一解，也是那时我才被迫为他所用，不过如今我做了阁主，能拿到完整解药了！”

　　“喏！给！”苏玉捧着小小一粒药丸，笑得眼睛亮亮的，十分好看，袁思越盯着他眼睛看了许久，冷着脸一把拍开苏玉的手，小小的药丸滚落在菜地中，瞬间不见了踪迹。

　　袁思越冷冷笑道：“明明是你这么多年一直在给我下毒，如今都不背着我，直接靠骗就想让我吃了吗！”

　　苏玉看着菜地，苦笑了笑，说道：“这是唯一的解药了。”

　　“毒药解药都是你，苏玉，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苏玉怔怔看了袁思越良久，咧开一个苦涩的笑，道：“你想救下村里的人，可以，只要明日你和我比一场武，只要你赢了我，我就放了所有人，且以后也不会再用这样的方式逼你就范，如何？”

　　袁思越冷笑一声：“我哪里有选择，你又何必问我如何不如何。”

　　直到云仙阁弟子送袁思越去休息，苏玉还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盯着那菜地许久，直到天黑才走。

　　夜深，袁思越仔细听着外面的呼吸声，只有两个护卫，苏玉这回并未和他住在一处。袁思越翻窗跳了出去，摸去了白天的菜地，天色微微透亮才沾了一身露水回来。

　　袁思越在床上小憩了没多时，便有人推门进来催他洗漱了，袁思越精神有些不济，麻木跟着护卫穿过半个村子，和苏玉一起用了早饭，只是二人全程无话，如陌生人一般。

　　饭毕，苏玉冲身后招了招手，护卫立即双手捧上一把剑，至袁思越面前，袁思越扫过那剑顿时一愣，扫了一眼苏玉的脸色，不知他这回又搞什么名堂，直到将自己的剑握在了手心之中，袁思越仍害怕苏玉后悔，便带着这样的心情，直走到了昨天那处空地。

　　苏玉扫过一夜之间变得有些枯乱的菜地，微微皱了皱眉，目光转回了袁思越身上，认真道：“开始吧。”

　　袁思越拔了剑，毫不犹豫指向苏玉，等着他率先动手，可苏玉却认认真真看着袁思越的剑许久许久，直到围观的百姓忍不住催促也无动于衷，只看着那把名为盛程的剑，这名字是二人年少时窝在一个被窝里想了好几天才决定的，如今却指着自己。

　　苏玉忽然笑了，不止他，便是袁思越也十分恍惚，其他云仙阁弟子皆是一身黑衣，面前一身素白的苏玉少了些许颜色，若是蓝色，必定是最适合他的。

　　“师兄，”苏玉忽然开口道，“师兄再抱我一次好不好？像小时候那样！”

　　袁思越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拒绝之意却是再明显不过了，苏玉却仍然笑的纯良，仿若还是当年的少年。

　　袁思越打定主意不被他的模样欺骗，冷冷道：“你既然不想杀我，就放我走吧，此生便可再也不见了。”

　　“再……也不见……”苏玉喃喃道，“原来你真的这么恨我……好……”

　　苏玉忽然后退了几步，袁思越的剑握得更紧，直指着苏玉，还未等袁思越说话，苏玉提了剑便冲了上来，神色阴狠，袁思越不敢小觑，接下剑招时还时时小心着周围，可否有异常怨气，可等了许久，苏玉却只是用剑，招数还是他们幼时练剑时的套路，下一个应该是苏玉要喂他一招，袁思越下意识便使了他早已不怎么用的招数，二人稚嫩得像是刚练剑的孩童，心绪不宁中，袁思越好似看到苏玉眼睛有些湿润。

　　“你都还记得。”苏玉对袁思越笑了笑，又提剑继续。

　　袁思越心里告诫自己无数次，不要被苏玉牵着鼻子走，可还是忍不住，他还是个半大孩子时，就拉扯着苏玉，他又如何能真的狠心，袁思越叹了口气，随着自己的下意识，一招一式，一笔一画出着剑，剑刺向苏玉的左胸，下一刻苏玉会向右踏半步，而后挑剑弯腰闪过。

　　苏玉脚下动了动，却未向右，反而向前踏了一大步。

　　盛程剑直穿过胸膛，血缓缓从中渗出，润湿了一大片，深红血迹在白衣上尤其显眼。

　　袁思越身子剧烈地一哆嗦，惊惶之下便想放开那剑。

　　“不许松！”

　　苏玉突入其来的呵斥又让袁思越一个哆嗦，手抖得如筛糠，苏玉一把握住剑得那头，脚下又跨出一步，那剑一直没入身体之中，剑柄狠狠撞在袁思越心口上，十分的疼。

　　袁思越这下真的给二人所有过节都忘了个干净，颤抖着叫了一声：“阿玉。”

　　苏玉伸手抱住了袁思越，可二人之间隔着那剑柄，始终都有好大的间隙，苏玉只得苦笑了笑，脱力倒下了，袁思越一把揽住了他。

　　“昨天……真的是解药……不过，也无妨了。”

　　苏玉捂住了伤口，想阻止那些血往外涌，倒不是不想死，只是想多说两句话，袁思越许久没有和他好好说话了。

　　苏玉小心维持着最后的体力，几个字几个字地说道：“师兄，大约还有，半个月毒发，我……会在，下面等你……”

　　苏玉又咧开一个纯良的笑，他瞎眼时总是苦大仇深，甚少有笑，后来却突然开了窍，便总是爱笑了。

　　“昨天，你不吃药，我……就想……一起死……也是不错。”

　　袁思越抱着苏玉躺在自己怀中，自己也未察觉，用了多大力气。

　　袁思越不知该怎么对苏玉说，他其实一直信他，哪怕自己被他囚禁大半年之久，他还是信，只是想发些脾气，昨天夜里他偷偷溜出来找了大半夜，才在泥堆里摸到那颗圆润的小药丸，也未嫌脏，直接吞下了。

　　“师兄……对不起……”

　　“别说了。”袁思越手足无措，满脸泪痕却不自知，只用力抱着苏玉，仿佛这样，他就不会死。

　　“孟楚，师姐，的事，我……我真的……很愧疚。”

　　“别人的事，都别说了。”袁思越忽然有些厌倦，声音控制不住的哽咽。

　　“好。”

　　苏玉皱着眉头笑了笑，十分难看。

　　“师兄，我……我……”

　　苏玉死了，云仙阁弟子早得了交代，也早知年轻漂亮的少阁主没了生念，一小队人已经出发去了落霞镇，请大小姐回来主持大局。

　　袁思越不知云仙阁弟子是怎么从他手中抢过苏玉的，他又是怎么被送回到凌云境的，总之他成了众人口中只身闯魔教杀魔头的英雄。

　　那日阿玉将盛程剑还给他后，说，我送了你一个礼物。袁思越没有搭理，本以为他是指剑，现在才知，阿玉的礼物是他从前最想要的名望。

　　袁思越未替苏玉辩解过一句，袁思越觉得十分疲惫，这么多人死了，这些人总要有一个人要去恨，那便恨苏玉吧，全世界恨他不喜欢他，只有袁思越自己心中，他还是那个师弟。

　　那日苏玉扑上来时，剑柄狠狠撞在袁思越心口上，十分疼，过了七八日，还是疼痛难忍，袁思越洗澡时看了看，右胸处一片淤青，可疼的明明是左边……袁思越忽然后悔那天去找了解药服下……一把将头埋进了水里，想着苏玉最后没说完的话，憋得胸口更是钝痛难忍，袁思越眼眶润湿了一片，张口想要痛呼，却呛了大口水，下意识挣扎钻出了水面，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满面泪痕。

　　袁思越归咎为自己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才如此寝食难安，如果自己好好听他说两句话……如果当年他们下了山就找一处隐居……如果……如果……

　　再也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