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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砸店 ...

  •   刁奴口中的赖老三正是原主的亲爹,因其又赖又孬,据说在家中排行第三,便得了个赖老三的诨名。而眼下找上门来的,正是赖老三常去的赌坊的管事堂头。

      “李哥,不不,李堂头,您别动怒。”顺喜陪着笑脸,好言相劝,“您知道的,这间铺子是我家掌柜租来的,您要是砸了,可是要赔的啊!”

      李彪大眼一瞪:“你他娘的威胁我?”他揪住顺喜的衣领,用力往身前一带,“赔?我呸!要赔也是你们和赖老三赔!和老子有什么关系!”

      说着用脚踹了踹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板:“瞧你们这德行,别说债款了,怕是连利息银子都拿不出来!行了,老子也不和你们废话了,来人,动手,把这破店给老子砸了!”

      “是!”几名手下撸起袖子,抢步上前,或者拽门,或者搬桌台,便是要砸店。

      “别砸!别砸!”顺喜戚声呼喊,“这间铺子便是生蛋的鸡,你们把鸡杀了,我们怎么挣钱还债!李堂头,求求你行行好,再宽泛些日子吧!”

      李彪翻了个白眼:“再宽泛些日子?再宽泛几日,都他妈快过年了!今个儿谁求情都没用,那么拿钱,要么砸店!砸!”

      一手下“咔吧”一声折断望子,抬脚闯进门店。

      “别!别!”

      顺喜拦了这个顾不得那个,周旋之间被推倒了好几次,苏锦召在乒乒乓乓的砸店声中淡定走向顺喜,扶着他道:“顺喜,你不用拦着,他们想砸,让他们砸就是了。反正咱们的生意搬到街边也能做,街边敞亮,咱们还能多摆几条长桌。至于砸坏的铺子需要谁来赔,这一点,我想官府说了才算。”

      她的声音温柔清脆,隐隐透着一丝冷漠,李彪不自觉的打量了苏锦召两眼,但见她乌发尽挽,不着饰物,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碧色窄袖交领襦裙,腰间还系着一条深灰色的围裙。她身姿窈窕,气质清冷,瓜子脸盘,一双杏眸明亮有神,琼鼻樱口,皮肤白润如凝脂,很是有几分颜色。

      “苏锦召?”李彪故作惊讶,“你没死啊?!”

      苏锦召翻了李彪一个白眼。

      李彪阴笑两声,端着手走到苏锦召面前:“啧啧,要不是看见地上有你的影子,我还以为清白天日的见到鬼了!我说苏娘子,你还有脸出来见人啊?你做下的那点丢人事,整个西四坊谁不知道啊!我要是你,早就收拾行李滚出盛京了!哪还有勇气抛头露面,在大家伙跟前丢人现眼!”

      苏锦召冷冷地瞪着他。

      李彪抖了抖肩,搓着下巴围着苏锦召转起了圈:“不过话说回来,你也怪可怜的,摊上赖老三这么个爹,又被陆举人抛弃,实在是倒霉透顶。这样吧,老子今天心情好,只要你能拿出五贯钱,老子就先放过你。”

      李彪一边说,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苏锦召,目光极为下流。苏锦召拍了拍围裙上的面粉,面无表情地道:“欠你们赌坊钱的人是我爹又不是我,你们要讨债,尽管去找他,我没钱,便是有钱,也不会替他还赌债。”

      “你他妈说什么?”李彪定身在苏锦召面前,“你跟老子耍无赖是不是?你难道不知道吗?从古至今,父债子偿……”

      “父债子偿也得是父死了。”苏锦召打断李彪的话,呛声道,“我爹他死了吗?没死你来找我干什么?”

      李彪闻言一愣,顿了好一会儿后大骂:“妈的,你这丫头被水淹了一回,嘴皮子功夫见涨啊!”他狠狠啐了一口,“呸!老子就不该跟你废话!砸!给我使劲砸!房顶子也给他掀了!”

      手下重新撸起袖子,继续砸店。

      “别砸,别砸!李堂头!手下留情!”顺喜连滚带爬地闯进店铺,抱着钱匣并一个陶罐跑出来可怜兮兮地道,“李堂头,这是这三日卖得的铜钱,一共七百三十五文,都在这了!您先把这些钱拿走,剩下的,我们尽快补上!尽快补上!”

      “顺喜!别给他!”见顺喜将银钱交给了李彪,苏锦召急忙冲了上去,李彪见状忙将钱匣陶罐抢入怀中,凶蛮地抓住苏锦召的胳膊,将她甩在了地上。

      “妈的,你当老子不会真打你?搞怜香惜玉哪一套啊!”他将钱匣陶罐递给手下,指着歪在地上的苏锦召道,“你爹一共欠了我们赌坊一百八十五两二钱银子!下个月的这个时候,老子来找你们拿,如果你们交不出来,便跟老子去鑫瑞赌坊走一趟,当面和我家主子解释清楚。走!”

      一行人在众人的注视下大摇大摆的走了。

      “召娘,你没事吧!”顺喜扑到苏锦召身前,一脸担忧地问。

      苏锦召摇摇头,狠狠瞪了李彪等人一眼,扶着一旁的石墩站了起来。

      周围的百姓压着声音对她指指点点,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拽着顺喜回了食肆。

      店里面已经被李彪的人砸了个七七八八,锅碗瓢盆落了一地,桌椅板凳四脚朝天,顺喜捧着心口哀嚎:“哎呦哎呦,他们全给砸了!全给砸了!咱们该怎么办啊?”

      苏锦召扶起一条长凳坐下,揉了揉肩膀道:“顺喜,以后他们再来,不要给他们钱,那钱是咱们挣的,咱们又没欠他们的账。”

      顺喜脸皱成一团,苦哈哈道:“我也不想把钱交给他们,可、可不给能行吗?店砸了事小,人伤着了怎么办?再说了,咱家掌柜确实欠了鑫瑞赌坊的钱,人家占理啊。”

      他叹了口气,挪到灶台前扒拉了扒拉,扒拉出来一个小陶罐:“召娘,你放心,我存着心眼呢!没把钱都给他们,你看,这罐子里也有钱,大概二百文。”

      苏锦召神色恹恹地盯着顺喜手中的小陶罐:“这些年,你就是守着这些个小罐子过日子的?”

      “对啊。”顺喜眨巴眨巴眼,“可掌柜的实在欠了太多钱了,且不说鑫瑞赌坊的一百八十五两二钱银子,咱们食肆的房租,也整整拖了两年没交了,东街药铺里,也欠着些银两,一笔笔加起来,怕是得凑齐三百两银子才能还清债务。”

      “三百两银子?”苏锦召冷笑,“我连一贯钱都没有,去哪凑三百两银子。”

      顺喜一脸愤愤:“是啊,掌柜就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债欠了多了,他反而越发肆无忌惮了。那鑫瑞赌坊的人也是过分,利息定的那么高,他们干嘛不直接当街抢钱去啊,光是催债便也罢了,偏偏还要提陆……”

      顺喜说着说着猛然间一僵,便是苏锦召的表情也难看了一瞬。

      “对不起啊召娘。”顺喜赶忙道歉,“我、我不是故意提陆……啊呸!”

      顺喜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嘴巴:“是我嘴贱,是我嘴贱!好好的提那人干什么!”

      他气冲冲走到门前,对着仍站在街上看热闹的商贩道:“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回去看自家的摊子去。”

      商贩一哄而散,几个八卦的不得了婆娘则对着坐在铺子里,看起来失魂落魄的苏锦召议论个不停,苏锦召缓缓起身,踢开脚边的小瓶子对着顺喜道:“好了顺喜,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爱砸什么砸什么,反正咱们也准备收拾铺子,权当他们帮咱们干活了。等咱们用这间铺子挣到了钱,就离开这儿,找个清静的地方做生意。”

      “离开这儿?”顺喜讶道,“召娘,你不要你爹啦?”

      苏锦召神色一顿,道:“他不是我爹。”她冲着顺喜淡淡一笑,“好了,干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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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更夫敲打着铜锣,晃晃悠悠地穿街过巷,提醒坊中百姓警惕盗贼,小心火烛。

      苏记食肆内,两道瘦小的身影仍在忙碌着,他们合力将一张长桌订好,又修了门板,这才瘫坐在门槛上。

      夜空已是爬满了星星,周遭的铺子皆已关了门,只有他们的店铺还开着。南安国并不宵禁,只因西四坊在盛京的边上,虽在京城,却感受不到京城的繁华,苏锦召仰着脖子远眺,隐隐看到无数亮光,她知道那是临安街与朱雀大街所在的地方,真正的皇城根脚下,真正热闹繁华的地方。

      “看到那片光了吧,咱们以后就去那。”苏锦召指着远方的光芒道。

      累得眼冒金星的顺喜哪里还能看到什么亮光,他龇牙一笑,道:“召娘,你检查检查,看看哪里还需要收拾。”

      苏锦召便转头看了看,原本又脏又乱的铺子已经被她和顺喜收拾的像模像样,乱七八糟的罐子、缸子、麻袋等物不见了,地板洗的发白,灶台上的污垢都被铲了去,锅碗瓢盆,面粉水缸,油盐酱醋等物也摆放在了合适的位置上,布局紧凑却不失合理,到底挤出了两张长桌的位置。

      “已经很好了,等我去我爹屋里翻几块布出来,钉在墙上,把油烟的痕迹遮一遮,咱们的店啊,就算是焕然一新了。”

      “行,怎么都行,都听召娘你的。”顺喜感叹地道,“这样看来,咱们的铺子还是挺像模像样的嘛,哪里是宋五娘口中的,只有乞丐才会来的地方,从明天起,一定会有穿长袍,带宝冠的体面人来咱们食肆用饭……”

      苏锦召面无表情地望着顺喜。

      顺喜一怔,便又要甩自己巴掌:“瞧我这破嘴!我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咱家的客人才不是乞丐!”

      “好啦。”苏锦召压下顺喜的手,“饿了吧?我去做点吃的,咱们吃完睡下,明还得忙呢。”

      她扶着门框起身,默默来到了灶台前烧水做饭,顺喜轱辘到苏锦召脚边,道:“召娘,你去歇着吧,我来做饭。我手艺虽然不如你,但做两碗馎饦①还是可以的。”

      “不用了,我来吧。”苏锦召将一把小葱递给顺喜,“你若非要帮忙,便把我把这把小葱择干净,洗了。”

      “好!”顺喜对苏锦召的话言听计从,二话不说接过小葱,取了水清洗起来。苏锦召也不磨蹭,挽起袖子,往面盆里舀了两碗面粉。

      另取一碗干净的井水,一边往面盆里倒水一边用筷子对面粉进行搅拌,将其搅成小棉絮状,然后加入酵母水,将面粉搅拌出大棉絮状,再一点点揉成光滑的面团。

      趁着醒面团的功夫,苏锦召烧火架锅,熬制葱油,翠绿的小葱在滋滋作响的油锅中一点点变成了焦糖色,散发出馋人的葱香气,苏锦召看准火候,适时加入盐、酱油等调味料,起锅,将熬好的葱油倒入大碗中。

      熬好了葱油,苏锦召开始拉面,先将面团搓成长条,再分成等长的面剂子,在面剂子上刷上油,抓住面剂子的两头,慢慢抻长后“啪”地一声摔在面案上,接着两头对折,左手握紧,右手勾住另一端,手心上翻,使面条形成绞索状,同时两手往两边抻拉,面条拉长后,再把右手勾住的一端套在左手指上,右手继续勾住另一端抻拉。

      不断被摔打抻拉的面条渐渐变成了一根根又细又长的拉面,苏锦召在顺喜瞠目结舌的目光中,揪掉面疙瘩,将滑溜溜的面条下入烧得翻滚的热水中。

      “我的乖乖,召娘你何时学会的一手好索饼②!”顺喜惊讶地道。

      苏锦召捞面过凉,浇上葱油,拌匀,撒了些芝麻,点缀了点葱花,她摆好碗筷招呼顺喜:“别说了,快来吃吧。”

      顺喜风也似地坐在了苏锦召对面。

      苏锦召将筷子递给顺喜:“吃吧,不过,这只是一碗再寻常不过的葱油面,算不上好吃,你可别抱太大的期待。”

      顺喜定定地望着面前的葱油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股浓郁的葱油香气乘着夜风一个劲往他鼻子里钻,香的他骨头都酥了,手工拉出来的面也漂亮!又细又长,根根均匀,且被酱汁染得红彤彤油亮亮,便是用来增色的芝麻和葱花看起来都有滋有味。

      顺喜瞳孔渐渐放大,长大嘴,狠狠嗦了一大口面,渴望已久的葱油香终于在口中得意绽放,芝麻的香,小葱的辣,面条的滑,酱汁浓郁完美融化在一处,使得一碗简简单单的葱油面拥有了令人难以忘却的美妙滋味。

      “呜呜……”顺喜抹了把脸,带着一丝哭腔道,“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索饼!”

  • 作者有话要说:  馎饦:韭菜叶样子,或者猫耳朵样子的面片汤
    索饼:拉面
    本文设定一文是一块钱,一千文一贯,一贯一两
    女主父亲租的铺子,租金一个月四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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