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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忽过新丰市 ...

  •   眼看柳母的吴钩就要向自己的脑袋上砍来,厉合也顾上太多,求生本能让她连忙大叫:“且慢,我有话说。”
      柳母住了刀,冷笑道:“小妮子死到临头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厉合道:“我身上有黄金十七两,奉送给你,可否买的一命否?”
      柳母哈哈大笑:“你是不是吓傻了?我杀了你,你的所有物品,马、刀、盔甲、黄金,不都是我的?我为什么要因此饶了你呢?”
      “理不是这样讲的,”厉合冷静地说,“虽然你要杀我易如反掌,但人死账不空,所以这十七两黄金的所有权还是我的,你不能取走。”
      听了厉合的话,柳母虽然明知对方是在强词夺理,但一时竟然想不起来合适的语言反驳,正在踌躇时,儿子柳伯钦连忙帮着敲边鼓:“娘,小姐姐说的对极了。如果你杀了小姐姐,取走她的金子,那么这种行为和杀人越货的强盗有何区别?您不是最痛恨压榨我们财物,强征我们生命的关羽军吗,如果您也杀人越货,那和卑鄙无耻的关羽有什么区别?”
      柳母说道:“可是孔圣人也说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用杀人越货的方式对待恶狗关羽的女儿,岂不是刚刚好?”
      柳伯钦哭道:“可孩儿终究不愿意背上一个强盗的名字,把祖宗的清白姓氏玷污了。母亲,你就当可怜孩儿,收下黄金,放小姐姐走吧。”
      柳母长叹一声,收起了吴钩:“罢罢罢,谁让我儿子对你倾心。我又第一眼看到你就很喜欢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就这么死了,确实有点可惜了。老身也有怜香惜玉之心,不做辣手摧花之人,放你去吧。”
      厉合站起了身,取出十七两黄金放在地上,又拾起了刀,然后默默退出房间。此时的厉合,心里想的是,虽然这十七两黄金是糜芳给的,肮脏无比,但却救了自己一命,也幸亏当时的自己没有因为嫌脏就把金子抛弃了。
      柳伯钦见厉合退出房中,连忙说:“娘,我出去送送她。”说完也不等柳母同意,就起身跑了出去。
      此时的厉合因为害怕柳母反悔,已经骑着桃花马快马加鞭跑出去颇远,忽然听得身后有人高喊:“银屏小姐姐等我一下。”回首一看,柳伯钦飞速赶了过来。
      柳伯钦到底身怀武功,不多时已经赶上了厉合,没想到两人一照面,厉合却沉下了脸:“你来追我做什么,莫不是你娘改变了主意,让你来追杀我了?”
      柳伯钦赔笑道:“银屏你说哪里的话,我怎么可能忍心杀你呢。我是想问你,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西行入川去成都了?”
      厉合冷笑道:“这么说你是赶来嘲笑我家破人亡了?不错,我爹被孙权杀了,我家江陵城也被占了,我不去成都投奔我大伯汉中王,还能去哪里?”
      虽然自己是穿越附体到关银屏身上的,但厉合越说越入戏,说到最后真把自己当成是关银屏,不免悲伤起来。她本想不哭的,到最后眼泪却不受控制流了出来。
      柳伯钦见厉合哭了,连忙再三安慰她,哄劝她,又陪不是,又说自己赶来只是觉得厉合此去前路漫漫,仅有的十七两金子又没了,途中必是缺少盘缠,所以自己特地从家中偷出些银两,再加上自己平日攒的所有私房钱,大约白银二十两,一起送给厉合。
      除了银两,柳伯钦又考虑到厉合一路逃难,腹中饥饿,又偷出些干粮和熏肉,送与厉合做食粮。还有些火种、刀石等日常所用之物,一起拿来。
      厉合本不想搭理柳伯钦,但看后者心意还算诚恳,再说腹中也确实饥了,就只好勒住马头,翻身下马,从柳伯钦手中接过东西,口中却依旧不饶人:“你娘这般羞辱我,我本想回成都后,禀告伯父,发动大军征讨你们村子,杀的鸡犬不留,但看你还算有点良心,我就饶过你们吧。”说着吃起干粮和腊肉来。
      柳伯钦见厉合转怒为喜,连忙道谢,双手却不由自主从背后抱住了厉合的娇躯,厉合身体一颤,却没有反抗,依然自顾自吃着,那桃花马松了缰绳,自去路边吃草去了。
      两人偎依在一起,彼此都有很多话,最终却都没能开口。良久,厉合吃完了干粮,柳伯钦长叹一声道:“银屏你大概是从南口进山的,既然你要西行,我送你去西口出山吧,还能省些路程。”
      说完他松开了怀抱,一手拉过桃花马的缰绳,另一只手却牵住厉合的一只纤笋,头前走去。一人一马也都没有反抗,只是跟着柳伯钦默默走着。
      这一路上,果然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澄清;地不广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猿鹤相亲,松篁交翠。两人却都无心观赏景色,也不知走了多少曲折,终于两人一马有到了一座小桥前,过了小桥,眼前就是平坦的大路了。
      柳伯钦住了脚,对厉合说道:“银屏,这座桥就是山区和平地的分界线,也是我们苗人和山下汉人的分界线,我也不能送你了。你过了桥,沿着大路西行,不多久就会走到一个名叫新丰的市镇上了。”
      说着,两人走过了小桥,在对岸的桥头,柳伯钦松开了手,苦笑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到此为止,银屏我们需要再见了。”
      想到从此天各一方,永不再见,厉合忽然感伤起来,于是她说道:“你送了我这么久,我也该送送你啊。这样吧,我送你过桥,权做回礼。”
      不由分说,厉合又把柳伯钦送过了桥,到了对岸,柳伯钦又要复送,再到对岸,厉合仍要回礼,于是双方拉拉扯扯,彼此来回送了三次。等到第四次,柳伯钦不等厉合再回送,突然一把抱住了对方,对准樱唇狠狠吻了下去,厉合也不再做作,同样热情回吻了对方。
      也不知怎的,双方的衣衫都脱落在地上,两人滚在了一起。厉合此时吃的饱了,难免饱暖生出了欲念;柳伯钦也不再是初哥,更有些技巧。所以这一场混战,两人各拼气力,抵死方休。
      终于平静下来,再次穿好了衣服的柳伯钦说:“银屏,你能不能别走了,留下来给我当老婆吧。”
      厉合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喘息方定,此时的她心中一团乱麻,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多时之后她问道:“你妈喜欢七言诗,我喜欢五言诗,所以你到底喜欢哪种诗?”
      柳伯钦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磨磨蹭蹭了半天,终于吞吞吐吐地说:“我喜欢五言诗。”
      厉合差点没气过去,这种钢铁直男,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给他机会他也不会把握。
      柳伯钦却接着吟诵起五言诗来:“携手上河梁,游子暮何之。徘徊蹊路侧,悢悢不能辞。行人难久留,各言长相思。安知非日月,弦望自有时。努力崇明德,皓首以为期。”
      背完了诗,柳伯钦大声说:“今日一别,何日再见,珍重珍重。”说吧,泪如泉涌,掩面跑过了桥。
      厉合怅望良久,直到柳伯钦的身影消失在大山中,她才叹了口气,跳上马向新丰市而去。
      不多时已经来到新丰市上,只见镇上家家欢喜,人人高兴,镇上到处都树立着大标语,都是什么“坚决拥护东吴大军奉旨光复荆州”、“关羽悖反朝廷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之类的话,大家也都在兴奋说着吕蒙如何神算,关羽如何狼狈之类的话。
      厉合憋了一肚子气,可又没法发作,忽然看到前方聚集了许多人等,她好奇心起,前去一探究竟。原来是个戏台,戏台上正演着孙权吕蒙正中高坐,关羽关平周仓像三条狗一样匍匐于地的戏码。围观之人看的兴高采烈,不断叫好。
      戏台两旁还有一副对联,上联写“关狗已死无荆丑”,下联是“刘耳先生是汉奸”,中间题“恶贯满盈”,不少人边看戏边评论这副对联,“果然东吴大军一到,扫荡群丑,关狗授首,荆襄安宁。”也有人说:“刘大耳朵那厮,背刺盟友刘璋,全无信义,所谓外君子而内小人者也。”还有人说:“如果说魏王是托名汉相实为汉贼,那刘备不听大汉中央政府的旨意,武装叛乱,真是托名汉叔实为汉奸。”甚至还有人说:“我是魏王世子的粉丝,我也效仿他做了七言诗一首:周公恐惧流言日,刘耳叛盟背刺时。假使当时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总之七嘴八舌,无法一一记录。
      厉合实在不堪忍受,于是跳上了舞台,先挥刀驱散了演戏的演员,然后啪啪两刀,又把那副对联切断。台下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责骂她。厉合却高声演讲起来。
      她先是痛斥曹操的诸多劣行,又分析起天下大势,阐述孙权背刺关羽是多么卑劣:不趁关羽威震华夏的时候北攻徐州,反而偷袭荆州两弱相攻,给了曹操喘息的机会。而刘备为了复兴汉室的理想一生不屈不挠又是多么可敬,背刺刘璋只是迫不得已。
      她没有说完,就被台下众人打断,大家指责她的双重标准,还有人流着泪痛说为了侵略益州,自己家有多少人死在了征途之中。
      厉合应答不暇,然而对于刘备背刺刘璋这件事,却是无论如何也很难辩解。突然她想到,人类的悲欢并不想通:对于自己这样蜀汉脑残粉来说,刘备背刺,只是为了复兴汉室的大局,所不得不做的必要之恶,她上辈子面对网友章碧梧等人的诘问时,也是只强调必要之恶的必要;但对于荆州百姓来说,刘备复不复兴汉室与我何干?我因此受到了损失但是真的,所以他们只抨击必要之恶的恶。
      厉合想通了很久不能理解的一个问题:她上学的时候学过课文《石壕吏》,那时她就疑惑,安禄山军队即是背叛朝廷的叛军,又是攻打主体民族的蛮夷,同时又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无论从国家大义还是民族大义还是民生大义哪个角度说,唐军都是占据道德高地的一方,那么为什么石壕村的百姓没有群起响应唐军,赢粮而景从,反而对加入唐军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对于自己这样旁观者来说,可以轻松理解刘备的行为,也可以为他开脱,但对于当事的百姓来说,他们家真的有一头牛,而这头牛被刘备关羽征敛了;他们真的有一条命,而这条命被拉壮丁死在刘备入川的路上了,他们就要痛骂刘备和关羽。如果睢阳的百姓可以选择,相信他们宁愿屈膝投降安史叛军,也不愿意被唐将张巡的军队杀掉并吃掉吧。
      想到这里厉合又有些心灰意冷,为什么对于绝大多数百姓来说,不论面对是杀人屠城的曹操军,还是烧杀抢掠的安史叛军,还是异族的金军、蒙古军、八旗军,他们都那么逃避抵抗,那么容易跪倒在新征服者的面前,这大概就是鲁迅所说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吧。
      这大概就是中国历史版的战争与和平吧,然而幸运的是,这个故事最终没有变成那种博大而深邃、冗长而啰嗦的俄罗斯文学。就在厉合沉思不语的时候,台下众人已经不耐烦了,他们跳上了舞台,追打厉合。厉合见势不妙,慌忙跳下舞台,骑上桃花马,一溜烟跑了。众人不依不饶,一路追打,直到把厉合赶出了新丰市才罢休。
      厉合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漏网之鱼,漏网之鱼,一路奔逃,却逃到了一座山岗上,方才歇马。厉合想到自己穿越以来,一路坎坷,诸多不顺,心目中的英雄居然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原本的信仰也崩塌大半。自己这一次穿越还有何意义,不如一死了之,便欲纵身跳下山岗。
      话说此时,只见发起一阵狂风来。古人有四句诗单道那风:
      无形无影透人怀,四季能吹万物开。
      就树撮将黄叶去,入山推出白云来。
      原来但凡世上云生从龙,风生从兽。那一阵风过处,只听得乱树背后扑地一声响,跳出一只黑瞎子来。厉合见了,叫声:“阿呀!”从桃花马上翻将下来,便拿那把青云断水刀在手里,闪在一边。
      那个黑熊又饥又渴,把两只爪在地下略按一按,和身望上一扑,从半空里撺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厉合虽有寻死之意,但见熊扑来,本能得纵身一闪,闪在熊背后。
      这厉合身体只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为何一跃有如此距离?原来此时糜芳的麻药的药力终于消失殆尽,厉合的身体恢复了,武功也恢复了,一跃三丈,又有何异。厉合发现了这一点,心中又惊又喜。
      话说那熊背后看人最难,便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胯一掀,掀将起来。厉合只一躲,躲在一边。黑熊见掀他不着,吼一声,却似半天里起个霹雳,振得那山冈也动。
      厉合武功已恢复,便不再怕它,挥动宝刀,向那熊的脑袋上砍去。一刀正中,那熊皮糙肉厚,一刀砍下没有结果它,只砍出好大一条口子,鲜血直流。
      此时那熊已经怒极,连吼带叫扑向厉合,厉合所附体的关银屏,武功是关羽赵云亲传的,区区一只熊又怎能奈何了她。只见厉合辗转腾挪了几下,觅得了一处破绽,一刀插入那熊的心窝,那熊大吼一声,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就倒在地上,断气而亡了。
      厉合搏斗了一番,突然觉得腹中又有些饿了,此时的厉合也顾不上食用野生动物是现代人唾弃的陋习,先用柳伯钦给予的火石生起了一把火,又刀割了几块嫩熊肉并熊掌,烤的熟了,便吃了起来。
      厉合吃的饱了,忽然想起那柳母:她趁自己乏力的时候,羞辱自己,而此时自己已经恢复,不回去寻仇,似乎心有不甘。再加上自己和柳伯钦还有复杂的纠葛,想到这里,厉合重又上马,寻觅路径,再投柳家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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